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叮咬眼皮,江屿睁开干涩的眼睛,入目是熟悉的房间,他习惯性想喊楚迟的名字。
但当‘楚’字从沙哑的喉咙发出来时,才意识到——楚迟不在了。
江屿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三天了,屋子里的东西被他砸了,那张他和楚迟经常一起坐的椅子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他疯了三天,这三天他从不相信到绝望崩溃,到现在的麻木平静。
江屿下了楼,来到院子,抬头看了眼监控的位置,监控不在了,那天晚上被他砸了。
在院子站了一会,江屿离开了这栋楼。
回到家,江屿把自己关在房间,拉上被子睡觉。之后,司洲来看过他,但是他闭门不见。
斐文青和王一帆也来过几次,他也不见。
九月份了,开学了。
江屿终于走出了家门,赵国全听说江屿考上医科大,主动说要开车送他去报道。
但江屿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听着外婆和赵国全的安排上车、坐好,系好安全带。
赵国全回过头,看着坐在后座的江屿面无表情,他小声地问外婆,“这小子怎么了?上大学了还不开心?”
外婆叹了口气,“别提了。”
赵国全道:“这几天怎么没见楚迟那小子?”
闻言,江屿眼皮动了一下,看了眼赵国全,赵国全觉得好笑,“小子,你和楚迟是真好啊,一提他你就激动。”
江屿把目光放在窗外。
入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最后来到宿舍楼找宿舍。
赵国全陪江屿上楼找宿舍,外婆则在楼下等着。
江屿拿着宿舍单子找自己的宿舍。
外婆不在身边,赵国全憋了一天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江屿,你和楚迟吵架了?”
江屿正在走廊上找宿舍,闻言,回过头看他,没有表情地说:“分手了。”
“什么?”
分手?谈过恋爱?
赵国全惊掉下巴。
在宿舍住了两天,江屿没有和另外三个室友主动说过话,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会回应,但是对于主动交际他好像没太多兴趣。
参加了半个月的军训,江屿仅仅只认识宿舍的舍友。
这还归功于他们宿舍有一个话痨,能把大家组织在一起,在宿舍四人小团体中,江屿才意识到他充当了那个不安说话的安静角色。
也好,他也不是很想说话。
这天江屿和室友在食堂吃饭,有一个喊住了他。
江屿回过头。
有些意外,是许晖意。
许晖意又惊又喜地朝他跑过去,“江屿,你也在这个大学?我们好有缘。”
熟悉的人像是记忆按钮,回忆涌上心头,江屿下意识想回避。
但是许晖意很主动,说个不停,江屿不耐烦听着。
明明高中的时候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为什么就变了?
许晖意自来熟,选择性忽略江屿的拒人千里的表情。
他很快和江屿室友打好了关系,经常来江屿宿舍玩。
见缝插针地和江屿说话。
大学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学医的,课很多且精细。
江屿对社交打不起兴趣,索性专注学习。
而且他的学费是助学贷款,他要努力学习拿奖学金。
上了两个月的学之后,江屿算是熟悉校园生活了,他开始找兼职。后来他找到了家教。
每当他上家教时,脑子控制不住的想到楚迟。
这种感觉很难受,好几次上课上到一半,他吐了,最后没办法,他把这份兼职辞了。
食堂里,许晖意看着对面的江屿,“屿哥,你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
“……你变得爱说话了。”江屿继续吃饭。
许晖意笑道:“不过这样的你也好看,像个忧郁的小王子。”
他又道:“你和学霸是不是分手了?”
江屿抬眼看他,随后又垂眸夹菜。
许晖意道:“既然如此,我是不是有机会?你考虑考虑我呗?”
“你是女生的话,我考虑你。”
许晖意道:“什么吗?搁我这还有性别歧视了?不公平,不过……我可以穿女装。”
江屿叹了口气,“不用,没必要。”他也就随便说说而已。
许晖意道:“为什么啊?你是更喜欢顾白吗?”
顾白的大学和他们的大学挨着,顾白有空就喜欢往这边跑,每次都要拉着江屿一起吃饭。
“顾白是直男。”
“我才不信,你看着吧,顾白肯定也在打你的主意。”
大一第一学期就这样结束了,江屿收拾东西跟许晖意、顾白一起回老家,三人一起坐火车回去,路上许晖意话很多,顾白话也不少,但是两个人经常不同频。
许晖意喜欢聊谁谁谁帅,谁JJ大。
顾白则聊画里的艺术……
两人聊天不同频,但也热闹。
他们经常问江屿的意见,江屿没办法回答谁的JJ大,因为他真没关注;至于顾白跟他聊艺术,他也不懂,嗯嗯啊啊地敷衍回答。
顾白也不恼,反正他缺的是一个倾听者,不需要对方能给出其他回应。
聊着聊着,许晖意感叹道:“哎,羡慕你们的专业,只要读四年就能毕业了,我们医学专业要读五年啊,后悔了,当初不应该报这个专业。屿哥你后悔了吗?”
江屿摇头。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是楚迟……
余下的念头掐断,不能再想起他。
顾白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电子画板,一边勾勾画画,一边说:“这有什么,虽然你们读五年,但是你们学校有好几个国内外联合培养项目,本科也可以参加。不像我们学校,这种国外联合培养项目研究生才能参加,本科只能参加国内大学的联合培养。”
许晖意不以为意,“国内外联合培养是3+2制的,国内三年,国外两年,要求很高,那都要顶尖的学生才有资格,我还是别想了,好好当咸鱼吧。”
顾白忽地抬眼,“江屿可以考虑一下,刚大一还有时间冲。”
他道:“里面有伦敦的大学,我记得……”
“不考虑。”江屿看着窗外,他知道顾白什么意思。
那个人在伦敦。
*
过年了,今年过年只有江屿和外婆两个人,明明之前一直都是他们婆孙两,本应该早就习惯了,但是额外的两年有人加入之后,今年的过年不是很习惯。
吃完饭,江屿帮忙收拾碗筷,然后婆孙两人看春晚,春晚不好笑,谁也笑不出来。
“我出去一趟。”江屿说。
“衣服拿上,外面冷。”外婆拿着江屿的外套和围巾追上来。
江屿把衣服穿上,看到了手里的围巾是某人给他织的红色围巾,他还是戴上了。
江屿骑着大挎三轮摩托来到海边的悬崖上,凌晨十二点,烟花准时绽放。
除夕夜凌晨十二点的烟花可以是无数次,但是能跟他一起来看烟花的人只有两次。
两次似乎也很奢侈了,最后一次是他求来的,本来他们早就分手了,他把人留在了身边。
这天晚上,江屿一直坐在悬崖边,看着海面倒映的烟花被早晨的暗阳取代,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沾满了冬日的湿露,许是太冷,他的眼睛被冻红了,手指关节,鼻尖都红了,但他好像失去了觉知,根本不觉得疼。
他骑车回去,寒风像刀子一样割他的脸,红色围巾上的冰霜刺他的下巴,楚迟温柔的笑容从刺骨的风钻进他的脑子里,像冰渣一样渗透入骨髓,疼得遍体生寒。
回来后江屿发高烧住院了,这是他第二次发高烧住院了,上一次是高三和楚迟分手之后。
江屿从医院醒来,恍惚穿越时空看到了楚迟站在床边担忧的表情。
江屿笑了笑,“楚迟……”
“哎……”外婆叹了口气,“饿了吗?”
江屿这才看清,没有楚迟,只有外婆一个人。
半夜,江屿醒来,但他没有着急睁开眼睛,他脑子里回忆起当时楚迟也是半夜来看他的。
楚迟会不会……?
等了几分钟,江屿睁开了眼睛。
视线昏暗,没有楚迟,没有任何人,大年初三,病房空荡荡的。
江屿自嘲笑了。
但是生病总是让人脆弱,让人忍不住回忆过去,江屿控制不住打开被他藏起来的手机相册。
里面是他和楚迟出去旅游拍的照片,还有他和楚迟刚认识没多久打架的照片。
明明只是前两年的记忆,但是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江屿打开微信,找到CHUCHI,打开聊天界面,界面是五个月前他发过去的消息:好,结束吧!再见!
对面没有回应。
鬼使神差,江屿编辑了信息:你还好吗?
想点发送,他又删了。
来来回回编辑了很多信息,最后他发了个:新年快乐!
对面的回应很快出现了,但却提示:暂无此用户
江屿感觉鼻尖一酸,把脸埋进枕头中。
……
元宵节江屿病好了很多,斐文青、王一帆约他一起吃饭,他在住院的时候,两人也经常来看他。
斐文青读了个大专,王一帆复读。
他们还像之前那样打闹,吹牛皮。
晚上三人都醉了,开了间标间一起睡了。
斐文青不知怎么想的,本来和江屿睡一张床,他又跑去跟王一帆一张床,他还嘟囔着说:“学霸看到会吃醋,要阴我的。”
江屿翻身背对他们睡觉。
寒假就这样结束了,回校的路上,只有江屿和顾白,许晖意家里有事要晚几天。
在火车上,顾白又问江屿考不考虑国内外联合培养?
江屿依旧说不考虑,但其实回家的时候,他还是用手机查了联合培养相关资料。
他承认心动,但是好像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考虑考虑你的前途啊。”顾白说。
江屿觉得顾白大概经常会意别人画里的深意,造就了他能会意别人的想法,还给自己找了个做这件事的理由。
但江屿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所以还是算了。
太犯贱了。
大学生活很忙,课多还难,江屿没时间去兼职,他开始准备考英语四级。
英语一直以来是他的短板,但是有一天班里女同学夸他发音好听纯正之后,他之后发现英语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英语四级确实没那么难,他考过了。
许晖意没过。
许晖意在他们宿舍哭天喊地,“为什么啊,我就差3分啊,老天奶为什么不多给我三分?”
室友张俊辉正在研究人体模型,“行了,问学霸要。”
“啊?”许晖意坐在别人位置上,仰着脸,“谁是学霸?”
他心中的学霸还是高中那个情敌。
张俊辉:“你的好朋友,江屿。”
“我没听错吧?”
正在洗衣服的江屿也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从来没想过学霸两个字会按在自己身上。
张俊辉道:“怪不得江屿不爱理你,你对他一无所知。”
许晖意蹲到他面前,“我屿哥怎么了?”
张俊辉:“他上学期考了我们专业第一,这次英语四级考了677分。”
“卧槽!”许晖意瞪大双目看着阳台上正在洗衣服的江屿。
江屿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身回避。
要不是张俊辉说,他都不知道上学期自己考了专业第一,而英语四级成绩是前几天查的时候张俊辉瞟到了。
许晖意从后抱住江屿,“屿哥,你太牛批了,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卧槽,你从校霸变学霸,你怎么做到的啊?我靠,我靠,不敢相信。”
江屿像拎小鸡仔一样把许晖意拎开,“回你们宿舍闹去。”
张俊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江屿洗好了吧?走吧。”
“好。”江屿回到座位收拾书包。
“你们要去哪?”许晖意问。
张俊辉背上书包,“图书馆啊,跟学霸一起学习,成为学霸。”
“卧槽。”许晖意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