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稚出门打了辆车，去往凌翊说的地点。

出租车在小区大门外被拦下，苗稚登记了访客信息和访问人，保安给业主打电话确认后，她才被放心。

随着电梯慢慢上升，苗稚都还有点惊讶。

她以为凌翊会找一个离他比较近的酒吧或是小酒馆，没想到凌翊直接让她去家里。

凌翊家住的这栋楼是一梯一户的，一共二十二层，凌翊家在十六楼。是

随着电梯停止，苗稚走出去，看到正对着电梯门的房屋门大敞着，正在欢迎她的到来。

苗稚走到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凌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进”。

苗稚站在门口换上了特意为她准备的拖鞋，将房门关好走进去。

房间内温度适宜，客厅和餐厅界限不明显，凌翊穿着黑色带暗纹的家居服，正坐在一张对独居人士来说过大的餐桌边倒酒。

餐桌上两只透明的酒杯对面放着，苗稚在空着的那边坐下，凌翊还在忙着折腾桌面上一堆苗稚叫不出名字的酒。

苗稚借着暗黄色的灯光悄悄观察凌翊，觉得他虽然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伤心难过，更没有濒临崩溃的迹象。

说是刚睡醒也不是不合理，就是苗稚有点担心凌翊现在是不是在强装。会不会只要再来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压倒。

考虑到当下的情况，苗稚认为自己说话应该注意点，她便一直等着凌翊忙完，都没开口。

凌翊放下最后一种酒，指了指苗稚面前那杯白色和绿色分层明显，还点缀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果子的酒：“尝尝？”

苗稚虽然没怎么喝过酒，但对陆镜轩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只浅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蜜瓜和柠檬的味道让它喝起来更像是饮料。

尽管如此苗稚也没有敢喝太多，她知道有的鸡尾酒因为添加了果汁之类的，让人放松警惕，实际上度数不低，很容易醉。

她又喝了一小口，把酒杯放下，看到对面凌翊已经喝了大半杯。

“想不到你还会调酒。”

凌翊指着苗稚的酒杯：“Midori Lagoon，你可以叫它绿色湖泊。”

“你那杯……”苗稚问完就后悔了，因为她意识到凌翊给自己调的也是一杯同色系的。再看餐桌上的酒瓶，大部分都是绿色的。

凌翊倒是混不在意般答道：“Green Ghost，绿色幽灵。”

触目可及大范围的绿色让苗稚实在没法忽视，她憋了又憋最后还是不那么合时宜地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应唯雪的事……”

苗稚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凌翊打断了：“别提那个了。”

“嗯。”苗稚只能把马上要出口的话往回咽，可惜没能成功，她还是说了，“也未必是真的。”

凌翊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尽，苦笑着随机拿了瓶酒把空杯续满，眼睛直直盯着苗稚问：“是不是真的，重要吗？”

这话把苗稚问住了。问题不难，是非题，但是对现在的凌翊来说，不管苗稚怎么答，都可能刺激到他。

还好，苗稚的沉默没让凌翊想要继续逼问一个答案，而是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在一起有几年了，她每次都跟我说不是真的。”凌翊把自己刚倒的酒又一口喝完，重新倒了另一杯，问，“陆哥，你说什么才是真的？”

苗稚本来判断在自己来之前凌翊是清醒的，但现在她有些怀疑了。该不会她来之前凌翊已经喝了很多吧？还是他酒量很差，两杯就醉了？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苗稚想到空腹的时候酒精吸收比较快，她故而这么问。

苗稚点开手机外卖页面，听凌翊说了声“随便”。这个意思应该是他还没吃，不知道是晚上没吃，还是从早上刷到那个消息开始就没吃。

看着眼前痛苦的男孩，苗稚有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虽然应唯雪人品是有问题，可如果凌翊愿意自我蒙蔽，生活家虚拟的温柔乡里，她非要把人拉出来接受现实，属实是在强人所难。

苗稚一边翻着外面页面一边反思自己的行为，点好餐后抬起头，发现凌翊正趴在餐桌上，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发呆，右手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划来划去。

事情已经做了，再反悔也没什么用，苗稚很快想通了这一点，找到了自认为还算合适的安慰人的角度。

“好女孩有很多，既然她这样，你就没想过换一个？”

听到这个问题，趴着的凌翊直起了身，伸手去拿距离自己有点远的一瓶酒，苗稚按下了他的手，给他倒了杯冰水。

凌翊没坚持非要喝酒，就着自己杯里的水吐露出了真相：“她不同意。”

这是个出乎苗稚意料的消息。她一直担心是凌翊对应唯雪过于执着，没想到是应唯雪长期以来对凌翊在死缠烂打。

凌翊还在继续：“每次我一说要分手，她就要死要活，割腕上吊喝药，她全都试过。虽然明知道她不会真的死，可万一呢？我也是在圈里混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我们俩的关系肯定会被曝光，我就完了。”

杯子里的水喝完，凌翊随意拿起了自己手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苗稚没拦着他。

“她深知这一点，我没办法无视她的要求。只要我对某个女生多说两句话，她就会歇斯底里，还会找机会报复那个女生。”凌翊那张自带笑意的娃娃脸此时透出不匹配的苦楚，让人看着心疼加倍。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她怎样对我都无所谓，可其他人是无辜的。”

苗稚心说，知道应唯雪是疯的，没想到她这么疯。凌翊这是打算牺牲他自己造福千万家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说凌翊转变思想，凌翊反倒先换了话题。

“陆哥你要毕业了吧？”

“啊？是啊。”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就，拍戏呗。淼姐说给我接了个综艺。反正现在没戏找我，淼姐的意思，上个综艺混个脸熟，争取些路人缘。”陆镜轩学的是表演，根据原书剧情他会在演艺圈大放光彩，这点苗稚不打算修改。

凌翊一脸羡慕：“真好啊。”

“哪里好？”虽然苗稚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红，但她真的不明白就现在的局面来看，陆镜轩前途未卜有什么好的。

“淼姐很在意你啊。”凌翊道，“陆哥，你知道的，这圈子，你要是不火，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苗稚的沉默表示赞同。大学四年生活费是家里按月打给他。家里知道这行不容易，父母说只要他需要，就算毕业了也会给他生活费。

对于大多数前途未卜的人来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都不好说。要是苗稚自己面对这样未知的局面，估计很快就会退却。

凌翊的情况跟陆镜轩差不多，有人在支撑他的日常生活，没有收入也不至于饿死。但最近有些困难，因为他妈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偶尔会来找他要钱。

苗稚没去过问给凌翊打钱的是什么人，想来除了他那个隐身的父亲，不会有其他人选。

外卖送上门，苗稚去拿过来，把馄饨摆在凌翊面前，还帮他掰开了筷子。

“味道不错。”凌翊吃了两个小馄饨，喝了口热汤，突然说，“我想转行了。”

苗稚没打击凌翊，顺着他的话问：“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调酒师怎么样？”

苗稚看了看餐桌上的各种酒喝调酒装备，心里琢磨：“这小子该不会认真的吧？”

或许是苗稚的表情太过好读，凌翊大笑：“哈哈哈，我开玩笑的，陆哥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看你准备挺充分的了。”苗稚吐槽了一句，打探起了女主角有没有对男二多关心一下，“最近，尹语谣联系过你吗？”

“最近没有了，上个月她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给一部电视剧写OST。”

苗稚感觉酒劲可能是上来了，她的脑子不能太好运转，说出口的话简直就是“直言不讳”：“应唯雪的事情，要是能摆平，考虑一下她呢？”

凌翊低头吃馄饨，看他那模样像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说话的时候很含混：“陆哥别逗我咯，我知道你们俩有意思，我可不夺人所爱。”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苗稚辩解了一半，知道这话自己说没多大用。她要想成功撮合凌翊和尹语谣，尹语谣那边也是个不小的难题。还是从长计议吧。

凌翊吃完了馄饨，又给两人调了杯蓝色的酒。苗稚都喝了，喝完就有些晕，想要起身告辞，凌翊挽留了她。

“客房我打扫过来，太晚了，你住下来吧。”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时间不是最主要的因素，苗稚实在是忽然头晕得厉害，便同意了：“好吧，打扰你了。”

喝了不少酒，凌翊的眼神反倒比刚才愈发清亮了：“谢谢你听我说话，这些年，我真是压抑了太久了。”

“嗯。”苗稚想说不客气，但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说就昏睡过去了。

苗稚隐约感觉自己在被移动，事后回想应该是凌翊吃力地扶着她到床上，因为她第二天是在床上醒来的。

而且，凌翊没回自己的主卧，就在那张床的另一半睡着。

苗稚脑子里瞬间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该不会凌翊也拍了她的裸照吧？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衣服还都穿得好好的，放心了下来。真的该庆幸，疯子只有应唯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