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了,等少年稍微吃了点东西,大家才了解到后续。
少年名叫苏绍,来自崇北,虽然那里对整个修真界来说并不是最富庶的地方,但是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近两年来,崇北接连干旱,土地颗粒无收,已经饿死了很多人,百姓为求自保,都纷纷往外跑。
苏绍的父母带着他也一路向南而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以为可以活下去了,没想到却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商门弟子,被打了个半死,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经受不了折磨,父母都相继去世。
苏绍流落街头,被那个猴腮脸诓骗,让他给自己做工,每日去向过路人乞讨,拿讨到的钱来换吃食,直到如今被崔季行救下。
“欸,崇北我记得好像是宫门所在的地方,怎么没有听他们提起过?”上官遥想起今日比武那个下场极快的宫门弟子,只怕是宫门这两年不止是疏于管教这么简单。
崔季行见苏绍舔了一下唇,就给他倒了一杯茶,没有说话,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桌上一时有些静默,连商桓晋都不磨刀了。
不一会儿,司君行就打破了沉寂,“不管真相是什么,这是怕是我们各自回师门后都要赶紧向掌门禀明才行,崇北的灾患需要仔细了解一番。”
崔季行看着小口喝茶的苏绍,又望着四处喧哗热闹的酒楼,大家都在推杯换盏,几多开怀。
这世上总有人的生活喧哗不止,也有人的生活如履薄冰。
几人从酒楼走出来,都准备回住处,唯有苏绍跟着崔季行止步不前。
司君行注意到他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
崔季行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无碍,只是想提前一日回到师门,把苏绍送回去,求师父给他一个落脚之处。”
“你疯了?比武大会提前离开,就算你是第一,也会被示为对九门大不敬,会被责罚的。”
商桓晋平日看着吊儿郎当,但是这世间生存的法则,他也知道要好好遵守。
上官遥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司君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
看着他们三人,崔季行还欲说些什么,但司君行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且去吧,明日我帮你告病。”
崔季行看着他,笑了笑,不再多言,又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商桓晋看着司君行,显然是想等他一个解释。
司君行向来路继续走去,“走吧,既然季行他不干涉我们,我们也不要去干涉他。”
“此话何意?”上官遥不解,商桓晋又一次寻见了知音。
司君行看着他们两个都呆愣的模样,笑的很无奈,“他这是要忙着回去禀明师门,想赶紧给崇北之患一个解决方法,但是他不强求我们跟他一起,毕竟他知道人各有志。”
崔季行知道司君行他们留下是有所求,而他离开也是有所求,大家所求不同罢了。
“可是……”,商桓晋犹豫了一下,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你不能回去,商叔伯近日身体有恙,不管你提前离开理由多么正当,在他看来都是错了,小心让他老人家急火攻心,病上加病。”
而上官遥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没有拿到名次,还敢令师门蒙羞,只怕会把现在议亲的形势变得更加棘手。
至于司君行,药师谷这几年在武功造诣上不如其他三门,却还能立足于四门,就是靠小辈们的无双医术,若是他都走了,那世人只会认为是药师谷怯了,日后很难再找补回来了。
崔季行带着苏绍回到师门的时候,师兄弟们正在练功,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溜到师父的门前向里面观望。
苏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只能自己四处看,然后看见身后走来一个人,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玉捋了一下胡子,冲他和蔼地笑笑,又朝背对着的崔季行抬了抬下巴,苏绍不明白,但还是拍拍崔季行的衣袖。
崔季行一边看屋里,一边回应他,“怎么了?你饿了?还是累了?”
看了半天,见屋里真的没有人,崔季行转身的时候也在嘀咕,“奇怪,师父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老喜欢到处跑?”
随后抬头就看见他一把年纪的师父正站在他面前。
“为师真的很老吗?”宋玉貌似认真地询问了一句,然后应景的咳嗽了一下。
崔季行忍不住叹气,“师父你居然都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只关心你老不老?”
“细数下来,三年一场的九门比武,你参加了五次,但是有哪次是老老实实呆满三天的?这回又是什么事?”宋玉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师父这次,还罚我吗?”崔季行趁机试探了一句。
宋玉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把门打开,先进去吧。”
崔季行刚进门,就看见屋内放好了戒鞭、蒲团和手帕,看样子已经准备了多时。
他回头又看了宋玉一眼,只能认命地走进去跪好。
宋玉倒是没着急进去,他先安顿好苏绍,给他在庭院中安排一点事情做。
等人走了,才慢慢走进去,关好门。
拿起戒鞭,还试图跟崔季行打商量,“这鞭笞之刑你也很熟悉了,要不咱俩速战速决吧。”
正要开始,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对了,记得别出声啊,免得吓到门外那小孩儿。”
不等崔季行答话,鞭罚已经落下。
不愧是戒鞭,等把二十一鞭罚完,崔季行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宋玉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势,给衣服施了一道净衣术,算作遮掩,再把手帕递给他擦汗。
“说吧,这次跑回来,是为了什么?”宋玉虽然在问他,却也没闲着,站在书橱前,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崔季行擦了汗,才站起来,挪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慢慢喝。
找了半天,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宋玉这才转过身来看他,“怎么,出去一趟,连鞭刑都抗不下了?”
崔季行难得没有贫嘴,斟酌了一下,才谨慎开口,“师父,近两年崇北旱灾持续不断,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这件事你可知道?”
“两年持续?”宋玉一下子就听出事情不简单,收了玩笑的姿态,“这事倒是没有听说,只听说宫门驻地之内,偶有灾患,多亏宫门掌门力挽狂澜,进退得宜,才护住一方无恙。”
“不对,今日阿遥与一宫门弟子比试,才交手三招,宫门弟子就倒地了,虽说宫门实力难敌凌霄峰,但也不至于颓弱至此。怕是崇北真的出了什么事,导致他们无心修行。”
“这事,你想如何?”
“我想去一趟崇北,了解一下真正的情况,如果旱灾一事不假,就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这不是苍梧的分内之事,你也需师出有名,”宋玉敲了敲桌子,深思一番,“这样,马上魔道会送质子来苍梧,你沿路寻去,对外宣称是去接应,为防魔道从中使诈。”
这倒是提醒了崔季行另一件事,“师父,既是将质子接来苍梧,往后会如何安排?”
宋玉忧心崔季行此次出行一事,也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略微想想就给了答复,“正魔之争,质子无辜,念他年幼,且让他拜入任长老门下,细心教化吧。”
“既是教化,那不妨师父将他收入门下?”不等宋玉拒绝,崔季行立马接道,“这苍梧山上,若说谁心无芥蒂,肯悉心教导魔道之人,除了师父,我倒是想不出别人了,师父不妨就好人做到底,既然都接下魔道这个烫山芋,干脆就接到底吧。”
宋玉顺着想想,也没反驳,“你先把人带回来,其余的,等见过那孩子之后,再说吧。”
听这话,崔季行便知事情已经稳妥了,他又乘胜追击,“那我走的这几日,劳烦师父帮忙照顾一下苏绍吧,而且在我回来之前,万万不可让旁人知道苏绍的存在。”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宋玉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倒是不疼,只是给他个警告。
崔季行摸摸被敲的地方,马上卖乖,“师父放心,我只是想着,这魔道质子孤身入门,容易遭到师兄弟们的冷待与苛责;若是两人一起拜师,在旁人不知这质子模样的前提下,可以混淆一下身份,方便让他以后在师兄弟间昂头自处。”
“再者,师父也说质子无辜,不管他日后如何,如今也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苍梧山何必去为难一个孩子,姑且让他安心长大吧。”
说完,崔季行还不忘倒杯茶讨好宋玉,见人接了,立马站起来佯作捏肩的姿态。
宋玉看他又在装乖,但仔细想想这番话,也觉得有理,“你倒是想的周全,那去门外把人带进来吧。”说着,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你记得早点回来,你这一把年纪的师父可经不起你们的闹腾了。”
见师父答应,崔季行也不捏肩了,笑着转身就向门边跑,还不忘卖乖,“知道了知道了,师父才不老,还要给我找师娘呢!”
眼看人都要没影了,宋玉连忙把人叫住,抛了一物给他,正是刚才他在书橱中找到的金疮药,“记得回去擦药,别留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