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着点。”
周时眼疾手快托了下碗底，抽回手时，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手背。
嘴角与眼角搭配着上扬，随性肆意，落在程染秋眼中跟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
风吹过林间飒飒作响，一人顺手捡了石子打水漂，惊扰了水里的鱼，得意洋洋。
“行行好吧您，这会儿占便宜。”
程染秋搅着粥，白糖还有一点沉积在碗底，鼻尖泛着丝甜腻。
周时喉结滚动，手指蹭了下鼻尖。
程染秋又递给他一个包子，周时两口就干完了，手刚伸过去拿第二个，就被拍了下。
程染秋言之凿凿：“缓缓再吃，一下子吃太多会撑着。”
“就这么点，”周时不敢置信，“小程哥当场报仇啊。”
“那也没有你这么个吃法，暴饮暴食不可取，”程染秋不带喘气的，“还吃这么快，这习惯也不行。我走了，你坐一会再躺下。”
一连串的，也没给反驳的机会，说完便脚步飞快，端着碗和盘子便出了门，生怕有人反应过来找他算账。
周时望着房门，垂下头笑，一手按着肩也没别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亮了下，上面显示有条消息：【差不多了，周老板睡吧。】
周时撑着眼皮回了个“好”，手一松就睡了过去。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啊吓我一跳，小程哥，你干嘛呢？”况溪蹭蹭蹭上到二楼，拐弯处见到个数台阶的程染秋，“怎么还端着碗？”
程染秋回神：“时哥低血糖，给他送了点吃的。”
“低血糖？”小溪念叨了声，有些狐疑，“我去看看。”
她刚抬脚，又落了下来，“还是打电话吧，时哥不让人进他房间。”
“有这讲究？”程染秋惊讶。
“是啊，也就是定期让阿姨进去换个床单被套，别的时候不让进。”小溪低着头准备拨号。
程染秋忙道：“吃完东西好多了，现在估计睡下了。”
“哦哦，那我先不打了。早知道昨晚就我值班了，听阿姨说忙了一晚上。”况溪说话间凝眸看他的衣服，表情有些古怪，“等下，你这衣服？”
“怎、怎么了？”程染秋结巴了下，本来挺光明正大的事情，愣是给他整出偷鸡摸狗的意思。
小溪好似没听出来，笑笑：“看着有点大。”
“这样凉快，招风。”程染秋抓着衣角扯了下。
“你穿着很好看，”小溪上下打量着，“对了，昨晚那么大雷声，哥你是不是没睡好，才起这么早？”
“啊，对，是，”程染秋快招架不住，把托盘塞她手里，“正好，这交给你了，我再去补会觉。”
“好——”小溪看着他背影，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周时一觉睡到下午，刚打开门就被人拦了。
沈宁从对门探出一颗脑袋：“哟，醒了？”
“嗯，有事？”周时关上门。
“和你汇报下合作，进来聊。”沈宁打开门，“赶紧的，我没你那破讲究。”
“时哥快来——”房内传来宋城的喊声，周时意外地挑了下眉，沈宁只当没看见。
“肩膀还成？”沈宁问了声，宋城也看过来。
“没事，”周时回，“过那阵劲了。”
“昨天和人聊合作那会，听说了个不错的中医，你到时候去看看。”沈宁说。
“再说。”周时靠在沙发上按了下肩。
“别不当回事，老了更遭罪。”沈宁念叨，“每回阴雨天都这德行，你打算怎么回……”
周时看向他，沈宁被宋城杵了一胳膊，收了声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疗休养的合作谈成了？”周时无所谓地笑笑，转了话题。
“这么明显？”沈宁摸自己脸，看向宋城，“我脸上有合同？”
宋城白他一眼。
周时说：“没成，你会主动找我？”
“不会。”宋城替他答。
“你俩是我肚子里蛔虫吧。”沈宁震惊。
周时：“滚蛋。”
宋城：“闭嘴。”
“你俩……啧，骂我的时候挺默契，”沈宁摇摇头，主动交代，“谈差不多。让人留了两间房，今天会有人过来试住。不出意外，走之前能把合同签了。”
“辛苦。”周时没什么诚意地比了个大拇指。
“别来这套。”沈宁扔给他一支烟。
周时夹在指间犹豫了下，又扔回给他。
沈宁挑眉：“不抽了？”
“不抽，”周时摇头，“明天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早备好了，放心，”沈宁忽然问，“昨晚你值班？不小心被三楼客人泼了饮料的冤大头是你？”
周时没防备，没好气地应了声。
“那我怎么听见你房间有人？”宋城一脸紧张，“时哥，进贼了？别抽了！”
沈宁嘴里的烟刚点上，就被人抽走摁灭了，他也不生气，掐着嗓子起哄：“时哥，进贼了！”
周时眼神从这两人脸上划过，落在还冒着气儿的烟灰缸中，摩挲了下手指。
沈宁喊他：“真进贼了？我报警。”
“报个头。”周时回。
“时哥，你别不当回事！这要是进贼了，我们没关系，要是吓到客人和况奶奶……”
“就是，老人家可不经吓！”
两人一唱一和的，吵得人头疼。
“程染秋住我那了。”周时按着额角说。
沈宁微笑：“哦——”
宋城捂嘴：“哦——”
周时试图解释：“昨晚雷声大，他那屋靠边上，隔音不好。”
“啪——”
沈宁老神在在的，和宋城击掌：“我没听错吧？老周让人进他屋了？”
宋城拿纸巾擦手：“没听错，还让人上他床了。”
“哦——上床。”沈宁接过纸巾扔进垃圾桶，语气听着不怎么清白。
“你俩有意思？”周时看出两人早知道这事儿了，就是特地当面看笑话来的。
“有意思——”两道声音重合。
“没意思——”李长峰趴在桌子上，以下巴为支点蠕动着身体。
“我觉得挺有意思，”程染秋将两张试卷摆在桌面上，“有对比才有进步，你自己看看，郑格的卷面比你的干净多了。”
“吊车头和吊车尾的。”李长峰没骨头似的，慢吞吞走过去看，很有自知之明地评价。
程染秋看了眼郑格，后者没说什么，这孩子话少，他习惯了。
“有竞争才有进步，比的是谁的进步大，又不是最终分数，”他朝李长峰说，“这是对你有利。”
“也是，我基数小。”李长峰还挺自豪，挺胸喊道，“赢面大！”
郑格一脸的一言难尽。
程染秋笑笑：“你们分别研究下对方的卷子，学下对方的解题思路。”
李长峰嚷嚷：“我的有什么好学的！”
郑格这会儿倒是出了声：“省时间。”
“对！”程染秋赞许道，“我看过长峰的草稿，你的思路很快，选择题上能省不少时间。但是——”
他拍了下尾巴快翘天上的人，严肃道：“大题必须写步骤，考试就是捡分数，能多捡一分是一分！郑格这一点就做得很好，但是郑格的思路太固化，好几回时间不够用。”
郑格点头，余光瞥见外边的人影，念叨了声：“徐老师？”
“嗯？”程染秋往外看，见着一名四五十年纪的女性背着手站在门口。
见他看过去，那人微笑着点头。
程染秋笑着颔首，他刚才就发现了，想着是时宿客人闲逛，就没在意。
他问郑格：“认识？”
“嗯，我们学校的老师徐老师。”郑格低声回。
程染秋走过去将人请进来：“您好。”
徐老师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了，刚这边有员工和我说，这里有老师在补课，我看着像是有我们学校的学生，就过来看看。”
郑格闷声喊人：“徐老师。”
“认识我？还真是我们学校的。”徐老师看着程染秋的眼神带着探究，“您在哪任教呢？”
“我过来旅游的，”程染秋笑笑，“您放心，没收费。”
“我放心！”徐老师拍拍他肩，“我在外边听了会，非常专业！我要是你们学校领导，有这么个骨干，得当个宝。”
程染秋笑笑，没答话。
徐老师有意和他多聊几句：“你住这的感觉如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我们疗休养的环境。”
程染秋了然，看来就是沈宁在谈的合作，他很直白地夸奖：“很好，我要是贵校老师，会很喜欢这个安排。”
“那好解决，”徐老师盯着他，“你来我们这任教。”
程染秋张张嘴，这么突如其来的挖墙脚确实是想不到。
李长峰和郑格两人早已退回到座位上，看着在奋笔疾书，实际上耳朵拉得老长，一会儿偷瞄俩老师，一会看对方，眼神交换得利索。
“您贵姓啊？”徐老师又问。
“程，程染秋。”程染秋回。
“咱们到外边聊聊？放心，不勉强你，就是交换下教学经验。”徐老师努努嘴。
程染秋往身后看，伸手朝俩小孩一指，那俩立马垂下脑袋。
徐老师有些意外，满意地点点头。
程染秋回过身，伸手示意：“徐老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