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中年男人围坐在一张小木桌旁,手中各自握着一杆长烟斗,神情悠闲自在。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且和谐。
打铁的年轻男子看到陈治的瞬间,放下手中的打铁工具,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陈先生。”周围其他人也站起身,动作整齐,声音恭敬。
陈治点了点头,面容严肃:“余耀呢?”
那年轻男子回道:“在破屋里,我带您过去。”
“嗯。”
说是破屋,还真的很破。
屋顶上的瓦片零落不全,许多地方已经裸露出了木头,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青苔。墙壁上,石灰剥落的地方显露出砖块的颜色,裂缝如同岁月的痕迹,纵横交错。窗框早已歪斜,糊纸的地方也破损了几个大洞,透过这些破洞可以窥见屋内简陋的陈设。一张老式的木床靠墙而立,床单泛黄,边缘处还有些磨损;旁边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柜,上面摆满了各种杂物,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屋中央放着一个用几块石头垒起的简易炉灶,上面架着一口黑漆漆的大锅,旁边堆放着未烧尽的柴火。炉灶旁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草灰,防止虫蚁的侵扰。
“怀久,侯爷有什么吩咐?”余耀一看到陈治,直接开口问道。
陈治道:“侯爷没什么安排,只是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余耀坐在屋里一块大木桩子上,面前的破旧木桌上摆着几个带有豁口的酒碗,还有一把刀。
“你让侯爷放心,宫里绝对不会发现我们这些人的。”余耀端起桌面上盛着酒水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陈治虽嫌弃,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喝酒误事,你最好小心为上,毕竟现在马虎不得。”
余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余耀不是那种粗大条的人。底下早就安排好了,我知道现在不能掉以轻心。”
陈治抿了抿嘴唇,顺手拿过一个酒碗,学着余耀的样子。酒刚一进喉咙,就灼烧着他的咽喉。
“咳咳咳,你这酒,怎么那么辣?”
余耀哈哈大笑:“我觉得挺好喝。”说着又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大口喝下,然后一抹嘴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适应,但是喝的多了,就没那么难喝了。”
陈治发现,余耀变了很多。曾经的他,轻狂不羁,纵马豪饮,与一群所谓的好兄弟称霸厉阳郡。
“你什么眼神?”余耀察觉到陈治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悲痛与惋惜,“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现在好的很。”
“行了,我该回去了,你自己多注意点。”陈治收回自己的可怜,转身就走。
“等一下,”余耀突然喊住了陈治,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荷包:“这是当年我从你那里抢来的,现在还给你。”
陈治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看不到神情:“既然到了你的手里,那就是你的了。走了。”
直到陈治离去,余耀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陈治走在路上,走在曾经和元长安同行的那条路上。他缓慢地行走,似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他不知道将元长安推到清灵郡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步步完成曾在清风寨废墟前,许下的誓言。
“长安,我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但是他知道,长安不会记恨他。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遍又一遍的,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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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长安等人跟着许穗来到了许宅,却见宅子外并没有任何因千金小姐过生辰而喜庆的样子,而是和往常一样平淡。
“许大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你的生辰吗?怎么贵宅没有准备吗?”崔涯不解道。
一旁的沈让添油加醋道:“我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肯定就是在耍我们。”
这是许穗小嘴一撇,解释道:“我确实是骗你们的,今天不是我生辰,我只是想让长安跟我出来。”话锋一转,“不过,谁让你们自己跟着出来的,我又没喊你们。”
然后她看到元长安的脸色有些难看,立刻低下头,小声嘀咕道:“但是,再过三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
“那就等三个月后你再找长安吧。”沈让毫不留情道,然后转身就走,崔涯紧跟其后。
王耀祖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看离去的沈让和崔涯,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元长安和一脸委屈的许穗,顿时没了主意。
气氛一阵安静,元长安开口道:“这样,你带我在潭头附近转一转吧。我们来潭头半个多月了,我还没转过呢。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转一转,但是转到了黄岗山。今天许大小姐要是有时间,不妨带我和王耀祖一起,在潭头附近转上一转?”
“行啊,你找我可是找对人了。我先去牵几匹马,带你们在这附近转一转。”
“好。”
半个月前,易水教为了报复许正豪对他们的压制,所以抓走了许穗,想给许正豪一个教训。
却不料遇到了刚到潭头的元长安和王耀祖。
元长安本来想多管闲事,但是一想到陈治对自己的叮嘱,就打算绕道而行。
只是没想到,那几个人竟然对着元长安和王耀祖出言不逊,还打起了元长安的主意。
那一天是王耀祖记忆最深刻的一天,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痛苦——活生生被挑断了筋骨,血尽而亡。
也是那一天,许穗对手持长生枪,身姿矫健,武艺高强的元长安心生敬佩,完全忽略了她刚刚残忍的手段。
“这里就是潭水湖,也是那些易水教信徒口中的小易水。顺着潭水湖往南走,就是黄岗山,易水教的地盘。你们今天能逃回来,也算是命大,他们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被逼无奈入了教。”许穗为元长安细细解说着。
“过了潭水湖一直往东,就是潭头禁地,神火山。除了我爹,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靠近。而且,那边把守的侍卫,都是我爹的亲兵。他们只认我爹,其他的谁也不认。”许穗吐槽道,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爹还要防着自己?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元长安没想到神火山竟然把守的这么严密,于是故作无知道:“这神火山怎么看守的这么严?还有,这神火山到底是什么山?一直都听说神火山是潭头的神山,只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山。”
许穗很骄傲地说道:“神火山可是我们潭头的宝山,有它在,我们潭头百姓一辈子不愁吃喝。”
“哦?那么神奇吗?”元长安继续问道。
许穗很贴心地解释道:“神火山其实就是火药山。”说完,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然后低声对元长安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要不然会惹上大麻烦。”
元长安很识趣地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许穗带着元长安和王耀祖转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天色渐渐变暗,视线也越来越黑。
“长安,三个月后,我生辰那天,你一定要来。”许穗念念不忘的,就是元长安会不会来。
元长安今天收获不少,心里很满足,所以脸色心情都很好:“一定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王耀祖看到她们二人说说笑笑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回去之后,元长安找到崔涯,将自己今日在潭头转了一两个时辰的的成功,详细地说了出来,让崔涯用笔画出来。
又是漫长的一个时辰,潭头的大致地图终于画完了。
“你把这张地图,飞鸽传书给陈怀久。”元长安看完崔涯画的画,跟自己今天逛一两个时辰看到的情况差不多。
崔涯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折叠起来。
“那你还有什么要给陈治说的吗?一会儿一起飞回去给陈治。”
元长安想了想,想了又想,道:“那你帮我写吧,就写,我每天都在喝药,没有任性。”
崔涯用难以言喻的表情,表示对元长安的嫌弃。
“还没有任性~也不知道谁天天被人催着喝药,说什么都不肯吃。如果不给她说,要给她的心上人报信,她怕是一口药都不喝。”
元长安扯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等一会儿就将这张地图,还有你的信,一起传过去。”
“好,我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