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奚泽！好巧，我们刚刚还聊到你。”

局长办公室门口，牡丹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非常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

“是挺巧的。”奚泽点头，感觉差不多的对话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桃嘉身上。

刚刚才和陆局聊到桃嘉，没想到对方此时同样也在谈论他。

奚泽倒是不介意被人议论，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他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因为陆局也在，哨兵的听力都很好，听她们这么边走边聊，还要被陆局用眼神揶揄，他只是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在听到桃嘉说出“进入适应期之后就一直在犹豫”的那句，他的内心还因此产生了一丁点的郁闷。

直到被陆局的咳嗽声提醒，奚泽才发现他居然在做重要的汇报时走神了。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睡的原因。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为了汇报能继续进行，他只好出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而且，出于稍显恶劣的私心，奚泽也想看看桃嘉会不会因此而流露出尴尬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

她眼睛里面含着笑，一如昨日帮他疏导时那般看着他。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他还能想起昨日耳边那股温热的气息。

最终，先转移视线的人变成了奚泽。

“今晚下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他发出了邀请，正好也能和桃嘉好好谈谈。

不光是有关昨天疏导的一些疑问，还得告诉她该如何应付白塔。

毕竟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桃嘉才会被白塔盯上，第一次见面时，他曾给对方转过400万卡特，其中就有补偿的含义，可桃嘉没有收下。

既然如此，他便更加不能装作对一切都毫不知情，那太不负责任了。

奚泽已经暗暗为今晚的谈话列好了提纲，却从桃嘉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抱歉。我今晚有其他事，下次再说吧。”

她向他挥了挥手：“我们先走啦，祝你工作顺利。”

*

办公室的门关上，外面再没有传来女孩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了。

但屋内——

“噗嗤。”

陆璐局长肩膀耸动，脸颊微红，忍耐地十分辛苦。

“您想笑就笑吧。”奚泽无奈说道。

“噗哈哈哈哈！”

终于，陆璐上半身整个趴在了桌子上，手掌把桌面拍的啪啪响：

“哎哟，天啊，真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一幕。”

好一会她才调整好了呼吸，语气里却还是带着压制不住地笑意：

“你知道你刚刚的模样像什么吗？”

“简直就像是一只想找妈妈，却被对方无情踢开的可怜小鸡……哈哈哈。”

有那么明显么？

奚泽叹了口气：“疏导后的印刻现象，您也是哨兵，应该很了解这点才对。”

印刻现象，原本是指幼鸟会对它们遇到的第一个客体不由自主地跟随，并对该客体表现出偏爱的一种行为模式。

而在哨向关系里，通常哨兵在接受向导的侵入性疏导后，就会有一定概率出现类似的现象。

具体症状可能包括：

会不自觉地想要见到向导；会下意识倾听对方说话；会身不由己地追随那人的脚步；会想要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应该是我太久没接受过疏导的原因，只要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你要真这么想的话也挺好。”陆璐局长擦掉眼角的泪花，喝了口水，端正了些神色：

“所以，在桃嘉对你做过侵入性疏导之后，你已经能够确定，她是真的无法和哨兵彻底结合吗？”

“……的确如此。”奚泽垂眼思索了片刻，“具体情况涉及个人隐私，我不能向您透露太多，但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无法使用精神图景。”

“你有尝试过对她逆疏导吗？”

“陆局，这样做会对向导造成很大伤害。”奚泽皱眉。

向导使用精神力将自身的向导素传输进哨兵体内，对其躁动狂乱的精神力进行安抚和治愈的行为被称作疏导。

而逆疏导大多在低级向导为高级哨兵疏导时发生。

由于双方精神力量级的极度不匹配，高级哨兵本就无法控制的精神力受到刺激想要索取更多，进而反向入侵向导的精神图景，让精神体冲入其中肆意掠夺的行为，便是逆疏导了。

这种情况下，无论向导的意愿如何，也会因为无法抵抗高级哨兵的入侵强行打开精神图景。

“不必这么抵触。”

陆璐局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E级向导对S级哨兵疏导，还是在S级哨兵几乎丧失意识的情况下……奚泽，说不定你可能在不知不觉下已经做过这种事了哦。”

“我没有做，也不会做。”他对这点十分坚定。

“那好吧。”陆璐局长也不多做纠结，“关于桃嘉的特性，之后就由我来做进一步验证。

察觉到奚泽的目光发生了变化，她无奈调侃道：

“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不会太过分的。唉，难道说占有欲也是印刻现象的其中一种表现吗。”

“昨天事发突然，万幸没有发生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情况。其实你可以对侦查科的同事们给予更多的信任。他们每一个人，可都是在经过比对桃嘉更严格的考验之后才得以留在那里的。”

奚泽只轻轻“嗯”了声，没做其他表态。

“闲话到此为止，说回正题吧。”

陆璐局长用桌面上的投影展开奚泽刚刚提交的报告，将斯蒂芬·威尔斯，连同在他身上发现的遥控器的照片单独提取了出来。

而与之配套的其中一个装置，此时也摆在了桌面上。

她神情严肃：“如你所说，在这套装置被激活之后，你因为其产生的辐射而险些发生失控？”

奚泽点头：“是的，不过因为当时瑰丽广场内的其他哨兵已经提前疏散，尚不确定是只针对我一人，还是对其他哨兵也同样有效。”

“无论是哪种结论都不会是好消息。”

其余装置已经送检，具体报告一天之后才能给出，陆局长在威尔斯照片的投影上点了点：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此人身上。”

“只是按下按钮就能让哨兵轻易失控的装置，如果能够大规模量产，被投放到哨兵聚集的区域……绝对会是足以毁灭城市的巨大灾难。”

“但此人现在被治安局羁押，按照流程，需要等审讯结束后才会移交给处理局。

可要是这种情报被他们的人率先审问出来，以治安局被多方渗透的复杂局势，到时基本上和全城通告也没什么两样了。”

“而斯蒂芬·威尔斯至少拥有一名同伙，同伙身份不明，是否拥有组织也不明。

对方在瑰丽广场的举动，是恐.袭、警告或是准备勒索，目前还无法判断他们的的实际意图，同样也不能确定如果消息扩散出去，其同伙会不会因此作出更为激进的举动。”

“现在唯一有利的情报是，从其携带精神力屏蔽装置的情况推断，被捕应该不在这些人的计划之内，至少他不会是个可以随时被牺牲的炮灰。

这就代表，此时斯蒂芬·威尔斯在谁手中、在哪里开口，哪一方才会拥有一定的主动权和谈判权，而治安局绝对不是最佳的选择。”

奚泽默默听着陆局长的分析，补充了一句：

“斯蒂芬·威尔斯在被抓捕时处于精神力受创的状态，精神图景和精神体都有缺失，至少在三天内无法摆脱后遗症。”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即使在审讯过程中对方能够开口，其说出的内容也不会被当成有效口供被采用。

陆局长的拳头砸向了手掌：“非常好！”

“我会和治安局那边交涉，尽快把此人交接到处理局。

后续如果其同伙会有什么动作的话，极大可能会选择在斯蒂芬·威尔斯被押送的期间动手。”

她调整了下行动科外勤任务的排班：

“这几天你不要参与其他任务了，随时等待押送消息，到时候我不方便出面，消息又不宜提早泄露……咦？你今天是请假状态？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奚泽闭了闭眼：“……回家睡觉？”

陆局长大手一挥：“给你批了局里的休息室，睡眠舱就用挂我名字那个，放心，是全新的。”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是辛苦你在局里住几天吧，不排除会在夜间押送的可能，行动必须越快越好。”

奚泽：“明白。”

情况汇报完毕，任务也都安排好了，奚泽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时，陆璐局长又叫住了他。

“对了。”她把报告往前翻了两页，指着事件起因的那部分内容问道。

“这个携带精神力屏蔽装置的哨兵，是由当天参与入职测试的桃嘉发现的？而且在哨兵对她进行攻击时还发起了反击，重创了对方的精神力？”

“你确定不是云翊做的？”

“是她没错。”

陆局长把桃嘉的资料也调了出来，思索了片刻说道：

“我打算把她安排进明日参与‘扫除行动’的人员之中，她的精神力特性似乎不是只有无法与哨兵结合这一项，还需要在任务中持续对她进行考察，对此，你没有意见吧？”

给处理局的员工安排任务本就是局长的权限，奚泽明白陆局这么问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在告知。

告知他的向导即将参与进风险任务中，身为伴侣的哨兵必须要做好对方有可能因此牺牲的心理准备。

而他因为要在局里随时待命，于是尽可能地提出了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选：

“到时我会安排花梨梨参与陪同任务。”

“很好。”陆局长满意地点点头，“后续如果桃嘉能通过造梦者的测试，那么她也将会成为局里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

奚泽沉默了片刻：“我认为她至少应该拥有知情的权利。”

“那就由你来告诉她吧，把握好分寸，时间就定在斯蒂芬·威尔斯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对了，你不是还要请对方吃饭吗？”

陆璐笑了起来：

“不过下次可别再这么干巴巴地发出邀请了，尤其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换做是我也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