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很好奇,布忻州这一局的人与莫倾离是否是同一伙人?”
半空之中,楚云忆左手掐诀,与洛璃同御熙渊,右手虚虚揽住洛璃腰部,风吹起少年轻软卷翘的发尾,搔得楚云忆下巴有些发痒。
一如轻浮躁动的心间。
“看着点,又跑偏了,再往那边点!”
“好。”楚云忆微微倾斜,调整了御剑的方向。
“刚话说哪了?”
“或非同一人所为。”
“为何?”
“目的不同,忻州布局之人,目的虽尚未明确,但目前来看,并非一定要引你入局,而莫倾离伺机接近,所图在你。”
而且,倾离,倾璃……从知晓这人化用的这个名字开始,便叫楚云忆全身上下感觉到不爽,这是明晃晃的把主意打到自家小没良心的身上了吗?
“这就奇怪了,现如今和极光门有渊源的,只剩下我一人了,打着极光门的脸面却不想引我入局,这会是什么人?”洛璃皱眉沉思,心下排查着有嫌疑的人物,“对极光门有仇怨,却又对我无感的,会不会是我外祖尹氏呢?”
楚云忆轻声一笑,没有回答。
“你笑什么?我猜得不对吗?”洛璃噘着嘴巴,侧头看着楚云忆问道。
“我笑的是,离开的这短短两日之间,进步如斯,如今看问题客观透彻,又善于思索分析,与初见时那个不谙世事的璃儿当真判若两人。”
“那当然,以前我是不爱动脑子,真动起脑子来,我一个能顶十个!”
“但是,下次不可再离开我身边……”
“为什么?我多历练,多进步不好吗?”
“因为,我会害怕。”
楚云忆未曾告知洛璃,这两日的时间里,他内心有多么的惊惧惶恐,因着一股神秘势力从中干扰迷惑,澜机阁搜寻不到洛璃的行踪,那种痛失所爱的恐惧折磨的楚云忆险些崩溃,整整两日,二十四个时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似是行尸走肉般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洛璃拍了拍停在腰间那只指尖微凉的大手,安慰着承诺道。
“不过璃儿,事关你外祖家,我希望你能够了解,尹家是百年的隐世大家,据悉常年居于关外,不涉俗世,我猜测,忻州之事并非尹家所为。”
“是吗?可是,他们到底是我娘的亲人啊……”
也是当今世上,少数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若是你想知道他们隐居何处……”
“算了吧,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何苦牵扯到自己的恩怨之中?
“好,若是日后你想见他们,随时可以告知我,我帮你寻找。”楚云忆垂眸说道。
区区一个隐世家族,若是他想见,哪怕移山平海,也要找到他们。
眸色越来越深,楚云忆的面上显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因一时分神,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一道身影疾驰而来,险些冲撞上熙渊的气流,楚云忆急忙稳住身形,将洛璃紧紧护在怀中。
“道友,大路朝天,这么大的地方你都能撞上我们,不打算说一声抱歉吗?”
洛璃打量着前方几个吴曦派装束的弟子,看样子,似乎是出去参与结业试炼的。
“这道儿又不是你家的,就许你一人走啊?”吴曦派为首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回头,轻挑眉头挑衅的说道。
说起来那年轻男子也是想事情想入了神,没有察觉到前方的状况,幸好补救及时,才没有酿成事故。
“不道歉你还有理了?你给爹站住!有胆子就别跑!楚云忆追上他,看我不教他做人!”
楚云忆二话不说,运行灵力,转眼间便追上那个挑衅的男子,领先了他半个剑身的距离。
“怎么着?叫你嘚瑟,有种下去打一架,输的人以后在仙门里爬着走!”洛璃侧过身子,一手勾着楚云忆的脖子,一手竖起中指,比划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那男子看了眼楚云忆脚下的灵体剑,收敛起嚣张的神色,垂首向着楚云忆的方向说道:“在下吴曦派少宗主黄诺义,此次带领结业的师弟们出门试炼,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没办法,修仙界以修为较长短,灵力强的人说话就是大声,该夹尾巴就老实夹着尾巴做人。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可是……”有灵体剑的人是你啊。
黄诺义不敢造次,调整了一下方向,面向洛璃缓声说道:“对不住了这位道友,方才是我无礼在先,我向二位道歉。”因着御剑在空中,无法行仙门大礼,黄诺义只得将头垂的更低一些,以示尊重。
黄诺义虽年少轻狂,该懂的实务还是懂的,己方人数再多,也打不过对面一个元婴,故而态度放的很低,道歉道的很是诚恳。
“算你识相,走吧走吧,以后注意。”
“多谢,后会有期。”黄诺义带领门下弟子减速,待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几人改道而行。
“楚云忆,我这样是不是不好?”洛璃看了眼绕道离开的几人,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哪里不好?”
“太嚣张了呗。”
“我喜欢你嚣张的样子。”表情生动,明媚张扬,像只骄傲的小狐狸,暖到人的心坎里。
“可你不觉得我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吗?”
“有我依仗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是可依靠之人?”
“当然不是,你可是元婴啊,又是澜机阁的阁主,这么硬的靠山放眼整个仙门能有几个?我是怕你觉得我幼稚跋扈,会厌弃我,不愿意当我朋友了。”
“我楚云忆今日以道心立誓,绝不会厌弃洛璃,愿与洛璃此生不离不弃,护他一世周全,若违此誓,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你!”洛璃闻言急红了眼眶,慌忙抬手掩住楚云忆的嘴,想要制止后面的话语,“你瞎说什么呀你?怎么能随便用道心立誓?”
“为何不可?我不会违背承诺,所以不惧任何形式的誓言。”
“你还真是任性妄为啊,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说,我都尽力做到。”
“无他,凡事随你心意就好。”
有些话,有些奢望,想要顺势说出口,可话到了嘴边,被楚云忆生生吞了下去,不愿强迫他,不愿让他做半点有违心意的事情,至于那些自己想要的情谊和爱慕之心,他自会去争取。
而且,他一定能够争取的到。
酉时末,日落西边,二人到达忻州城内,此地没有夜禁,热闹的晚间生活刚刚开始,楚云忆刚收势落地,便听见洛璃嚷嚷着肚子饿,楚云忆无声一笑,带着洛璃来到最近的一间食肆,名唤凤临阁。
“客官可是要吃面?”凤临阁的店小二迎面招呼上来,引着二人落座看茶。
“你们这里只有面吗?”楚云忆皱紧眉头,洛璃饿了许久,怎能吃的如此粗陋?
“各种菜品都有,蜜饯点心也有,不过客官,容小的说一句,我们凤临阁最有出名的就是面了,这驸马面,哦,又叫刀削面,配上肉炸酱的浇头,有很多客人特地来我们这里吃上一碗,定不叫您失望。”
“都要,我们也要,既是招牌,哪有不品尝的道理。”洛璃本就饿极,听到这么有名的面,激动的虚坐在凳边,双臂撑着桌子探身向前。
“好,上四道招牌菜,两碟甜点,两碗面,动作要快。”
“得嘞,马上就来。”
因着要求快,小二挑拣了些大火烹炒的菜品,不多时便布置齐全,洛璃一言不发,手在桌子上舞出了残影,满桌珍馐吃的是心满意足。
“慢一点,不够再添就是。”楚云忆执箸布菜,自己却不曾吃一口。
“吃啊,别光我一个人吃,一会我吃光了可就没有了。”
“无妨,你先吃。”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个干尸?”洛璃吃得肚子鼓了起来,意犹未尽的打着饱嗝。
“不急,晚些再去。”
“这是为什么?”
“案件已经上报当地府衙,尸身必定被仵作带走查验,我们需要夜闯府衙。”
虽是仙门翘楚,但一直以来仙门与朝廷各司其职,一向互不干涉,此案性质恶劣,百姓多有关注,若要插手调查,只得私下里进行。
“明白了,不过……”洛璃点了点头,看着楚云忆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过什么?”
“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一身夜行衣。”
当了两次夜贼,一直都没有机会穿上夜行衣,事不过三,这次说什么也要弄一身来过过瘾。
“好,我去办,今夜好好休息,明晚我们再行动。”璃儿想要的东西,凤毛麟角也要想办法弄到,区区一身夜行衣而已,又有何难?
深夜,楚云忆待到洛璃睡熟,方才掖好棉衾,回来隔壁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便使用澜机阁秘术唤来潜伏在附近的翼殊。
“阁主有何吩咐?”自上次寻人之后,翼殊便将手中的任务移交给翼堂其他人员,专门潜伏在楚云忆身边听候差遣。
“去弄两身夜行衣,要最好的。”寻常俗物,怎能与洛璃相配?
楚云忆在手下面前一向不喜废话,虽然此刻心下软成一团,脸上依旧能够维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
“是,阁主,属下这就去。”翼殊做事干净利落,拱手行礼后便要离开。
“等等。”
“阁主可有其他吩咐?”
“你可知,如何对心爱之人含蓄的表达爱慕之情?”
“阁主,您还是让属下去杀人吧,属下这就进宫去把小皇帝的人头给您拧下来!”
“回来。”楚云忆冷脸,这很难吗?比进皇宫刺杀皇帝还难办?
“不是,阁主,您掰扯掰扯咱们澜机阁,可曾听说过有谁有过心爱之人?这、这您不是诚心难为属下嘛!”
堂堂澜机阁千数来人,堪比满池塘的青蛙,孤寡一片。
“当真一个都没有吗?”
“阁主,咱澜机阁连条狗都是公的,但凡有一条母的,属下这只手都能给您剁了下酒。”
楚云忆陷入沉思,看来这个阁主当得很失败啊……
“不如,阁主,属下去给您寻一些时下流行的话本子来怎么样?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几本,总能堪破迷茫,找到答案。”
楚云忆想起总能从话本子中学到千奇百怪知识的洛璃,嘴边溢满了笑容。
“可,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