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旧,风梨淮每日与谢执澜腻在一起,和从前无异。
当福利院医生的生活比在海城当医生的生活轻松千万倍,这段时间她不用再早出晚归,不用七点才吃晚饭。
虽说,系统任务的倒计时无时无刻不在继续,但他们实在找不出线索。
日子得过且过。
没想到的是,最先出问题的,是何千灵和沈禾。
沈禾出国的时间提前了,就在两周后。
何千灵看起来很平静,沈禾哭了一场。
那天午后,沈禾拎着箱子出了福利院的门。
何千灵一个人住在沈禾的房间,没有再搬回自己原来的房间。
何千灵说,他们本来就不般配,最多只能谈谈恋爱。
只能到这儿了。
颓废几天后,何千灵就恢复了生机,好像完全走了出来。
福利院里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事圣诞节,只知道他们很久没见到的哥哥姐姐马上就要回家了。
宋院长买了些彩带气球,让孩子们用胶布把装饰品四处粘贴。
这几天的下午不用上课,这群孩子都开心地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陆院长在他们的身后追着,让他们慢一点,小心摔跤。
陆院长喊道:“小余你慢点,昨天才磕到膝盖,今天又乱跑!”
小余昨天晚上换裤子的时候,被陆院长看到膝盖上一片青紫。
问他哪里伤的,他在床上打滚耍宝说不知道。
气得陆院长拍了两下他的屁股。
大半夜的,陆院长很不好意思得把风梨淮喊了起来,让医生给孩子膝盖上上药。
风梨淮肩上披着谢执澜的大外套,蹲在地上,打开医药箱,拿出药水和棉签。
谢执澜靠在门框上,两个孩子看到老师来了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腿转圈。
风梨淮沾了药水涂在小余伤口上,问:“下午去哪玩啦,膝盖都磕破了。”
小余说,在院子里玩,和小池一起,玩贴烧饼。
风梨淮问两个人怎么玩贴烧饼。
小余在床上打滚,说这药水痛,不要涂了。
陆院长问:“有没有伤到骨头?”
小余很瘦,膝盖骨头看起来凸起,皮包骨头。
风梨淮摇摇头,“放心。”
小孩子骨头软,磕着碰着不要紧。
陆院长戳了戳小余的额头,嗔怪:“不能这么野了,会伤到自己的。”
小余继续在自己床上打滚玩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收拾完孩子,风梨淮和谢执澜回到自己屋。
已经很晚了,谢执澜锁了门,风梨淮便歪倒着朝他靠来。
“好困啊,谢老师。”
风梨淮靠在谢执澜怀里,没骨头似的,闻着他胸口好闻的沐浴味。
面前的人不语,风梨淮疑惑地“嗯”了一声,攥紧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
硬邦邦。
她又喊,拉长了声调,“谢教授——”
尾音绵绵的。
谢执澜拦腰抱起他,提醒,“我是讲师,没评上教授。”
还怪严谨的。
占星学这门学科每年评优评先的名额有限,他才工作几个月,没成果没科研没横向没论文,竞选副教授都没什么竞争力。
仕途坎坷,好在他也不是个喜欢工作的人。
比起工作,他更喜欢恋爱。
如果他当人的生命有限,那必须把这些有限的时间都放在陪伴风梨淮上。
所以,他今年的年假已经全休完了……
他把风梨淮放在床上,吻了上去。
却被风梨淮抵着他的下巴推开。
风梨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手却一直攥着。
谢执澜不亲了,问:“手里是什么?”
风梨淮摊开手,是一片火红的枫叶碎片。
“小余裤子上粘着的。”
福利院里没有枫叶。
谢执澜起身,走到窗前。
黑暗中,有寥寥几盏路灯。
福利院为了减少打扫成本,没有在福利院里种枫叶树。
最近的枫树也在对孩童而言很远的地方。
窗户中,远处的别墅区灯火阑珊,旁边是一片枫叶林。
……
距离圣诞节还剩两天,宋院长打电话问了大孩子们,他们平安夜那天的中午就会回来。
小池高兴地手舞足蹈,“那就是明天后天中午了!哥哥姐姐要回来了!”
福利院好几天不上课了,大家每天吹气球玩。
下午的时候,几个大人一起打扫院内的卫生,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藏得四面八方。
风梨淮和何千灵拿着扫帚扫院子,谢执澜扛着拖把拖教室。
刘阿姨和两个院长在厨房包饺子,做包子,桌上放着三大盆馅料,包好的饺子塞满了冰箱。
圣诞节一过,风梨淮他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所以他们都想着趁着自己还在这儿,把院子打扫干净。
迎接圣诞,也迎接春节。
何千灵与风梨淮说说笑笑,只是时不时会拿着扫把发呆。
风梨淮伸手在她眼前挥挥。
何千灵回神,叹了口气,说:“谈恋爱好比喝毒药。”
“还是慢性毒。”
让人依赖,让人沉溺,然后丧失自我。
早知道这样,她当时就不应该和沈禾在一起。
原以为可以一刀两断,切个干净。
结果……
丢人。
沈禾知道二人年龄差大,何千灵不可能等自己三四年。
走之前,他问何千灵,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国。
何千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好不容易在海城医院有了些实绩,等着升职加薪呢。换地方又得从头来过。
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何千灵扔了扫把,在院子里大喊,“男的都是狗屁啊——”
这是心理诊疗中常见的治疗手段,大叫减压法。
谢执澜从屋里探出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何千灵喊完,顺带安慰了下无辜受伤的闺蜜男友。
她朝谢执澜摆摆手,“你不算。”
谢执澜不知道,这个“不算”的意思,是不算狗屁,还是不算男的。
好像都可以。
风梨淮说:“走的那天,我表弟给我打电话了。”
何千灵喝了口水,满不在乎,毫不关心,隔了几秒才问:“说了什么?”
是不是在惋惜这段恋情。
风梨淮:“他哭着说,后悔没好好读书。”
何千灵:“……”
也是,如果不当鬼火青年,他没准能考上大学,就不用去国外了。
都是不读书惹的祸。
院子里孩子们的声音渐渐小了,只剩几个小的,在远处玩泥巴,欣欣也在里头。
风梨淮伸了个懒腰,说:“好累啊,我想出去逛逛。”
何千灵懒得出门,谢执澜扔了扫把就跟上来。
去那片别墅区有还算干净的油柏路,只是若是沿着这大路走,要多走很多弯路。
风梨淮和谢执澜拐进了田野里,走泥路。
平日里,福利院的门没有人看,几个孩子偶尔打闹,但没有人离家出走过,所以院长很放心。
孩子们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很长,有的回去睡觉,有的四处钻着玩,经常有孩子不见人影,但都会在吃晚饭的时候准时出现。
这是一群很乖的孩子。
走了几分钟,风梨淮看到了一串脚印,在杂草丛中,很是显眼。
远处一片荒地上,几个还没他们腿长的孩子分成两派站在那儿对峙。
小余的羽绒服敞着,很有老大哥的气势,小池站在他的左侧,是二把手。晓晓站在后边,拿着一根塑料管。
对面站着四个小孩,大约是住在别墅区的,手上带着智能手表。
场面一触即发。
对面先发制人,竖起一根中指,龇牙咧嘴地骂道:“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接着是鬼脸攻击。
小余岔着腿站着,半蹲着回敬了一个友好手势。
对面开始问候他们不存在的爹妈。
晓晓甩起那根塑料,砸了过去。
风化的塑料管道没什么硬度,一碰到人的胳膊就七零八落碎成了渣渣。
对面被点燃激怒,饿虎似的扑了上来。
“妈的,野种也配以后和我们上一个小学?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收拾掉你个low逼。”
接着就是急赤白脸的拽衣服,扯头发,拧手背。
一片混乱。
小余喊道:“有妈了不起?我告诉你,爷的生活你求不来!”
风梨淮刚想冲出去劝架,被谢执澜拦住了。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他们劝得了一次,却护不了这些孩子一辈子。
谢执澜去商城兑换了一个道具,时间静止符,对着那群孩子扔了过去。
瞬间,所有孩子的手脚都被定住了,只有嘴巴能动。
“我靠,怎么回事,我中邪了,”对面阵营的小胖子用辣条音问。
“我去,我去,我僵住了,妈妈!”
……
谢执澜又去商店兑换了一个变声器。
调整好音色后,他用空灵飘渺的声音对着那群孩子说话。
“你~们~”
“你是谁?”小余冷着脸问,扭着脖子想往声源处看。
“阿~弥~陀~佛~”
“我是~神~仙~看不出来吗~”
空灵的声音洗涤灵魂,风梨淮站在旁边感觉都快被超度了。
“你……你要干什么……”小余声音颤抖。
“不干~什么~,你~不认识我~吗~~”
几个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重心不稳歪歪扭扭以僵硬的姿势倒在地上。
小胖子欲哭无泪,想往草丛里撒糯米粉。
“大仙!大仙!冤有头债有主,我爸妈每年都去庙里给您上头柱香的,您不能索我的命啊!求求你了!”
他发红的眼睛蹬着旁边几个福利院孩子,说:“大仙!抓他们!他们穷!活着也是浪费!”
仙人笑了几声,“错了~”
“我不是你爸妈上香的神,而是……”
小孩子们还不知道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屏气凝神地听着。
“我是~旁边那个福利院的土地神~”
小孩子们吸了一口凉气。
谢执澜继续骗人,“说说吧,为什么要欺负我的子民。”
小胖子说:“因为他们是孤儿。”
小余:“你踏马!”
小池:“比有妈生没妈养的好些。”
晓晓:“垃圾。”
谢执澜:“孤儿怎么了?”
小胖子脸很肉,脸颊凸起,很老实地说:“我爸说了,不要和这些野孩子玩。”
谢执澜:“小朋友们,你们错了,偷偷告诉你们一个天机,这座福利院里住着的都是神仙的孩子。”
“你们知道,神仙是不能随便下凡的,所以神仙的孩子只能一个人生活。”
所有孩子都被震惊了,原来……神仙离他们这么近啊。
变声器失效到了,谢执澜收回静止符,孩子们恢复了自由。
他和风梨淮躲进远处的树丛中。
那几个别墅区的小孩,被吓得不轻,直接跑了,生怕有神仙追上了。
福利院的三个孩子也熟门熟路地走回去。
谢执澜和风梨淮跟在他们后面。
晓晓问:“余哥,我们真的是神仙的孩子吗?”
他们中最大的孩子都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实在分不清真假。
小余:“或许是吧,神仙不会说谎的。”
小池:“今天见到了神仙,我们回去跟宋奶奶说,她一定也会很高兴!”
晓晓:“你傻啊,这样奶奶不就知道我们偷溜出来了。”
晓晓叹了口气,“唉,当神仙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好。”
其他孩子都有家长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