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衬衣下,少年瘦劲的腰身若隐若现,如翠竹般秀挺,又如玫瑰般娇嫩,连窗外清透的晨光也在他俊秀的脸庞上荡起涟漪。
“……早。”
大清早就在厨房看见忙碌的季知,江后福有种娶了个小贤夫进门的错觉。
“姐姐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不是很好。”
提到这个,江后福略带躁意地抓了抓自己打结的发尾。
“姐姐是认为我的服侍不到位吗?”
闻听此言,季知瞬间放下手中的活,看向她的其中两只眼变得湿润,另外四只眼的眼神则黏腻得可怕。
他恰到好处地摆出一副令人怜爱的姿态。
“只要是姐姐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
“……”
回想起昨晚的经过,江后福一阵无语。
昨天晚上,她主动提出要和他聊聊关于那位“大人”和房思琪的事,季知当时便欣然答应,只是提出了想和她一起睡觉的请求。
身为成熟大人的江后福当即沉思一番,视线扫过他的某个部位。
先前季知没穿衣服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性别特征。
这种构造……要怎么做?
可季知接下来补充的一句话却让她把刚到嘴的疑问又重新咽了回去。
“……就和我们上次一样。”
江后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吧,是她想多了。
“可以,但只能和上次一样。”
“嗯嗯。”
季知的语气娇羞。
这让他看上去比江归和沈觉川多一点活人味,但也只有一点。
考虑到聊天内容的机密性,江后福特意早早熄了楼下的灯,依季知的请求,一人一诡待在了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不过,遗憾的是,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她都没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什么关于那位“大人”的有用信息。
这并不是季知刻意隐瞒,而是神秘人故意模糊。
没有具体的外形,没有特定的嗓音,甚至连季知也无法分辨祂是人是诡。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江后福有些遗憾,但并不气馁,毕竟她一开始对此就不抱太多的希望,如今什么消息也没有反而让她短暂地松了口气。
谈话到此结束,她用一床被子将季知裹得严严实实,还警告如果第二天早上被子有变位就将他禁足。
被江后福气息扑面的季知六只眼都迷离起来,微醺的状态让江后福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为了防范未然,她还是把血刃留在了自己的枕边,转身即可用其贯穿身旁诡异的心脏。
确定季知除了盯着她没有其他的动静后,江后福翻过身,背对少年浅浅睡去。
结果半夜时,她被一声闷响惊醒,抓刀猛然起身,却发现黑暗中有一颗头飘在在床边,长发纷飞,金眸因为愤怒而染上猩红,而她身旁的季知早被连诡带被地扔下了床。
“江归?”
江后福有些意外地看着华服里支撑着一副骷髅骨架的江归。
“你的身体呢?”
[妻主还是回自己房睡着比较好]
江归说话的同时,手持长剑毫不留情地朝少年漂亮的脸蛋刺去。
明明他每个醒来的夜晚都会去妻主的房间检查,可今晚不仅没有在房间见到妻主,甚至还感受不到她的任何存在,直至他路过那狐媚子的房间,才闻到被掩盖在浓烈狐骚味中的一抹熟悉气味。
江后福趴在床上探出头,关心似地看了一眼对面地下的季知。
他的另外四肢穿破棉被,挡下江归的攻击。
“姐姐好好休息去吧,不用担心我。”
[呵,妻主不需要你这个第三者的]
眼看两诡愈战越烈,还没睡饱的江后福只提醒一句不要弄坏她的家具便绕开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
只是两诡折腾到接近清晨的动静着实让她有些睡不踏实。
果然,还是沈觉川更乖。
江后福理所当然地比较起自己后宫的三位亡夫。
但好在季知还算贤惠,早在她醒来前就把残局收拾干净,这会还给她准备起早餐——平心而论,他的手艺确实不错。
至于江归那个老登……江后福表示难评。
别墅外的鸣笛声在7点30分准时响起,江后福穿上外套,踏着平稳的步伐走出了别墅小院。
“早啊,江后福。”
陈澈难得在发尾扎了个小揪揪,比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的头发确实长了不少。
“你昨晚干嘛去了?要死不活的。”
“两只诡异打架,吵了一晚上。”
江后福照例按下副驾驶的车窗,语气稍显无奈。
“哈哈哈——看来是你家后院起火了。”
陈澈乐得不行。
“呵,你就笑吧。”
江后福没精力和她理论,车程的颠簸震得她脑袋昏昏沉沉的。
“咦?你昨晚出去补外套了?补这么好。”
陈澈瞥见江后福的衣袖,上面的破口已经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没,季知缝的,确实不错。”
江后福由衷地夸赞道。
“季知?我靠,这年头连诡异都会针线活了。”
听到江后福的回答,陈澈震惊不已。
江后福含住陈澈递来的清凉糖,薄荷的清新渐渐冲淡身体的不适。
她顺便讲了季知给她做饭的事情,直接震碎了陈澈的三观。
“你这哪还是诡异,干脆叫专属小厨夫算了。”
“大概吧,但要是他们要不那么闹腾就更好了……”
江后福对他们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并不在意,只要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她并不介意后宫里的明争暗斗和打打闹闹。
“看来你的训狗之路还道阻且长啊——”
陈澈停下车,拍了拍江后福的左肩。
两人并肩朝处理局大楼走去,交流着江后福没在局里的几天里发生的事,只是平时几分钟的路程在今早却变得漫长了起来。
“江姐早上好!恭喜出院!”
“江姐可以和我合个影吗?”
“江姐……”
江后福都不清楚这是路上第几个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了。
但凡她进入其他人的视线,大家讨论的话题就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她的身上。
所有的眼睛都在看向她,所有的眼神都仿佛在说——是她,她就是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好不容易突破围观的其他部门同事到达驱诡队的活动室,结果刚一进门,炫丽的彩带就纷纷飘落,随之迎接江后福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诡武执行者、御诡人、异能者……星城驱诡队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来到了现场,这也是他们难得的一次集结。
“恭喜江后福痊愈出院——!!!”
大家齐声祝贺道,连陈澈也不知何时拿来了一个大礼盒,塞到了江后福的怀里。
“里面都是大家送你的礼物,这几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陈澈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随机耳语道:“下次可别那么整了,连赵队都差点被你那样子吓傻了。”
江后福知道陈澈的话里面肯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赵队待她的真心的确不假。
她看了一眼在人群后面默默看着一切的赵水飞,两人视线交汇,赵队罕见地浅笑一瞬,转身离开。
在剩下的人里,有曾与江后福一起去桂城执行任务的队友也上前表示了感谢,他们在事后总局的任务复盘中知道了当时受江后福庇护一事,对她满心感激。
Joker和Hanger也一起上前给江后福了一个拥抱,他们的表现短暂地恢复了几分人性,穿着回归日常,连Hanger也可以断断续续地开口,和江后福说上几句话。
“对……不……起……我……们……当时……差点……就……伤害……了你……”
她为当时几人没能控制住诡异而险些诡化围攻江后福的混乱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只想乘着此刻为数不多的清明表达歉意。
“小福福对不起>人<!!”
Joker的道歉则更加夸张,直接连续几个90度鞠躬,都快晃出虚影。
“平时我总是不礼貌,还给你添那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江后福有些感慨。
虽然在平时的相处过程中都已经感受不到他们太多的人气,但他们本我的人性却还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也在尽最大可能地弥补他们的行为,即使他们的表现大部分时候都不被理解。
这么想着,她拉起两人的手。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江后福露出一个宽慰而真挚的笑容。
倘若不是她有着自己的私心,恐怕三人现在的对话也很难出现了。
Joker和Hanger几乎要被江后福的笑容治愈,眨巴着眼睛想要将她此刻的神情牢牢刻在脑海中。
“抱歉。”
Broken的声音也从一旁冷冷传来,他没有穿斗篷,但整张脸还是隐藏在面具下,看不出任何神态。
“没事,你也是我的朋友。”
江后福朝他敞开一个宽阔的怀抱。
“也和我抱一个吗?”
“……”
Broken停顿一瞬,反应过来后迅速别过了脸。
“不了,我不喜欢那种煽情的东西。”
可他忘了一件事——江后福其实看不到他面具下的任何表情。
“……希望你下次也能有这样的表现。”
Broken憋出一句话后,离开了熙熙攘攘的活动室。
江后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不过片刻,便又被陈澈拉去和其他同事聊天。
整个欢迎回归的仪式氛围还是不错的,只是赵队给大家的休闲时间并不多,不然江后福怕是要被问的家底都不剩。
“凯叔怎么样了?状态有好转吗?”
江后福刚才只匆匆看到石凯一眼,他便消失在人群中。
“唉——比前几天好一点,至少出房间工作了,只是话比以前更少了。”
这几天里,令陈澈担忧的不仅是昏迷不醒的江后福,还有自闭的凯叔。
一边叫不醒,一边不说话,愁得陈澈连白头发都多长了三根。
“哎,没什么好担心的,凯叔他就这性格,时间到了,自然就好了啦。”
陈澈拍拍江后福的肩膀,只是这句话大概更多的是说给她自己听。
这时,江后福的手机上弹出赵队发来的信息,是叫她来一趟办公室商议事情。
“那我去赵队那了。”
“去吧去吧,刚好我负责的那部分报告还要完善一下。”
陈澈从包里掏出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江后福挥挥手,转身乘坐电梯前往负一层。
透过走廊的玻璃,能隐约看见赵队办公室里的两个模糊身影。
而等江后福进入后,除了坐在办公位上的赵队水飞,她也不出所料地见到了江淮月的脸。
在看见江后福进门的那一秒,江淮月下意识地起身喊了“她”的昵称。
“小福——”
江后福平淡的神色让空气有几分凝固。
江淮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但还是坚持走到了江后福的面前,内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要是当时我再多争取些时间……你就……”
江后福严重烧伤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变成永无止境的噩梦,而惊醒后的那种无力感更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结局,却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还保护不了任何人……
“你还真是爱哭。”
江后福用纸巾轻轻擦拭过江淮月湿润的脸颊。
“一个两个都这样,看来是我得反思一下了。”
在江后福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朋友总是因为她而掉眼泪后,她终于有了时刻在身上备好纸巾的觉悟。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不用和我道歉。”
江后福将纸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