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临时调配的那管不明药剂的威力很是强大,云榷这一躺就生生躺过去了一整天,愣是半分没受到这糟心发情期的折磨。
等他重新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连人带床转移到了一间实验室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室进多了也躺多了,云榷半点没提起恐惧的力气,他发了几秒的呆,把脑子缓回来,这才偏头看向透明玻璃墙外“衣冠不整”又满面愁容的陆先生。
“你要拿我研究什么?”云榷坐了起来,“等我找到宋秉初了回来我可以给你研究,但现在我要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臂,举着稀稀拉拉挂了一身的接线,这才发现自己被扎成了个长毛刺猬。
陆先生推开门走进来,给他把接线拆了,顶着一脸的胡子拉碴,说:“邢湛找人给我来消息了,说那小子好着呢,我说你也好着呢……啧,”他不耐烦地一蹙眉,“怎么还整的跟亡命鸳鸯似的,你就这么喜欢他?”
云榷活动了一下手脚,“不是。”
“你不喜欢他啊?”蔫儿巴的陆先生站直了些,好像对此很有兴趣,此刻在他眼里已经笃定了是猪硬要拱白菜,于是对猪出言不逊:“那是他死乞白赖非得跟你好是吧?”
云榷纠正:“他没有死乞白赖非得跟我好。”
两人并排走出去,陆先生指着客厅说:“叫人送饭了,就知道你差不多这会儿醒,吃完饭过去找他们吧。”
云榷点头道谢,去洗漱了,陆先生追着又问了一句:“你要不喜欢就不跟他好了呗,年纪轻轻的,什么好的找不上啊,这级别高的Alpha啊一般都脑子有毛病。”
云榷回敬“啪”一声关门音。
等他洗漱完了回来吃饭,陆先生才稍微正色道:“你跟我说清楚,你跟他,是不是因为他信息素过敏才在一起的?”
“你能治吗?”云榷察觉到什么,咬着筷子头问。
陆先生一脸倦色,他皮肤很白,应该是常年在地下不晒太阳养出来的,白得跟云榷差不多,脸上青色的胡茬十分明显,他意味不明却又傲慢十足的笑了一下,恍惚间云榷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像谁。
云榷说:“差不多算是。”
陆先生没追问他“是”到“差不多”之间究竟是差了那些东西,囫囵一点头:“那就得了。”
桌上的菜都还热着,看来都刚送来没多久,陆先生对他醒来的时间把握得很准确。能同龄得了一众顶级研究员的人,说自己能有办法对付“信息素过敏”,听上去可信度很高。
云榷琢磨了一下,如果他真能给宋秉初把这病治了,那宋秉初以后就“用”不上自己了。
那他的Omega身份就失去了最大的意义。
毕竟作为高阶人造腺体植入人体的唯一成功体,宋唯先想要从他身上获得的数据,早已随着被他生剖出来的那一枚芯片一起毁了。
既然如此,那——
“我打算摘掉你的Omega腺体,但是目前还有一项技术没有攻克。”陆先生斯斯文文地吃着饭,波澜不惊地抛出一颗惊雷,他独裁地说完,才想起来问:“你想不想摘?”
“……”
云榷:“什么技术?”
“嗯……”陆先生想了想,说:“会比较疼,我暂时没想到止疼的办法。”
疼算什么事?
疼痛感对于云榷来说,只要不是陌生的痛感,他都能忍得下来。甚至因为长期忍痛、自残等一些行为,奇怪地让他对这种□□的同感有了一种隐秘的迷恋。
云榷问:“你之前做过这种手术吗?”
陆先生理所当然:“做过啊,不过不是亲自做的,指导别人。”他指了指自己后颈,“指导我学生给我做的,别担心,小手术。”
云榷这才想起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人身上就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云榷还以为他是个Beta。
“没有腺体,不是会加速衰老吗?”
陆先生笑道:“你看我老吗?”
“如果你真实年龄是二十,那可能老了点。”云榷说。
“诶这么会说话,不过可惜,我四十八啰。”陆先生说:“所以说,人类啊,被第二性别骗惨了。你知道怎么样骗到最多的人吗?”
陆先生神神秘秘地靠近他,空筷子一捏,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他笑说:“把一个不受控的东西普及,骗子和傻子就都自然形成了,好玩吧?”
“你四十八。”云榷看着他。
没想到后面那么多插科打诨都没防住,陆先生笑意一僵,故作自然:“不像吗?”
“那我呢,我多少岁?”云榷微微歪头,继续看着他,但又不光看他,似乎还在打量他的五官。
陆先生愣了一下,面色有一瞬间的煞白,几乎汗毛倒竖,随后不明显的血色才渐渐回来,他说:“你啊,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
云榷笑了一声,“哦。”
邢湛带过来的不仅有消息,还有一辆吉普车。陆先生把自己收拾齐整,穿着一身周正干净一丝不苟的西装,开车的风格很是狂野,饶是云榷这种接受程度极高的人也差点被一路“翻山越岭”的折腾把胃给颠出来。
车停下来之后云榷木着脸从车上僵硬地移动下来,但却没急着进去,撑着墙缓了三分钟才确定自己“吐意”消散。
这附近搭了很多临时的棚房,从地下上来的村民都住在里面,云榷一转头,看到了在远处忙着发盒饭的女人,他的……小姨?
小姨忙得很,匆匆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工作去了。
又粗略扫了眼,确认这些人都全须全尾的,这才真正把几天来绷着的一口气松了。
虽然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上来了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死亡对他们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但也许是出于人对于生命最起码的尊重,云榷还是希望他们活着。
他松下一口气,下一秒又被一个紧实到几乎要把他掐碎的拥抱扼住了呼吸。
宋秉初抱着他,劫后余生般地用力呼吸着,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云榷生疏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艰难地问:“伤好了吗?”
宋秉初松开他一些,给了他自由呼吸的空间,但依然抱着没松手,“快了,我自愈能力很强。”
他自愈能力有目共睹,当初的枪伤都没妨碍得了他,但这次都两天了还只是“快了”。
“可得了,换个人来五脏六腑都得移位,也就是你了,这非人哉的身体素质。”邢湛靠着墙边,说完又粗略给眯着眼满脸不爽马上就要冲上去把两人撕开的陆先生打了个招呼。
陆先生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
邢湛站直了,咳咳提醒:“进来说吧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