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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捉红颈鳄捉了一上午。在捕捉之后,还要给鳄鱼去头、挤毒液、去毒腺。做好这一切后,德拉科还给他们剥了皮。红颈鳄的皮能磨碎了做魔药原料。
哈利快吐了。
明显德拉科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他让哈利站远些,自己挥动魔杖,像在挥动一把看不见的刀,然后把鳄鱼皮仔细地剥下来。血水源源不断流淌进沼泽,引来更多鳄鱼。
哈利渐渐察觉自己对德拉科误解得太多。他以为德拉科应该娇生惯养、见不得血、也受不了血腥场面,谁知道他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虽说面对的是动物,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又残忍又冷静,甚至,似乎很快活。
就好像他需要从这些血腥的、残忍的行动中吸取能量。
“你好像很高兴。”哈利说。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它们都是魔药原料。”德拉科说,一面继续动着魔杖、将红颈鳄剥皮。他看了哈利一眼,“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那副表情。”
“你好像很乐在其中……不只是因为有了魔药原料。”哈利说。
德拉科眯着眼睛,小心地剥去鳄鱼爪子部分的皮。
“让我猜猜……你认为我太残忍,是吧?”他笑了一声,“我承认。食死徒以折磨和杀死麻瓜取乐,我不能做食死徒,不能去杀人,却想要享受屠杀的快感——但我要为自己辩解,波特,我早就想杀人了,杀人的渴望埋在了身体里,因为我自己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所以我会想报复,让其他人也尝尝那滋味。凭什么只有我遭受了那些?凭什么其他人就不必遭受我的厄运?这不公平。”他轻声说着,剥下了最后一条鳄鱼的皮,用魔杖在上面指了指、消除了残血。
他的眼睛暗了下去。灰色沉淀在他眼中,成了阴影。
“你是说……伏地魔——”
“不,”德拉科答道,“不只是他……我是说,食死徒。”
哈利震惊又困惑。
“你们的名单上少了人,是吧?”德拉科问,“有几个食死徒失踪了,找不到了……他们去了哪呢?”
他忽然笑了。哈利只觉得冷。
“想结案吗,波特?我再给你三个名字,但这次,你就要把我抓进阿兹卡班了。”
“你杀了人?”他问。
“他们死于反弹咒,你说这算不算是我杀了人?”
“我……”哈利忽然卡住了似的,但还是说道:“我无法证明你说的‘反弹咒’是实话。”
“你也无法证明我杀了他们是实话,”德拉科笑道。他走近哈利身旁抱住他,示弱似的把头枕在哈利肩上,“你无法起诉我——你没有尸体,也没有证据,我可能只是在吹嘘撒谎。”
他没有。
他不是。
哈利知道得一清二楚。德拉科就是在告诉他,有三个消失的食死徒死于他手下。
“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他们折磨我,认为我……蛊惑了黑魔王,”德拉科笑起来,“食死徒都没有脑子,他们比我疯得还厉害。”
他笑着,因为笑,身上也在发抖,很明显,哈利无法感觉不到。
“你也不知道心疼人,为什么你不问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
“我不想知道。”哈利说。
“哦,你开始喜欢我了么?”
哈利避开了这话题。
“我们该回去了。”
在见到德拉科的屠杀和剥皮场景后,哈利完全不想吃鱼肉了,他又被德拉科所说的食死徒失踪死去一事分神,更没有食欲。
两人商量一下,把去毒后的红颈鳄送去韦斯莱家了,也顺便在陋居吃了饭。德拉科高高兴兴地陪韦斯莱夫人做菜,帮她处理刚刚拿回来的新鲜食材。那天正好是周末,韦斯莱家人很多,大家都饱餐了一顿。
晚上他们在陋居住下了。
哈利和德拉科仍睡在罗恩的房里,床被变大了,德拉科仍抱着罗恩睡。
哈利觉得这样正好。他今天被德拉科的那些话弄得心烦意乱,根本没办法和他亲近。
罗恩察觉到他一直没睡着,问他怎么了。
这可真不是谈话的好时候。德拉科整个人都扑在罗恩怀里熟睡,哈利却要在这时说他怀疑德拉科杀了人。
但哈利还是说了,也不怕当事人醒了会听见——反正德拉科知道他的怀疑。
罗恩听了来龙去脉,有些困惑。
“这些事就别太在乎了,如果他们死于反弹咒……这样的案子,你们以前怎么判?”
“基本是无罪,但要缴很多罚款,”哈利说,“但也有少数例外被算作过失杀人。”
“判得重吗?”
“不重。”哈利答道。
他们沉默一会儿,罗恩问:“你自己发现问题了吗?”
“知道了。”哈利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你总觉得他是个坏人,十恶不赦,”罗恩说,“实际上他没干什么——除了学校那时的小打小闹,告我们的黑状、打小报告之类的。”
“是啊,你现在完全不在乎了。”哈利看了罗恩一眼。罗恩抱着德拉科,后者完全信任地扑进他怀里睡着,罗恩还摸着他的头发,就好像德拉科是他儿子。
“我们现在是生意伙伴了,”罗恩说,“还是朋友。”
“没有这样抱着朋友睡觉的。”哈利吐槽道。
“我们是……非典型朋友。”
哈利简直无话可说。
“你可能会继续恨他,”罗恩说,“但如果不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觉得恨也没关系,毕竟这种感情不能一朝一夕就消失,是不是?”
哈利没说话。
“好啦,少一点恨着他吧,”罗恩说,“你和他睡都睡了。”
“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说话?”哈利问。
“你们俩到底睡不睡!”德拉科嚷道,他忽然醒了,把哈利和罗恩吓了一跳。
他恼怒地转过头来盯着哈利,“你可以恨我,波特,但不要打扰我睡觉!我会很容易失眠的!”
他嚷了两句,又扑回罗恩怀里睡了。
而罗恩摸着德拉科的头发,一面小心地看哈利的表情。
哈利看了更觉得要气死。
·
最让德拉科厌烦的,是食死徒聚集的日子。
一些食死徒被召集到马尔福庄园,在大厅开会,谈论所有德拉科不想听到的事。
现在他不是食死徒了。他自认不是,他厌恶那个身份,以此为耻。
但他还是要参加,面无表情地坐在伏地魔旁边。
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蠢,他根本不是伏地魔的左右手,除了做魔药之外,也根本什么事都不为伏地魔做,他出现在这儿,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他不过是伏地魔的婊子,所以才能坐在他身旁。
就好像谁稀罕似的。
德拉科连听也不愿听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在走神。似乎这样,他就可以认为自己不是食死徒的一员、从未与他们同流合污。
会议进行许久后,纳吉尼爬了过来。它从桌子上幽幽地爬过,众人恐惧地注视着它,一动也不敢动。在它爬行过来时,伏地魔正说着什么事,德拉科没留神。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墙壁,余光注意到大蛇爬到了伏地魔的椅背上。
但纳吉尼只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就爬到了德拉科身上来。
德拉科已经习惯了。最近纳吉尼时常会和他亲近,似乎多日前他们针锋相对那一幕从未出现过,纳吉尼在他身旁很温顺。
德拉科的眼睛仍望着又高又远的墙壁,目不转睛。大蛇爬到他身上,从他肩上垂下头来,德拉科在它头上摸了摸。如果不摸它,纳吉尼会很不高兴。
因为伏地魔在场,旁人多少都有些恐惧或紧张。只有德拉科完全不在意,他兀自出神,幻想着杀人——杀掉黑魔王。可是他做不到,真让人为难。
他越想越不高兴,一种孩子气的、抢不到玩具的不高兴。他皱着眉,仿佛在为什么事生气。
最近他一直在做伏地魔的学生。但明明是同样的咒语,他用起来的效果就比伏地魔差了十万八千里。
挫败感淹没了他。
其实他进步很大。可谁让他的参照人是黑魔王。
同样的咒语,德拉科根本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效力,想要杀了黑魔王就更是天方夜谭。
德拉科不情不愿地在长桌旁坐着。这是件无法做到的事,多么痛苦,他无法杀了他。
“德拉科,”伏地魔忽然叫出他的名字。他赶快回过神,同时注意长桌斜对面的父母都哆嗦了一下。
“主人?”
“你真的认为,在会议上思考如何杀掉我是明智的?”
此言一出,室内的食死徒都呆滞了,一个个都盯着他。
但德拉科只觉得奇怪。这话应该是他们两人单独在场时讨论的内容,过去他们没少讨论这种又死又活的话题,可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我只是想了想,”德拉科说,“我又做不到。”
“你可以试试。”伏地魔说。
这好办。
轻车熟路。
德拉科当即起身,一个死咒射向伏地魔——他们每天都这样做——但对方只是挑了挑魔杖,那咒语就被他打消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德拉科继续一个又一个咒语发射过去。对伏地魔不必留情,因为根本伤不到他,这就是为什么德拉科越打越恼火、下手越来越狠的原因。伏地魔不像人,他完全不是个活物,什么都伤不了他。
但很快,德拉科就不得不停手了。他被黑魔王的一道咒语击中,直接摔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感觉有一半的骨头都裂开了。
他倒下去,长桌另一边的食死徒看不到他现在情况如何,也没有一个敢起身去看的。
“不用担心,卢修斯,纳西莎,”伏地魔懒洋洋地说,又一道魔咒射过来,德拉科瞬间痊愈了,“——他在我手下不会有事。”
食死徒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惊讶于德拉科竟然能活下来,以及黑魔王竟会为他治疗,而且是瞬间就治愈了。
卢修斯和纳西莎似乎连气也不敢喘,只惊恐地望着德拉科。纳西莎大睁着眼,眼中饱含泪水,但她不敢让眼泪流下。卢修斯也在发抖。夫妻二人都惊得动弹不得。
“德拉科年纪还小,会犯错也在情理中,”他望着食死徒,这些话显然是说给他们听的,“但错误是可以被容忍的,哪怕是‘杀了我’这样的意图。我允许错误发生,并以仁慈赦免。唯一无法饶恕的,只有背叛。”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食死徒个个噤若寒蝉,思索这番话的含义。
德拉科除外。
他只觉得恼怒:黑魔王刚刚这样对他,只因为要拿他举个例子给食死徒看,就好像他是演示课上的青蛙,拿来给人做展示和试验的。
那天的会议结束后,德拉科立即离开了。
他少见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连几天没有去见伏地魔。他在生气,觉得自己被伏地魔摆弄——就好像他们上床还不够,在众人面前,他还要扮演一个弄臣似的角色,一个小丑。
过了一个星期,德拉科在魔药室里看书时,伏地魔走了进来。
他像个幽灵,无声无息。
德拉科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句话也不说,又低头看书了。
“你在生我的气?”伏地魔走进来,一面问道。
“确实。”
“你真要这样做吗?”伏地魔走到他身旁,冰凉的手指摸着他的头发,“这会给你带来惩罚。”
“你随意好了。”德拉科说。
伏地魔的手仍在他脸上碰着。德拉科准备好了,他觉得对方随时可能会给他一巴掌,然后是钻心咒,和许多他无法抵抗的咒语。
但伏地魔只是触碰着德拉科的脸。接着,他的手指滑进德拉科的头发,并让德拉科抬起脸来看着他。
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时,德拉科无可抑制地惧怕起来。但转瞬间他就回过神来,强撑着与他对视。
“你应该出去走走,”伏地魔放开他,“等你知道错了再回来。”
“那我就没办法回来了。”德拉科冷笑一声。他的回答强硬,身体却发着抖。
他恨他,他毫无疑问地恨着他,伏地魔让他变成婊子,还让他没了自由。现在仅仅是“出去走走”,都要恩赐似的从伏地魔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