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这一下站得不巧。

那老师看见他笑了一下，显然是认识他的：“闻野是吧，很积极啊。那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闻野想起了开学第一天被支配的恐惧。

这节课是职业规划，闻野只认真上过第一节课，还是迫于第一排的压力，其余他都是一趴而过。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幻灯片，刚准备根据上面的内容开口胡说。

然后他猛然想起来，问题是什么？

闻野想求助方南，方南已经睡死了，打起了呼噜，周围的人都在偷笑。

此时，身旁的时予拉了一下他，很轻道：“她问你，日后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初步设想。”

闻野实际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设想，他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打算先考研，职业规划日后再说。”

老师又问：“那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闻野又思考了一下：“没有，自由扩散。”

这些答案好像并不能推动老师的进度，他显然有些失望，夸了一下闻野的积极性让他坐下，随后开始抓人。

点的是一位女生，那个女生一开始很羞涩不敢说，后面被鼓励了，小声说：“我未来想当一名摄影师。”

“为什么会萌生这个决定，亦或者什么促使你有了这个决定。”

“我觉得相机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它定格了我们抓不住的美好，留存了我们可能会遗忘的记忆、画面。”

“那你为当摄影师，都做出了哪些努力呢？”

……

两人一问一答，最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女生坐下。瞬间，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就连一向懒散的闻野，都象征性地拍了拍手。

老师总结：“各位都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好提前的规划，名确自己要干什么，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且有目标，相应地也会有动力。”

闻野偏了偏头，又下意识把时予划分到自己这里：“没有目标怎么办，强行给自己安一个？”

“你可以走弯路。”时予微微侧头，“弯路也有很多风景。”

“不要为了规划而规划，是你规划，而不是规划你。”时予嘴里莫名其妙蹦出一句道理，很快又接上一句，“学长。”

闻野被这声学长叫醒了，立马摆正脑袋，坐直身子，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翻起高数课本，煞有其事。

语调却漫不经心：“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查课。”时予给闻野看了一下他的查课手册。

转而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来给学长送早晨。”

闻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只手上还抓着放了两根王中王的饼，十分烫手，险些没握住掉在地上。

闻野问：“为什么？”

直接说自己是发现了他不高兴想来关心安慰一下他，刷一个存在感。这样不太好。

时予停顿了片刻，然后道：“贿赂。”

果然是为了他的数学解答而来！

闻野：“嗷。”

怕早晨冷凉了不好吃，时予先来送了东西，他还有学生会的工作没有做完，交代完目的后留下一句“我晚点再来”，匆匆离开了。

闻野上午两节课都在一间教室，位置就算有变动也不会消失不见，时予满打满算自己一小时内应该可以查完所有的课并进行汇报，还剩下一节半课多的时间可以和学长一起上。

只不过他想得太好了。

等时予回到教室的时候，闻野真的消失了，连带着他带的早饭。

上课铃刚响没多久，方南一边打哈欠一边翻着闻野继承给他的——满是笔记的高数书。

记得太密太满了，字也跟狗爬的一样，本来高数就晦涩难懂，现在直接难度double了。

方南没翻两页就准备趴下去继续睡了，睡之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是否安全，便看到了后门口杵着的时予。

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遍又一遍，应该是在找闻野。

让你毫不留情拒绝你学长的女号。

饶是方南和闻野才认识一年，也大致能摸清楚一些闻野的性格。他面对失败，永远不会站起来正面硬抗，而是直接舍弃。

比如去年他英语四级没过，很受打击，所以今年看都不想看四级单词，直接去背六级了……

方南在心里嘀咕，他们三个还有一个数学竞赛要每周一见，这可避免不了，他们关系僵了，尴尬的是我。

于是，他转回脑袋，拿起书旁边的手机，进入微信点开时予的聊天框，低头开始编辑消息。

【班助】：你学长最近失恋了，情绪不太对，我拿他没辙了。

—你在他心里比较特殊，你多安慰安慰他，他说不定能好起来。

—还有，最好不要和他提失恋这件事。

-

闻野脸黑了。

王志峰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眼中的慈祥都快溢出来把他淹死了：“小黄啊，我给你发的电话号码，你打了没有啊~~”

王志峰给他发的学校心理咨询的电话号码。

闻野：“没必要。”

“唉。”王志峰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表情由担忧转变为惊恐，“你有什么事啊，不要憋在心里，千万要和老师说。”

闻野：“？”

王志峰道出原因：“我看了你的朋友圈，怎么回事啊。”

闻野：“……”

他加人一向不给备注，王志峰时尚地用的动漫男头，闻野就略了没有把他给屏蔽掉。

“我没事。”

王志峰不信：“真的没事？那你最近情绪怎么样啊。”

闻野还没答，王志峰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其实啊，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要以平和的心情对待他，没什么好难过的。有些事啊，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就随他去吧，何必纠结呢，现在的孩子……”

闻野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遭。

方南和他说了王志峰谈话问他情况这件事，近来又每天来问候他一句，闻野最近两天没回，他就直接来教室堵他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

闻野快速终结话题：“那能不能取消高数期中考？”

王志峰：“？”

王志峰：“……”

闻野在辅导员办公室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口水都没喝，带着王志峰对他数学竞赛拿奖的期望，怨念地离开了。

他手上还抓着时予给他买的早饭，已经凉了，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最后把早饭外面的塑料袋丢了进去，拿着纸袋，直接咬了一口。

差评，少了一个蛋。

其实王志峰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天闻野也想明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而如果他再这么别扭下去，时予迟早发现端倪。

要是被他知道沈琪就是闻野。

那才是真正的天塌了。

那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闻野想了想：学长、朋友。

很好。

他一只手拿着饼边吃边走，另一只伸进裤兜掏手机，单手解锁，进入短视频平台，把之前追人的搜索记录全删了，想了想，又进入浏览器删记录，微信分身也删了，最后进入微信，准备把之前和陈呈那些脑残的聊天记录也全删了。

最先入目的，是置顶时予的刚发来的两条消息。

【23级数学系时予】：学长，你下午有空吗？（敲敲门.jpg）

时予这是要问题目吧。

【哥帅而自知】：有空。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那我下午两点，到你宿舍楼下等你。

学长为学弟答疑解惑很正常吧。

于是闻野答应了。

十一月中旬中午的太阳最宜人，偶尔还有凉风吹过，不冷不热。

闻野坐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远远地看见时予走过来。

他站起来。

时予看了一眼表：“现在才一点半，学长怎么那么早？”

闻野不知道时予几点来，不过一般约人的那位都会早到一点，不知道早多久，所以闻野一点就在这坐着了。

学长比学弟提前一点，很正常。

他才不是想看见时予。

“我比较喜欢早点到。”闻野低头，“你的错题没拿吗？”

“什么错题？”

“那你喊我出来干什么？”闻野疑惑。

“出去玩。”见闻野脸上写满问号，他说得详细了点，“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还没有出去看过。”

学长带学弟出去玩。正常。

闻野低下头，进入打车平台：“你要去哪里，商场还是？”

“古楼。”

“？”闻野在打车软件目的地那栏打上“古楼”这个词，同时说，“我记得这里的旅游景点，没有古楼。”

“不是旅游景点，就是学校附近的一处地方。”时予凑上来，刚好打车软件搜索跳出来，时予手指了一下，“就是这个。”

时予的手出现在屏幕上方，闻野第一反应不是去看他指的是什么，而是开始比对起他和时予的手。

时予的肤色要比闻野黑一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用力时会有青筋微微暴起……

“学长？”

这声把闻野喊回神了，他才终于看到时予指的是什么。

然后很诚实地告诉时予：“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古楼，是现代建的，仿古而已。”旁边是一个大型广场，被跳广场舞的大姨们征用了，音乐声很吵人，没什么好玩的。

后面那句闻野没说，怕打击到学弟的兴致。

时予并不建议仿古楼，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