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惊醒,立刻起来扑火,但火势渐大,逐渐无法控制。
山匪和山下军队一同看见这妖艳火光,都想,此夜便是开战之际。
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赵行河在灭火之际也急冲冲赶出来,带着铁锹、水桶,对着正在救火的赵流叶大喊道:“这是谁干的?”肉眼可见的震惊从他脸上露出来。
这次起火有两处一是粮仓,二是武器库,放火地点精准的很。
赵流叶看的清楚,赵行河见她瞥向自己,先发制人:“这火如此大,我们该……呃!”
赵行河低头看了眼腹中穿过去的一柄刀惊愕抬头,眼前赵流叶冷漠的脸庞逐渐迷糊:“你,你……”
赵流叶冷漠地抽出刀,任由赵行河的尸体倒在地上宣布:“此为叛徒。”
紧接着她对赵岭云说:“他们要攻上来了,受不住了,大哥你先走,我来殿后。”
赵岭云还算镇静,但不免震惊痛心,明白官兵打上来只是时间的事,他抓起他弟弟赵小星,点点头:“流叶你小心。”接着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有这里的一切,带着人极速离开。
赵小星还摸不着头脑,回头喊:“流叶姐,你快来我们等你。”
实际上他恐怕是等不到了。
赵流叶看了一眼还在颤抖着手救火的人们,举刀大喊:“不必救了,随我迎敌!”
这个嚣张纵横许久的龙窟岭,就这样戏剧性如同流星一般地快速消亡,宣告破灭。
陈从玉这边威胁完赵行河,看到火光起来后,将人分为两队,一队打通山匪的防守,破开口子让闻浔因上山。
一队以陈从玉为首,直擒虎首。
这一夜必定惊慌恐惧,赵岭云带着赵小星从一处极隐蔽的小路往下逃,山间跑不了马,他们均是用脚行路。
赵小星被人带着一路上摸爬滚打,还时不时问:“真的不带流叶姐,让她一个人在那儿吗?”
赵岭云早就心火上头,怒斥:“闭嘴,不然你也留下。”他少见的凶狠,一下子激起赵小星脑海里并不好的回忆。
可是,真是不巧,偏偏赵岭云正好撞上陈从玉那队,上天就是这么会安排,兴许这就是他与赵氏兄弟的缘分。
此刻天色依然逐渐破晓,一丝天光东泄而出。
赵岭云看着眼前突然出现手中拿银刀的男人连连后退,手从腰后缓缓抽出大刀。
他身后的赵小星,看见陈从玉的脸,指着他愤恨道:“就是他!就是他当初伤的我!”
可现在可没有替他出头,赵小星想清楚,也亮出自己的一杆长枪。
陈从玉也没想到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着两人笑道:“你们两兄弟联手也打不过我,不如束手就擒。”
赵岭云赵小星当然不会,对视一眼,方才的争吵不快在共同的敌人面前都消失不见,双双冲了上去。
赵流叶这边,当夜敕出现时,她就逐渐明白大势已去,而明悟还跟着她,趁着官兵被拖着,赵流叶来带明悟房中拉着他出来:“这里保不住了,你骑马先走。”
明悟拉住她不肯放手:“不,一起走。”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赵流叶仿佛洞悉一切:“你要拖延时间,让赵岭云逃跑?”
他说:“够了,他当初从狼嘴里把你救下来,这些年你替他杀人扩张早就还够了,没必要。”
他拉着赵流叶的手,殷切恳求:“跟我一起走吧。”
赵流叶不语,只是深深看他一眼,接着不顾明悟的挣扎,将他一把推上马,用绳子将他与马绑在一起。
她扬鞭,看着明悟冒着怒火与恐惧的双眼,道:“不用为我报仇,我杀别人,别人也来杀我,这是因果报应,你是和尚你比我懂这些。”
“走吧,以后好好当个和尚。”赵流叶第一次柔软下来,轻轻拍了拍明悟的手背,在他尝试抓出她的时候撤开手,接着扬鞭策马。
马儿吃痛带着明悟从树林里一路疾驰下山。
“流叶,流叶!”丛林里响起明悟凄厉的叫声。
赵流叶看着他驰远,接着决绝地回头。
回到陈从玉这边,他的武功早就是天下第一,即使是废了一只手,也丝毫不耽误,他把赵氏兄弟按着打。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的招式有几分眼熟,尤其是赵岭云,和……和秋水有几分相似。
陈从玉惊疑看着被自己重伤倒地的赵氏兄弟,从他们脸上看出几分熟悉。
他惊道:“是你们!”
赵岭云再次注意到他独特的刀,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当年朝廷收到举报,秋水藏匿在青州龙窟岭众山之中,他奉命前往斩杀叛徒。
白练曾经因为统领之位追杀过秋水,可惜被他逃了,现在鹤翅暂领统领之职,想要彻底坐稳就要杀了秋水。
他还记得他行至一处山间,找不到举报者说的那几间简陋种了杏树的木屋,路遇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小孩急匆匆赶路,便问他们木屋在何处。
他现在还记得那男人表情,那是一直疑惑、震惊、痛苦与愧疚相交织的眼神,男人匆匆给他吃了个方向,便离开了。
而他找到秋水居住的小院时,屋子里还晾晒着体格较大的男人衣服和小孩衣服。
相比就是面前这对赵氏兄弟。
陈从玉也不杀人了,饶有兴趣地蹲下来问:“你们就是当初和秋水生活在一起的人罢,哦,对了还给我指了路。”
“真是有缘,兜兜转转又相遇了,秋水竟找了个男人。”不过,很快陈从玉了然,耸耸肩:“不过倒也正常,他一向懒散,不爱干粗活,偏偏又对田园生活极为向往。”
而面前的赵氏兄弟自打听到秋水的名字,就彻底震惊僵硬了。
赵岭云反应过来,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咬碎陈从玉喉骨:“是你,是你杀了他!”
陈从玉歪歪头:“可是,不也是你告密举报的吗?”
赵岭云的怒吼一下子卡住了,滑稽地安静下来。
“我想情报中那么清楚地描述秋水的位置,让这个逃了将近三年都没被找到的人一下子暴露出来,一定只会是身边人,而且当时赵小星也没有生病,你却背着跑,是在抓紧离开罢。”
赵岭云彻底愣住,他高大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陷入了回忆。
他身边的赵小星见此,小豹子一样咬牙再次提劲儿冲上来,可是陈从玉只是微微往后一仰,轻松避开他绵软无力的一招,接着一脚将人踹飞。
赵小星落在石头上,一声重响,没了声息。
没了声息?
陈从玉不信,他割开人喉咙都还能活呢,这么一踹就死了?他上前仔仔细细确认,确认这次终于死了,才终于放心起身。
那边赵岭云早就是满脸泪水,捂着重伤的胸口,嘴唇嗫嚅,像是想说什么。
可陈从玉没那个兴趣去听,把刀扎进心脏,解决了龙窟岭一代枭雄的生命。
赵岭云眼睛看着逐渐明亮的天空,看着那轮逐渐模糊浅淡的弯月慢慢合上了眼睛。
再三确定人都死的透透的,再无“复活”的可能,陈从玉才起身离开。
来到山顶,这里已经进入决战时刻。
大部分山匪都已经死了,只剩赵流叶和他身边几个还在苦苦坚持。
闻浔因就在战场不远处指挥下令,只是赵流叶天生神力,实在不好近身。
陈从玉疾驰过来支援,见此情形将赵岭云的头颅抛在赵流叶脚下。
“匪首赵岭云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这可没吓到赵流叶,反倒把她身边那些小匪兵吓得要死,纷纷弃掉兵器蹲下。
场上只有赵流叶一人坚持,她扫过地上赵岭云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接着更加愤怒地挥舞双斧,一时间其他人竟近不得身。
陈从玉见此,面色一凛提刀冲上去:“我来!”
很快和赵流叶缠斗起来,赵流叶功夫比赵岭云等人要好上许多,但比之陈从玉还是差了一些。
陈从玉将赵流叶逼至角落,正欲下死手,突然有一女声出言阻止。
“陈大人,让我来吧。”
陈从玉听出来来人是谁,没有多问退开,将战场留给她。
赵流叶丝毫不怯,即使方才面对陈从玉的窄刀都无半点退却,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迎面冲上去。
那来人便是绿意,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看起来正常许多,只是额角留下一小块疤,疤痕不深,藏着从前的回忆。
绿意抽出鞭子甩鞭上去。
陈从玉背过身,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坐着,等待着身后决出胜负结果。
今日起了风,软刀一样吹过地面的尘土,刮起一阵细灰。
陈从玉的头发散下来,落拓地随风而去,微微遮拂着脸,看不清神情。
一位夜敕上前禀告:“清点过龙窟岭的人尸,没有发现军师明悟,应该是逃走了。”
“派人去追。”
…………
此刻的明悟已经阴差阳错到了山脚下,他倒趴在马上几乎失去意识,面颈,双手全是被树枝蒺藜刮蹭出的伤口,如同一个血人一样。
然而,更可怕的是他的一条腿瘸了,他被赵流叶绑在马上,逃亡过程中拼命挣扎,原本坐正的身子歪斜挂在马侧,半只脚耷拉在地上,可又因为绳子绑着他让他动弹不得,就这样活生生被磨掉了脚,血肉模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僵硬黑红的血痂盖着他大半张脸,眼睛艰难地睁开,无悲无喜看着乌烟渐散的山顶,突然他眼里闪烁出奇异仇恨的光。
疲惫又带着伤痛的马顶着身上那个似穿着血红袈裟的和尚慢慢离开。
“传闻大雁生性忠贞,一雁身死,另一雁便离群哀鸣,终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