衣服和鞋子全都糊在伤口里,完全无法分离撕下。经历了反复解冻又结冰,部分皮肉呈现出坏死的黑色,伊莲娜将那些袖扣和肩章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踢一脚土在上面。
“啊。”
“行,我之前输得不亏。”
对方想了想,嘻嘻地笑了,想要伸手拍一拍女人的肩膀结果又缩回去。
“您是我见过最野的人。”
伊莲娜愣了一下。
她也淡淡地笑起来。
直到夜色降临第三天结束,针对防御工事的后续拉锯才告以消停。
大部分人寄希望于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并借此展示个人英雄主义。
然而事实是,战场如同绞肉机,很多时候既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也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同情,前进的每一寸土地都要靠血和命去填。
这一整场以旧地斯大林格勒为核心的战役持续了两百余天,他们只是透过宇宙树系统的眼睛,在其中截取出短短的七日作为训练模板。
人是太容易陷入迷茫和困惑的生物。
只是一场内网模拟战,已经有很多人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他们枕着炮火声睡去,又在隆隆的巨大轰响中醒来,好像一生中的每一天都曾这样度过。
所有的触觉、听觉、嗅觉都太过真实。
大部分士兵忘记了,自己最初是抱着想要揍黑发混蛋和长官的心态才挤进训练舱。
彼此间的谈话从“出去之后我要对着他的脸猛砸一拳”,渐渐变为“河水比前一天冻得更厚了”、“今天也只推进了十公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夜色中,海因茨轻轻地推了一下同伴的后背。
“你去睡一会。”
他低声冲朗说。
“你和伊莲娜,全都两天没合眼,这样下去很难熬到任务结束。”
然后他转身走向哨点,负责上半夜的警戒工作。
就在金发的指挥官低头勉强整理一下领口的时候,一只手从黑暗里悄无声息地伸出,钳制住他的肩膀。
海因茨当场反击,他的手肘击打出沉闷的声响,同时扣动扳机。
然而老式手枪的使用便捷度远不如联邦的武器,偷袭者在枪声响起前死死地卡住扣押式扳机槽,不让那致命的武器被按动。
“长官别开枪,是我!”
高大的男人捂住海因茨的嘴,贴着他的身后低声开口。
海因茨愣了一会。
系统卡顿造成的故障,导致这本该一帆风顺的常规赛没有一处按照预想发展。伊莲娜走丢两天,而安德烈走丢差不多整整三天。
“放开。”
低声呵斥一句,Ignis的指挥官缓慢地将枪收起,然后转过身去。
然后他一眼看见安德烈身上的敌方制服。
海因茨:“???”
绿色的眼睛里带着难以理解的疑问。
“你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同样脏兮兮的野狗笑出声。
“您问我,您是地图的设置者啊。就算不想见到我,也没必要将我丢给敌军吧?”
安德烈趁着对方没回神,在他那一向干净整洁得要命的长官脸上刮掉一簇灰。
“七百名模拟赛参与者,就我一个被扔到了完全相反的AI阵营,身边没一个活人,全是过去的鬼魂,每天吃饭喝水都对着一整片程序数据——您能想象到我的震惊吗?”
这不算什么实话。
震惊没有,就是太过乏味。
“我现在连系统任务都没领到,彻底被排除在你们的训练模式之外。”
懒洋洋地笑起来,男人低头看着那双睁大的绿眼睛。
对方是真的缺乏危机感,面对身穿敌方制服的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放下枪。
“要不然我将您悄悄抢走吧,这样说不定就能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了。”
海因茨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腰上再补一拳。
“梦话等睡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