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头地面入口开启的声响,洛浔走至箱子旁,翻身躲入里头。
林启音将衣物盖在她身上,遮住她的身子,只留下可以让她呼吸的缝隙来。
她将箱子关好,手握长剑跪坐在慕长璃的画像前,等身后台阶上下来的人出现,她侧过头来瞧他,冷冷开口:“圣上近日来的倒勤,是做了什么有愧于心的事,心中不安?”
慕邺下了台阶,本想着如何开口对林启音说话,还没说话就被她这一句气到,他咬牙道:“上头烛火忽灭,孤怕有贼人闯入,便来看看。”
“贼人?”林启音冷笑了一声:“这里除了你会来,还能有谁可以进的来?”
见慕邺不说话,只是渡步巡视着密室中的一切,林启音怕他赖着太久,洛浔躲在箱子里呼吸的空气会变得稀薄,她会憋不住。
“慕邺,你的皇宫固若金汤,还会遭贼?”林启音突然肆意冷笑:“看来长璃不在,你连皇宫防卫的部署,都不行了。”
慕邺怒极,跑到她跟前:“林启音!孤好歹是皇帝,你怎能如此不敬!”
他想要抓住林启音的双臂,却被林启音怀中拔出的长剑而愣在原地,手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这是慕长璃的佩剑。
林启音手握剑柄,剑身已出鞘一半,她冷然道:“之前伤你的是火,你若再靠近一步,这次伤你的,就会是这把剑!”
慕邺瞧她此刻发怒的模样,手指着她:“孤还怕你会出事,真是自作多情。”
他见林启音这般坚决,愤然甩袖转身离去。
“林启音你就呆在这里吧,直到老死,直到孤百年后,与孤一同葬入皇陵,韶卿生前得不到你,死后也得不到你,你永远都是孤的妻!”
林启音抖着唇,将剑拔出奋力朝他一掷。
慕邺察觉身后剑锋袭来,他转身躲过,那剑就笔直刺入他一旁的石墙里头,他伸手拔出那长剑,手握上剑身。
长剑锋利,他只是握上去就割破了掌中的肌肤,他当着林启音的面,用力紧握住,猛然将剑身撞到石墙锋利的拐角处。
剑身因此而断,他冷哼着将断剑扔到她的跟前:“林启音,若是孤想,你也会像这把剑一样。”
林启音跪坐在地上,双手捧起断了的剑,眼神怨恨,拿着帕子将剑上的血擦净。
慕邺不再停留,愤怒转身离去。
直到上头入口再此闭合,直到确定慕邺不会再下来,她起身将箱子打开。
洛浔从里头坐起,大口呼吸着箱子外面的空气,慕邺再不走,她就当真要憋死了。
她这般得以呼吸,昂头靠在箱子里头,撇眼就见林启音神色黯然的看着手中的断剑:“林姨,这是师父的佩剑吗?”
“是。”
这把剑自她入宫后就一直陪着她,度过了许多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她失神呢喃着: “可惜,沾了污血,还被折断了。”
“林姨,剑虽断,可人还在。”洛浔关切的望着她,伸手握住林启音的手:“我带你出去。”
林启音无奈一笑: “可是…别说你带我出去了,现下连你也出不去了。”
洛浔从箱子里出来,将林启音的衣物收拾好:“卿安会找到暗格的。”
慕颜总是能,出其不意的找到她。
林启音挑眉看着她一脸淡然,洛浔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平静又温和:“你就这般坚信,卿安能寻得到你?”
洛浔坚定道:“嗯,我相信她。”
宫中为寻找突然消失的洛浔而大乱,慕邺从皇后寝宫中出来后,慕颜便与洛月从暗处走出。
她方才记着那妃嫔的话,又猜测那窗沿的裂缝,许是洛浔为了逃离而用内力撞击过。
慕邺说想要一个人在寝殿里头静一静,可王闲却一直处在里头,也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要这么一会儿才出来。
难不成,寝殿里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处?
她这般想着,遂让青儿叫了洛月来。
眼下宫中众人都将视线转到找洛浔上,无人会靠近在意到这里。
慕颜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与洛月翻墙入了寝宫,跑至寝殿门口,发现门被落了锁。
慕颜问道:“可有法子打开?”
洛月蹲下身子,从袖套中拿出作为暗器的银针,拿着银针进入锁孔里,捣鼓了一会儿听得一声响后,那锁便被她解开。
进入寝殿后,慕颜看到围着圆台的蜡烛,又被慕邺重新点燃,烛火摇曳照着台面正中间的画像。
她缓步走至画像前面,之前不敢瞧得真切,现下看到,只觉心头酸涩,那画中之人,便是她的母后。
慕颜伸出手,指尖轻触画像上的女子面容,眼神中依依不舍的注视着。
洛月在殿中搜查,直到她来到圆台后方,蹙眉看到台边有一处缝隙,伸手抚去,感觉这一处有些松动,像是一处机关。
“殿下,你看这里。”
她急忙喊道,慕颜听见也快步来至她身侧,蹲下身来,看洛月将这处往里一按,瞬间脚下地面开始松动,往两边移开。
慕颜眼前,俨然出现通往地下的台阶。
她震惊的看着这一步一步向下的台阶,母后的寝殿里,竟然会有一间密室?
“小月,你在上头守着,我下去看看。”慕颜随手拿起一旁的蜡烛,便往下走去。
“好,殿下当心。”
密室中的洛浔与林启音,听到上头又传来机关开启的声音,以为慕邺没走又回来了。
洛浔急忙要再藏入箱中时,就听得暗处传来慕颜的声音。
“阿浔?你在里头吗?”
洛浔松了一口气,扶着紧张的林启音坐在桌前:“林姨,是卿安找到了。”
慕颜又唤了一声:“阿浔?你在吗?”
“殿下,我在里头。”
听到洛浔的回应声,她的声音平静淡然,应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慕颜悬着的心才松懈了下来。
时隔十三年,又要再一次见到慕颜,林启音心头思绪复杂,紧张又忐忑,不知慕颜现在是什么模样,也不知她见到自己,会不会害怕?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境,便见一身红衣锦裙,容貌姣好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明媚娇艳,仪态万千,完全符合自己想象中,卿安成人时的样子。
慕颜呆滞在原地,手捂着自己的嘴,看着眼前白衣女子,她双眼瞬间蓄满泪水,不敢置信道:“母…母后?”
林启音哽咽回应道:“卿安。”
就这一声,让她打翻了手中的蜡烛。
慕颜泪眼摩挲,脚步沉重的迈向林启音。
每走一步,她都觉心如刀割,每靠近她一分,她都觉自己是否身处梦境之中?
她怕眼前是幻像,会像以前一样,每每思念母后,都会入神至幻,醒来后,还是要接受母后早已不在的事实。
慕颜轻摇着头,难怪母后下葬前一天,父皇会那样对她。
他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一日,不准任何人进来,就是因为,他要母后假死,把母后带入密室中是吗?
他将母后…囚禁在这十三年。
让她与母后,分离了十三年。
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活在父皇的欺骗之中。
他对母后的情是假的,母后的死也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快要接近林启音时,慕颜猛然双膝跪在她面前,泪水止不住决堤般翻涌而出,对着林启音喊道:“母后!”
林启音闭眼流出泪水,她蹲下身子将慕颜抱在怀中:“让我看看你。”
林启音双手捧着慕颜的脸颊,虽是悲伤流泪,却嘴角含笑,上下打量着慕颜,眼神游走不放过任何一处。
她颤着音哽咽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十三年了,过了那么久。”
“母后,是父皇将你,关在这里的吗?”慕颜说着,她双眼猩红的望着林启音:“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他对我与长璃有恨,唯有这般,才能解他心头之恨吧。”
林启音目光深深,像是要将慕颜看得更仔细一些:“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见面。”
慕颜扑进她的怀中,林启音身形单薄清瘦,慕颜抱着的时候都觉得触到她明显的骨骼。
她哽咽着:“母后,是我不好,我带你出去!”
林启音却拍着她的后脑,轻摇着头,慕颜抬头望向她:“我如今可以护得母后周全,母后,姑姑还活着,你不想见到她吗?”
“你都知道了?”林启音抚着她的脸庞:“莘儿都与我说了,长璃还活着。”
莘儿?
慕颜转头看向洛浔,又看着林启音:“母后…也都知道了?”
林启音颔首将她扶起,拿着帕子擦拭慕颜脸上的泪水:“宫中戒备森严,你不容易将我带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要是没有记错,过几日便是卿安的生辰。”洛浔转而一想:“届时宫中忙于生辰宴,人们会疏于戒备,到时候我们在想法子,带林姨出宫。”
林启音莞尔一笑:“要从慕邺眼下蒙混过去,就需严密部署。”
“母后放心,此事交给我和莘儿,我们定会带你出去。”
慕颜与洛浔相视一笑,林启音见她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一般,心下起了一丝玩意,戏谑道:“你二人姐妹情谊如此深厚,倒是应了阿蓉的话。”
两人神色微愣,慕颜可不想就让母后知道 ,她和洛浔只是单单的姐妹之情。
反正母后出去后,也会知晓的。
慕颜牵起洛浔的手,站在她的身侧,她脸上带着些许羞涩,鼓起勇气般说道:“母后…莘儿现下,是我的驸马。”
“你的驸马?”
林启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圜,最终落在她们相握的手上:“该不会,是慕邺强行指婚吧?”
没想到慕邺,竟然会让卿安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幸好这个人,是顾子莘。
见她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林启音眼里上过一丝亮光,打趣道:“不过也没事,你二人相识的早,感情深厚,到最后诸事皆定,就算后面和离了,彼此也还是挚友。”
“不,我们不和离。”洛浔与慕颜异口同声道。
两人转头看向彼此,洛浔被林启音盯的有些羞涩,她视线看向另一边。
慕颜浅笑,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对着林启音郑重道:“母后,她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
“是我心爱之人。”
林启音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二人,洛浔感觉自己心头砰砰直跳,也不知道她在林启音心里是什么个印象,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让她们在一起。
她紧张的看向林启音,却见她嘴角笑意渐渐浓郁,眼里也带着一抹欣喜之色:“没想到,阿蓉当年的玩笑话,竟成了真。”
玩笑话?母后说了什么?
洛浔眼里亮光闪闪,好奇问道:“母后,说了什么玩笑话?”
“嗯…那时她又怀了身孕,得知我诞下卿安,便和我玩笑要让她腹中的孩子,将卿安娶了去。”
“啊?”
林启音噗嗤一笑,笑的开怀:“那时候我笑她,她腹中子未知男女,怎么就那么确定,万一都是女孩怎么办?”
她说道这里,眼里都带着喜悦:“她说,这有什么的?没有让我和长璃在一起,那就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你们说,这缘分是不是很奇妙啊?”
洛浔撇嘴,笑道:“所以…幼时母后见我和卿安,难怪会是那种神色。”
慕颜只低头浅笑着,那时候她还好奇,为什么蓉姑姑会让莘儿,日日都与自己在一处,还欣然接受她们二人夜夜宿在一起。
虽然都是年幼的小女孩,可在长辈的眼里还需守着礼,不会是这般亲密到这种地步。
莘儿有自己的寝殿,她也有被安排的寝殿,可蓉姑姑和姑父,好像都是默认了她二人住在一处的。
起初,她以为,只是想让莘儿多陪伴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一点蓉姑姑的小心思啊。
“阿蓉很好,为我和长璃的事情操碎了心,说起来,我和长璃还是多亏了她,才能得以表明情意。”
林启音轻笑着,抿了一口清水:“我就好奇,她那时候怎么接受的那么快,还会撮合我二人,还想着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