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奖的……邀请函?”姜逾神色复杂,坐在对面部门管理一脸轻松。
这位管理神情散漫,上班的时候天天迟到,每天第一件事不是去视察部门、不是向上打小报告,而是往人事部跑,求着人事帮忙补办打卡。
“姐妹,我求求你了,我以我的人格、尊严为保证,我明天再也不迟到了!”
每一次,路过财务部门的姜逾刚蹭完早饭,总能听见这位姓张的管理诚恳无比的哭声:“我发誓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位张管创下的最高纪录是一个月连续迟到十五天,姜逾每天都能听见这位张管上午、中午、下午求着补卡的声音。
剩下的十五天,是因为这位管理在休假。
但是,这位张管也有自己的优点——公司上下人缘极好。
就算是不熟的人,她都能凑上去攀几句话的交情。
而且,虽然作为星雨的员工,但这位张管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姜逾私下活动的样子——管理深知公司的本质,又不是跟她姓的公司,她替老板压榨员工干嘛?
替老板压榨员工,钱是老板赚的,她能得到什么?
谁敢说自己没背着公司偷偷摸摸干点幺蛾子,更何况人家不是成功了吗?
“是啊,听说你入围的事情后,大家都很高兴!”管理一脸唏嘘,星雨经营方针不行,虽然靠下沉市场赚了一波钱,但十几年都没出个主流奖项认可的正剧演员,主流百亿万的市场更是没她们的份。
去年王木娇是第一个,姜逾很有可能是第二个。
《富饶女士》上星真是老总、股东们祖坟冒青烟的喜事。
怪不得柳总今早喜气洋洋,搞得她差点以为是柳总终于亲手把老板送进去了。
哎哟,看这误会闹的,差点影响了股东与高管之间的感情。
得亏她机智聪敏,先去财务部打探了一眼有没有“3N+1”的消息。
姜逾还在琢磨着跟老板拉近关系呢,哪知道星雨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营销已经跟上了,要不要放点黑料反炒一波?”
星雨就是这点不好,脑子里全是他爹的粉圈提纯。
上过法庭的姜逾还没放弃德艺双馨老戏骨的演绎目标,因此只能拒绝。
张管遗憾离开,她最重要的任务还没完成——姜逾的合同即将到期。
但作为管理的她另有一套思维:搞定姜逾是姚欢的活,她把人留下来,姚欢依旧是经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放一马,以后方便跳槽。
回到办公室,管理滴了几滴眼药水,打开视听通讯,一脸沉痛地在高管面前说道:“我尽力了,但姜逾的态度还很含糊,我提议让姚欢去谈。”
别问结果,问就是她张雯尽力了。
虽然遗憾姜逾没有答应续约,但主流市场的钱还是要赚的。
姚欢破天荒地与姜逾商量剧本。
姜逾:“其实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姚欢头一次征询姜逾的意见:“你看这个剧本怎么样,少年主角冒险,常衡望之前想要的本子。”
“怎么贿赂咳,怎么跟老板交流感情。”
姚欢有些惊讶地切断电子书屏幕,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说:“等你拿下今年金龙的最佳主角,说不定老总先过来跟你交流感情了,或许会让她的男儿来。”
没想到姚欢还挺有幽默天赋的。
姜逾:“可是她的男儿不是?”伴随着谈话的进行,姜逾不太道德地比了个一个往下的动作。
姚欢神色平淡:“江总只有一个男儿,好在今年添了一个独生女,集团总算是后继有人,全家都添上了一个‘好’字。”
“另一个男儿呢?”
“配冥赘了,听说是赘给前二十年那批事故里的一个早夭孩子。”
什么事故?
姜逾还要追问,却见姚欢岔开话题:“你打算续约吗?”
“合同条款可以修改,你可以成立个人工作室,与星雨保持合作关系。”
王木娇之前也问过她。
姜逾没答应也没拒绝:“还不知道呢,我再看看。”
姚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俩人一起看起了本子。
星雨的正剧资源极少,大部分仍然是男频改编的大女主文,就算是大男主剧本,星雨有的是办法改成大女主一番。
姜逾没挑到合适的,她打算回去再看看。
至于江总的事,王木娇知道得更多。
“听说原本是一对龙凤胎,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了,开始退化成男胎。”
“一个男人供续双胎的风险很大,江总让她外面的那个男儿也去供续了。”
“那个男儿在供续过程中死了,男胎也没了,算是两件好事。”
“毕竟三个男人一台戏,家里男人还是少点好,男胎就算出世,估计也是个不省心的。”
“现在江总家里四个男人——她的幼弟、男儿、现配,原配。”
“贺祥在公司的时候就不切实际,现在小孩还需要人照顾,他就急着复出……啧。”
姜逾眨眨眼,耐不住好奇心,打探道:“那她的女儿呢。”
“小孩吗?等过几年就交给她姐妹们教养了,她的两个妹妹还在国外读书,过几年就回来接手集团,正好带个孩子。”
“你打探那么多干什么?来我这,你的第一部戏可以是跟部门合作的正剧,虽然价格少,但跟工作室的分成总比星雨强。”
“我可比姚欢大方多了,她手上一堆时尚资源都没分跟你一碗,就口头上热情,你可以先不签,先去试镜演戏也好,反正剧本出来了,再打磨两个月改改细节就好。”
姜逾持保留态度,王木娇说的角色大概率是五番小角色。
但是……那可是正经合作的主流正剧啊。
就算是小角色也好,每个地方频道轮播几回的剧,这可比平台上粉丝刷数据吹出来的爆剧更有含金量。
姜逾的心迅速倒向王木娇:“我跟星雨的一期合约八月到期,如果我能争取到角色,到时候我们再签订。”
跟江念斯的寥寥数面没有让姜逾有任何不忍,她只是觉得奇妙,一个人的离去……还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没有明显过错又长得极其好看的男人,在这个地方,居然没有任何涟漪。
没有人为他哭泣、没有人在意他,就连枯萎的花都有诗歌,而一个人的死亡……居然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要是放在以前,男人的死亡与委屈是极其轰动的事情,哪怕是变成老赖、长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行,只要编点聊天记录,多少人得点外卖发视频,还要哭着招魂,什么下辈子当我的宝宝、不要再遇见坏女人、好想跟你谈云云。
像一条家犬求着人疼爱与垂怜。
在她为野狗的时候,也十分羡慕她们被人喜爱,是一位受到认可的好女人。
当她为家犬的时候,又渴望野狗的自由,她不甘心被一个男人以感情、物质牵着她的脖子。
总之过去的她,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还是环境,甚至是自己,都没有把她当作为一个人。
男人把她当作闲置的、无主的资源,自以为伸手是这条狗的荣幸、是她的魅力所在。
很多女人都这么认为。
连环境都不觉得他们这是在骚扰,只是一个单纯成年男人的不懂事罢了,他们是被引诱的。
真是奇妙。
如果是一个女人呢?
姜逾更觉得奇妙了。
如果是一个女人被男人骗了钱、买了房、背上了负债,过去的人们大多会指着她、嘲笑她的恋爱脑与痴心妄想,觉得她受骗是对自己毫无自知之明。
但在这里,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孩,居然还有人怕她在虚无的死亡里过得不好。
如果真的有死后世界,那么过去的地下应该对照此地的母系社会,可偏偏阎罗殿上都是男人。
姜逾的思绪跳跃着,像无序的暴雨一样落下:二十年前的医疗事故与江乔婉有什么关系?
“二十年前医疗事故?”富曜端着骨瓷茶杯,背景看起来十分富贵,看来这位心比天高的导演终于回到她优越的物质生活中。
“你知道我们国家暂未开放双雌生育吧?”
姜逾点头,过去的不开放,也许是第二性主导的社会害怕被彻底淘汰,但这里有什么理由不开放呢?
“其实现在还是松口了,允许单雌研究展开,之前可是强烈抵制的。”
“因为冠姓,两个女人的孩子,该跟谁姓?继承谁的资源?”
姜逾皱眉,十分随意地问道:“姓氏有这么重要吗?”
猛地,她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富曜大笑起来,精致的茶具内荡出了不少的咖啡液:“虽然孩子不是商品,但姓氏代表了归属,你就算看点女频网文,也该知道许多小说里面都会把姓氏联系能力与出处。”
“因为这种事情,会让强权的女人会夺走弱势的女人的孩子,会让女人自愿卖身绑定给一个人,所以一直被抵制,直到二十年前……”
直到二十年前,一位被资助的贫穷天才在廉价的实验室中取得了惊人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