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真君生性随和,然收徒颇具要求,资质平庸、悟性欠佳者,皆难入其眼,至于弟子私德品行,她反倒不甚在意。
听闻其唯一亲传弟子,乃是从外门大比崭露头角,跻身内门,天赋卓绝,只是性格稍显古怪。
且说钟楚意,在尔山真君引领下,前来拜见万和真君。
万和真君身姿优雅,气质卓然,看似二十五岁上下,岁月沉淀出的气质令人不敢小觑。
眉眼端庄,眼眸中精光隐现,与人相见,浅浅一笑,便如春风拂面,瞬间拉近彼此距离,让钟楚意顿生亲近之感。
她身着一袭黑色大褂,玄绿裙摆拖地,眉如远黛,眼若朗星,身材高挑。乌发梳成精致盘髻,干练利落。耳戴玫红宝钥,胸前悬一树朱砂,尽显女儿家爱美之心,整个人鲜活灵动,毫无刻板之态。
钟楚意不禁呆呆凝望,万和真君目光落于她身,笑意更浓,转而对尔山真君道:“这便是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吧!早前曾见过几面,如今她长大成人,倒是首次得见,果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言罢,万和真君从左手腕上取下一条碧色藤木手钏。
这手钏压在褂子大袖之下,极难察觉。此刻,她亲手为钟楚意戴上,手钏瞬间绽放新绿光芒,栩栩如生的纹路流转其上,旋即恢复低调哑光之态,大小自动适配,贴合钟楚意白皙手臂,煞是好看。
万和真君颔首,说道:“既已成金丹真人,便该潜心精修了。”
其语气中既有长辈威严,又饱含和善之意。
钟楚意微微低头,腼腆一笑,目光望向父亲。
尔山真君见状,亦点头说道:“这孩子如今是水木双灵根,木灵根天赋本就不错,水灵根经一番造化,也得以显露。多年来,她一直修行木系功法,倒也无妨。”
似是担心万和真君有所迟疑,尔山真君又道:“此番小女历经橙黄天劫侥幸结丹,只她先前修行略有浮躁,如今盼能寻得一位稳妥师父,教她收敛性子,沉淀修行,方能不辱没自身,从而光大师门!”
万和真君神色始终带笑,“年轻孩子,爱玩爱闹实属常情。我门下弟子数量不多,若尔山真君舍得,便让我多一位漂亮徒儿装点门面。想来如此,我这洞府也能添几分热闹。”
尔山真君听闻万和真君此言,心中欢喜。然听到其夸赞女儿美貌,仍未达心中期望。
他看着与万和真君站在一起的钟楚意,见万和真君目光偶尔落在女儿身上,“意儿,快与万和师伯讲讲,你先前修习何种功法,如今到了何种程度。”
修士之间称呼,各门派略有不同。
此时,尔山真君让女儿称万和真君为师伯,而非师姑或师叔,足见尊敬之意,亦是在套近乎,毕竟钟家与李家交情匪浅。
万和真君再度将目光投向钟楚意,细细打量,心中惊叹钟扬之女果然生得绝美,其美名早已在宗门远扬。钟楚意身姿妖娆妩媚,靠近时,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果真是美人连气息都别具韵味。
万和真君心里虽喜爱,却也隐隐担忧,如此美人入门,恐遭其他弟子妒忌。自己门下亲近弟子中,唯亲传弟子天赋极高,性格孤傲,鲜少与人亲近;世家弟子仅有东方家与李家之人,数量不多,难以结成小团体。虽说她不过问弟子私事,却担心男弟子会对钟楚意献殷勤,影响修行专注度。
当然,钟楚意乃尔山真君与童里之女,童里亦是同辈中的知名美人,万和真君虽未与她直接接触过,却间接受过其恩惠。
钟楚意略显羞涩,娇声说道:“回禀真君,我修习过《万脉心诀》和《适经记》两本心法,通学过《驭物百科》和《幻木诀》功法。寻常法宝,我皆能驾驭,隔空取物及普通法术,亦能灵活施展。”
说到此处,钟楚意小脸微红,自觉这些不过是筑基修士的基本技能,在真君面前讲述,颇有些拿不出手。她急忙补充道:“至于木系幻物法术,如今我能幻化出一棵大体型的攻击树。”
万和真君微笑问道:“身法方面,你可有修习?”
钟楚意闻言一怔,这是在问轻功?她平日在山门,甚少长途跋涉,外出亦多借助飞行法宝,何曾钻研过身法,更何况是战斗中的身法。
无奈之下,她只能摇头。
此刻,她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坦然接受自己的不足。
尔山真君在旁解释道:“此前,让她学习心法功法,都是些通学之术,旨在让她对修行有个大致了解。”
万和真君点头,对钟楚意印象尚可,此时问道:“既然你在幻物方面有所成就,可否展示给师伯一观?”
其语调温和,似乎带着几分宠溺。
钟楚意抬起头,眼中似有亮光闪烁,愈发明艳动人。
万和真君看得微微失神,这边钟楚意已迅速凝聚灵力,一棵大树的身形在前方空地成型。
大树高两丈有余,主干需五人合抱,枝繁叶茂,转瞬即就。钟楚意身边灵气波动剧烈,气旋盘旋着落在幻树之上。树叶与树干纹理清晰,足见其天赋。
万和真君并未夸赞钟楚意,而是问道:“你这女儿灵气转换极为迅速,双灵根竟能如此,看来木灵根天赋极高。”
尔山真君亦有些惊讶,表面却不动声色。心中暗自思忖,女儿何时灵气转换变得这般迅速,这周转速度,自己在金丹境界时都难以企及。如今她随意施展幻物之术,灵气周转竟能达到如今身为元婴境界自己速度的十之七八,当真是不凡。
“这孩子没荒废天赋便好,从前竟不知她幻物如此迅速,我这个父亲也有所疏忽。”
这看似自责,实则是在夸赞女儿。
万和真君此刻心中甚是满意,她的功法对悟性要求严苛,灵气周转速度亦影响重大。
当下,她提出最后要求:“我一见这孩子便心生喜爱,难得她如此合我眼缘。都说拜师需慎重,收徒亦是如此。我本不拘小节,此刻却想细细体悟楚意身体经脉。”
万和真君已然心动,上前双手握住钟楚意。
怕尔山真君不悦,她回头解释道:“我那徒儿蓉儿,正缺个小师妹作伴。她悟性极高,性子却腼腆内向。若意儿有不解之处,我不在时,她可代我指导。”
钟楚意毕竟不同于那些外门或内门大比中求师的孤身弟子,任人随意查看,讨好卖乖。万和真君此番要求,确有不妥之处。
但她言下之意,显然是看重钟楚意。口中提及蓉儿时语气亲昵,想来这蓉儿便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
尔山真君心中一喜,并未拒绝,“能得真君青睐,我儿荣幸之至。”
万和真君温暖的手轻轻搭在钟楚意腕上,丝丝亲和灵力缓缓注入。钟楚意只觉舒适无比,毫无突兀之感,仿若一片落叶轻柔飘落,融入尘土。
她放松下来,万和真君连道三个“好”:“意儿开窍近百,悟性颇高。木灵根与水灵根四六分势,却并非此消彼长,反而相得益彰,可见各有造化。”
万和真君频频点头,对尔山真君和钟楚意说道:“我向来喜爱良才美玉,如今既遇,怎能错过?尔山师弟,你这女儿若拜入我门下,我即刻收她为亲传弟子,将我毕生所学功法倾囊相授,只盼能与小女修得深厚师徒缘分。”
尔山真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亦想探查女儿体内情况。
万和真君诚意满满,当下取出头上那唯一的八眼攒金网簪,插到钟楚意发间。
这网簪呈球状,外表金光锃亮,却小巧精致,插在发间仿若隐匿其中,只露出一个金色小球。
“这是?”
万和真君此刻展露真心笑容,这笑容不同于之前,仿若拨云见日,极具感染力,让钟楚意心中暖意升腾,感受到被人喜爱的喜悦。
“这是我平日喜爱的一支六品攻击法簪,小巧玲珑。遇危险时,可自动攻击护主。”
钟楚意听闻,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忙要摘下归还。
万和真君握住她的手,力度适中且轻柔,“即便你不拜我为师,今日一见,我心中便觉亲和。何况往日受你母亲一次恩惠,这簪子既然给了你,便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推辞。”
钟楚意只觉万和真君周身散发着母爱光芒,又听她提及母亲,心中愈发亲近,急切说道:“真君如此看重我,我恨不得即刻拜入真君门下,日日侍奉真君,以报恩情。”
两人双手紧握,相拥一处。
钟楚意欣喜得热泪盈眶,从未有真君如此夸赞过她。此刻,只要万和真君有所要求,她定当全力以赴。
尔山真君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情真意切,回过神来,明白求师已成,且万和真君承诺悉心教导女儿,心中甚感欣慰。
他不便上前打断,稍等片刻后说道:“既如此,我们明日便登门行拜师礼,还要多谢万和真君了!”
万和真君美目流转,与钟楚意松开怀抱,惊讶道:“何必等到明日?即便没有拜师礼,我今日也愿受意儿三拜,恨不能这等好孩子做我亲生女儿。”
钟楚意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万和真君如此活泼有趣。
尔山真君拉过钟楚意在旁,向万和真君示意,“师者父母,真君疼爱我儿,我们亦敬重真君。然礼数不可废,明日我们定当登门,为真君备好一应事宜。”
万和真君不再推辞,“我便静候你们。”
她凑近轻抚钟楚意额头,此刻对她十分满意,早前的那一丝顾虑早已烟消云散,只盼新收的亲传弟子能尽快修习自身功法。
“意儿,为师等你。”
钟楚意羞涩地再次行礼,语调欢快:“谢师父垂爱。”
此刻,她已改口称师父,足见心中喜爱。
尔山真君与女儿回去后,见钟楚意满心欢喜,还不停询问各种问题,比如:“师父与母亲有交集吗?我怎么不知?”
“明日再改口不迟。你母亲与万和真君并无太多交集。”
“哦?那为何真君提及母亲,还赠我这些礼物?”
钟扬轻叹一声,不过此事乃天大喜事,他正查探女儿身体,竟发现女儿经脉通畅,周身窍穴打开,多达八十九处,此乃灵气周转迅速之根本。
震惊之余,钟扬道:“先前教你关闭与打开窍穴之法,你可还记得?窍穴打开,吸收灵气固然迅速,但在某些时候,身处险境却易暴露方位,空气中的灵气波动,易被神识敏锐之人察觉……”
“罢了罢了,这些日后自有你师父教导。”钟扬似有不舍之意。
钟楚意见父亲变得唠叨,不禁失笑:“父亲,你这是不舍得我吗?”
“父亲怎会放心得下你?但万和真君定比父亲稳妥,诸多事宜由她教导,我亦能安心。”
钟楚意点头,又听父亲说道:“但若日后有难解之事,仍可来找父亲。”
钟楚意疑惑:“难道我日后不住此处了?”
“傻孩子,拜师随师,你自然要搬到落樱谷。往后要听师父的话,与同门和睦相处,潜心学艺……”
“可我想回来住,该如何是好?难道拜师后,我便成了别的山头的孩子?”
无论孩子多大,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孩子,即便再幼稚的问题,也问得认真。
钟扬只好说道:“你想何时回来便回来,你的住处会一直为你留着。但修行不可过于奔波,参悟功法非一朝一夕之功。拜师并非卖身为奴,待你出师,亦能自立山头。”
“那可不行,一人独居山头多孤单,我要与父亲同住。”
钟扬扶额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拜师至关重要,务必恭敬有礼。”
此时钟楚意乖巧听话,钟扬难得问道:“你当真看中了万和真君?我们还未拜见暮一真君!”
“先前不是父亲最看重万和真君吗?暮一真君?我想应该差不多吧。但我们已答应万和真君,女儿也真心喜爱她做我师父。”
钟扬点头,见女儿与万和真君有缘,便不再多言。
他暗自思索,女儿手上那只手钏,应是万和真君用以感知修士之物。
万和真君确有过人之处,其识人之术与治愈之术同样高超,攻守兼备亦因其能短时间洞察对方弱点,从而克敌制胜。
这对女儿而言,确实是合适的修行之路,钟扬心中亦觉安心。待女儿成功拜师,他便能放下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