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大开的征兆导致了日蚀异象,虽是白天,周遭却犹如黑夜般深不见影。
众人强压着心头的恐慌,与亲近的师友站在一起,他们肩并肩,从彼此的身上寻求着支撑自己的力量。
楚云忆布完最后一个阵法,银白色的灵流在头顶交织成耀眼的炽烈流焰纹路,协助布阵的澜机阁修士将自己布下的分阵慢慢向主阵靠拢,终于汇集成一个巨大的防护结界。
这是远比澜机阁禁制更加牢不可破的结界,因消耗巨大,迄今为止只布设过这一次,饶是如此,众人依旧被这种坚固的阵法所震撼。
难怪澜机阁的地位在仙门中稳居首位,有这样修为的阁主在,就算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门生事。
那几个曾试图抢夺炎潆灵株的掌门不禁汗流浃背。
幸好,幸好他们没来得及动手,真要让楚云忆动了怒,怕是他们连全尸都留不住,更别提还有没有命享用那传闻中的仙植了。
洛璃也没闲着,他虽是金丹初期修为,可这些年杂七杂八的自学过不少东西,有句话他想的通透,打架他有仗势,可逃命却没有,真到了自己需要独自面对危险的时候,保命远比攻击敌人重要。
所以当洛璃将自创的一些防御阵法布设在身边时,洛清扬流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阿璃这些年,成长了不少。”
洛璃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在这样对峙的情况下,得到父亲的赞赏那该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只可惜……
经此一役,怕是父子亲情,再也难以修复,纵然他有心护他一命,可这天下苍生,无辜百姓,他又该如何交代呢?
说到底,有错在先的,本就是洛清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这是必然的道理。
“爹,您执迷不悟,一错再错,这仙门,怕是容不得您了。”
“呵,若不是他们做出背后偷袭这种不齿之行,乾坤未定,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爹您还不明白吗?闹到如今的局面,这天下生灵涂炭,万劫不复,谁输谁赢,还有什么意义吗?”
洛清扬闻言一噎,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难道在阿璃心里,这天下,当真比生你养你,为护你付出生命的娘还要重要吗?”
“我只知道,若娘还在,一定不想看到如今这般局面。”
“什么?”
“娘说过,做事要无愧于心,她自小便教育我,行善道,不可滥杀无辜,可如今爹做的事,件件与娘的教诲背道而驰,若娘知道了,您觉得她会开心吗?”
“你在说谎,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我只要兰儿活着,洛璃,你若还认我这个爹,就把炎潆灵株交给我,否则,莫怪为父不顾念父子亲情。”
“我不!”
“你……”
父子的争执引来了楚云忆的侧目,他刚想回身维护,只听破裂的巨响在结界上响起,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阴郁的天空完全看不到一点光线,心生恐惧的修士们借用各种法器和工具燃起一簇簇火光,借着微弱的光源,人们看清楚密密麻麻的魔族站立在结界的后方,令人毛骨悚然的魔族眼睛里发出如野狼般森然的绿光,不同于人类的长相,那些脸上生着触手,嘴里长着獠牙,甚至有的居然长着六只眼睛……
未知的恐惧让人默然感觉到了窒息,绝望的氛围在人群中迅速蔓延,从来没有人经历过这种骇然的场面。
以前只是听说,哪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有些年纪较轻一些的修士甚至当场吓尿了裤子,大家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等待着开战的指令。
“这就是人类吗?”魔族中站出一名满脸肉瘤,额头上还长着一对牛角的小家伙,个子还不到成年男子的一半,但看其倨傲的样子,应该在魔族中有些身份地位,他满是不屑的扫了眼周围,朗声开口问道:“真丑!和那潆璃一样让魔讨厌,果然,长成这副模样的都很叫魔讨厌。”
随之响着魔族的一阵附和声,那些魔族笑着对人族指指点点的,似是在品头论足着他们看到的人类的长相。
“……”这给人气笑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喂!你们听着,我是魔族尊贵的少主,魔尊大人是我的父君,我父君闭关了,这次攻打人界的任务全部都交给我负责,你们这里到底谁说的算?劝你们趁早投降,我还可以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人族这边的视线不由得投向了站在人群中的楚云忆。
那魔族少主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气质斐然的楚云忆,他惊讶了一瞬,随即说道:“你就是人族的王?长得嘛,和他们比还算顺眼,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契奴,我就破例饶你不死。”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就楚云忆这样的,居然敢叫他当奴隶,这魔族少主到底长没长脑子啊?
果然,楚云忆周遭的气息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点,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周围的修士不禁自觉退后了几步,让出了楚云忆周围几米的空间。
不待那魔族少主再次发问,楚云忆一挥衣袖,反手打出一股银白色的灵流,那灵流如有实质的冲向对面的魔族中,凌厉的打在了那小家伙的脸上。
就好像挨了巴掌一般,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魔族少主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目光狠戾的看向楚云忆,呲出自己的獠牙怒吼道:“你们人类果然不识好歹,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那少主抢先于其他魔族而动,瞬间变化出原型,竟是一只幼年的獓狠。
饶是幼年,可上古凶兽的威力不容小觑,在其他魔族的配合下,獓狠速度极快的冲出魔域大门,向着人族这边奔来。
这獓狠生于幽冥之地,最喜欢吃活物,尤其是人类,那长而尖锐的牛角是他最大的武器,随意一顶便可顶穿人体要人性命。
不过幸好早有准备,獓狠速度虽快,却狠狠的撞在了防御结界上,结界发出沉闷的响声,并被牛角顶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那獓狠没料到人类居然在外面布设了结界,被阻拦了攻势的獓狠发出一声怒吼,那叫声振聋发聩,有些靠的近的甚至耳膜出现在破裂状的损伤。
楚云忆见状不敢轻敌,连忙命令众人进入战斗状态。
这澜机阁的阵法妙就妙在,从外面不容易攻破,但是从里面甚至还可以利用术法穿透结界对外部发动攻击。
这一发现总算让人族找回了些许的信心,大家连忙打起精神,纷纷对着结界外的魔族发起了攻势。
楚云忆后退了两步走到了洛璃的身边,他一手利用熙渊的剑芒对着獓狠造成伤害,一边拉起洛璃将其护在身边,洛璃早就召唤出溯洄,不时地对着结界外丢出一团灵焰,那灵焰精准的打到魔兽身上,散发出一股烧焦皮肉的臭味。
因为洛清扬身上有伤所以对他的看管也不甚在意,只是草草用束缚咒将其四肢捆绑住,丢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只留了一名小弟子陪着。
那小弟子才刚刚筑基,本不应该参与这场战争,可奈何他的父母恰好是几年前干尸案的死者,父母双亡的孤儿被一门派历练的长老看中资质捡回去教授术法,因为拼着一股狠劲,所以如今也算是略有小成。
此次听说是为了围攻干尸案的幕后真凶,毛遂自荐非要跟来,掌门看他筑基期便不同意,小弟子跪在外面一天一夜才说服了掌门带他一同前往。
方才大战一触即发,楚云忆见他年纪小修为低,还一直想往这边凑,于是随手一抓将洛清扬交给他看守,做完这一切便转身着急去寻洛璃的身影,全然未见,那其貌不扬的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前因后果大致如此。
因为楚云忆的一时失查,这就导致了洛清扬落入了仇家之手,那小弟子环顾四周,揪着洛清扬的衣领转身藏入了一个背人的角落,大家忙于应战,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那罪魁祸首的魔修,早就不见了踪影。
“魔头!”那弟子姓钟,单名一个念字,失去父母时刚刚十岁,恰好记事,他眼睁睁看着父母弟弟死在眼前,又因为一时的畏惧不敢站出来,所以双重的折磨下让这钟念心理扭曲了,他看向洛清扬的眼神里是偏执的恨意,仿佛要把仇人挫骨扬灰一般。
“当年你杀死我父母和年幼的弟弟,没想到,你也有今日,我能够手刃仇人,想必是我父母在天之灵庇佑我,让我为他们报仇雪恨!”
“就凭你?”洛清扬嗤笑道,他是受伤,又不是死了,哪里轮得到一个毛都没长全的筑基期小子在他面前猖狂?
“你如今身受重伤又被尊主的束缚咒所困,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钟念拔出佩剑,在身前挽了个剑花,剑尖直至洛清扬的心口处,“魔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长剑刺出,带着凶狠的力道,钟念心头雀跃不已,三年了,他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家人报仇,手刃仇人的快感强烈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管不顾,眼睛锁定目标,用尽全力地刺了过去。
谁知,却被一股强劲的灵流抵挡住。
“受伤是不假……”
冰冷的手死死掐住钟念的脖颈,窒息的感觉倒数着生命的流逝,在闭气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眼前洛清扬邪肆的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说道。
“谁说我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