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忙得很，但好在作完年终汇报，加班加点用五天干完收尾工作，后面的事情就可以交给珊奈格他们做了，空闲下来，贝希摩斯计划出去转转。这几天早上的餐桌上都翻着报纸上的推荐旅游地点，以及磨着那维莱特及时使用他的年假。

“忙一年了，年尾总得休息休息，”贝希摩斯苦口婆心地劝他，“就算你不打算休息，也要考虑一下美露莘的休息吧。我昨天还听到珊奈格约着沫芒宫里的美露莘出去聚会，可惜她们大半都拒绝了。”

把贝希摩斯随手放下要掉下桌的报纸拿住，那维莱特没懂这里的逻辑，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们拒绝的理由是，”贝希摩斯清清嗓子，模仿美露莘的语气，“我们不放心那维莱特大人。”

放下报纸，那维莱特没忍住笑了，“你装得好假，而且去年我也没休假，她们还一块去看了希格雯。”

“因为去年我也没休假，加上科学院爆炸的事，整个沫芒宫都在加班。前两年是格罗贝斯在伊黎耶岛举办庆典，去公费旅游……这么算下来，已经有五六年没有休过年假了，还不用一下你的年假，最高审判官难道要带头无视年假制度吗？”

那维莱特总觉得贝希摩斯这段话不对劲，但是他都这么说了，再不答应的话，贝希摩斯会让他无事可做被迫休假。

“休息三天。”

“五天。我们坐船出去看看，那维还没有坐过出港的船吧。”

“那两天。我坐过，来枫丹我们是坐船来的。”

“嗯？年假有十天，五天已经是底线了！”

“一天也是可以休息的。”

深吸一口气，贝希摩斯恶狠狠地盯着那维莱特带笑的眼睛，“你故意的，五天，我是不会让步的。”

贝希摩斯本来想拐着那维莱特去稻妻看看，稻妻远离大陆，风土人情都很不一样，正好千灵节还和那边的社奉行达成了合作，本地人做导游更有意思。还有顺路检查合作情况这个借口，那维莱特肯定不会拒绝，但是这小子连放假都没想过！

为什么很少休假……那维莱特才是没办法。贝希摩斯本来就喜欢把自己的工作揽过去，工作内容有联系对接对象相同这种理由在贝希摩斯按时上下班的前提下那维莱特都接受了，但要额外休假的话，贝希摩斯肯定会直接接手自己的工作，绝对会。

“两天。”去一些不近不远的地方，工作不会堆积太多，而且来往很方便。

“真不能再多两天吗？”贝希摩斯还想挣扎。那维莱特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把盘子收进厨房，轻飘飘传来一句：“不休也可以。”

“两天就两天，”贝希摩斯把自己的餐具也送进来，“一起去，你也要帮忙找攻略。”

端着泡了绯樱绣球的清水出来，那维莱特加入攻略制作。几家报纸的近期刊物都被贝希摩斯堆放在桌子上，说是找出去玩的地点，结果旅游攻略做着做着贝希摩斯就去研究某张报纸夹缝里的小故事和冷笑话了，琢磨着剪下来贴到那维莱特办公室去。

“去沉玉谷吗？”

一份蒸汽鸟报被递到眼前，那维莱特给他指了指夏洛蒂那篇关于沉玉谷的报道。

“距离近，没去过，有重大节假日。”

看了两眼报道，确实很吸引人。那维莱特以为贝希摩斯会很痛快地答应，没想到他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那维莱特问他有什么不方便，不是一定要去，贝希摩斯笑了笑说自己在报复那维莱特刚刚和他讨价还价。

*

踩着天亮的界线，两人来遗珑埠吃了两小时早茶，菜单挨个点了一遍，吃得心满意足。依着珊奈格的建议，贝希摩斯和老板打听周围好玩的，那维莱特被他赶去附近的商铺逛逛，物色下带回去的纪念品和特产。

等贝希摩斯捏着老板热情写下的单子找到那维莱特时，他在一家玩具铺前看人玩空竹，脚边手上全是包装袋。贝希摩斯翻了翻最大的袋子，顶上是十几个猊兽小布偶，下面压着……十盒茶叶？

“这么多茶叶……不会是给我喝的吧。”

那维莱特专注看空竹上下腾飞，抽空回他：“可以送礼，我记得你和莱欧斯利都喜欢送对方茶叶。”

这么体贴，还能怎么说。贝希摩斯接过他手上的袋子，站他旁边一块看别人玩空竹。这十个动作做完，那维莱特大手一挥买了十个空竹。贝希摩斯很想问他要不先自己上手试试再买，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把话吞了回去。玩具铺的老板鬼精，塞了空竹玩法演示册和一个拨浪鼓到那维莱特手上。

拨浪鼓转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力道小了就是哒哒哒，那维莱特举着转了一路，听贝希摩斯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茶馆老板说这里瓷器很有名，推荐了一家可以体验瓷器制作的作坊，里面还有别的工艺都可以尝试一下。老板的姐姐还开了一家酒楼，做的特色菜讲究鲜味，清淡为主，我们到时候去试试。哦对，下午去翘英庄吧，我之前一直想体验下制茶过程，那边的水是山泉水，珊奈格说是甜的还有很独特的味道，我们还能去山里走走，科圣斯来之前拜托我帮他看看……”

伴着拨浪鼓的声音，一路找到瓷器作坊，店里的伙计给他们介绍制作步骤，又拿来样式图问他们打算做哪种。贝希摩斯拎着那维莱特的衣摆让他坐下整理好不要掉地上弄脏，伙计问店里有围裙要不要戴上。贝希摩斯和伙计同时想象了下那维莱特这一身正儿八经的衣服套个围裙，还是算了。

“让他长长教训，出来玩还穿得那么正经……好了，我不说了，快看看要做什么样的。我打算弄个茶壶，那维呢？”

那维莱特还在看样式，伙计和贝希摩斯聊起茶壶可以看看紫砂壶，只是这里面技艺要求高，自己亲手做怕是不成，他们店里有大师做好要不要去挑挑。贝希摩斯婉拒了，他只是想自己动手做个家里用得上的。

“能做上面没有的吗？”那维莱特翻完了图册问伙计。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上面没有的我们可能不能帮你调整。这要进火的东西娇贵，烧出来不好就是真的不好。”

“你要做个什么，我看这本册子挺厚的，居然没有吗。”

那维莱特摇摇头，前面买茶叶想起莱欧斯利和贝希摩斯喜欢互送茶叶，自己好像还没给莱欧斯利送过什么礼物，还有他照顾希格雯，正好之前开玩笑说送他法典，不如今天做一个带回去。

“这、这可能不行，”伙计怀疑他来砸场子，“别说您是新手了，就是老师傅想要做都得研究研究，您要不去隔壁雕刻看看，可以给石头塑形刻字，容易得多。”石头比瓷器好保存，那维莱特也不是真来砸场子的，点点头接受他的建议。

要送人的法典有了下落，贝希摩斯还要在这捏茶壶，那维莱特也给自己找了个汤勺来捏，并振振有词：“家里一定用得上。”捏了一个普通的还不够，还要把枫丹常见动物形象都融进去一样来一个，贝希摩斯把自己的茶壶做好转头来帮他捏各种各样的勺子。

捏好了一块送进火窑，等待的时间，两个人对着石头琢磨这个法典要怎么刻，哪怕只要外形像也是耗时久。捏出一点瘾的那维莱特觉得自己能用土捏出来法典的形状，努力了半天把那块长方体状的泥土块送进火窑，烧出来的效果居然还不错。

收拾了大包小包一堆礼物，去酒楼里吃了午饭。有道清蒸鲈鱼很受喜欢，骨架里的细肉都被捡的干净，听说这还不是最好吃的时候，要早点来才好。贝希摩斯想着要不要挖个璃月的厨师回去，执律庭的厨师是专门做点心的。他自己虽然会做饭，但仅限甜点和炖菜炖汤熟练，璃月的食谱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吃过饭在大厅里看喝茶休息听评书时，那维莱特突然左右望了起来。

“怎么了，”贝希摩斯也跟着四处看看，“看到什么新鲜东西了？”

“嗯……”

那维莱特不知道怎么形容，前代水龙王的记忆随力量一同回归他身上，力量掌握得很快，但记忆仍是一片混乱，隔着层雾似的，看不清。他能感觉到岩龙权柄在不远处的存在，应当是岩神……虽然说要审判诸神，但他本心并非如此，也不是现在，而且见面了会不会起冲突也不知道，还是避开为好。

“我想起审判庭还有些事，”那维莱特有点心虚，也有种怎么刚好撞上的荒诞感，“需要回枫丹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贝希摩斯支肘探过去看他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急就先回去，路上小心。”

感觉那存在越来越近，那维莱特点点头，离席往反方向离开。

异常实在是太明显，贝希摩斯观察着过往人群，看是哪路神仙出现，那维简直像被火烧到了尾巴……打住打住，不要再因为那维捏了个像龙的勺子就把那个样子当做他原型了！

还真让他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褐色的背影是不是有点熟悉。

钟离感受到一股视线紧追他的后背，回头，看到一个人见他注意到，用口型念着“摩拉克斯”。

“……贝希摩斯，好久不见了。”

钟离有些感慨，贝希摩斯现在的样子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出入太大。那天若陀突然对他说绝云间有异动，他也能感觉到有一种生命力旺盛的力量从绝云间的山石间传来，若陀说这也太像一个早该不存在的人突然诈尸了。

他们到那只见到一个人低着头珍惜地捧着块石头，石头上有几滴溅开的暗色痕迹，爬出一朵细弱的小花，被冰封住了最鲜活的时候。若陀观察着也不像他早死了的同僚，最多是借了点力量，把这里交给更亲和的摩拉克斯应对。

抬头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的贝希摩斯很不好意思，摩拉克斯善解人意地没提他的失态，只说他身上力量生命力旺盛，小心不要再流血了。听了贝希摩斯四处游历是为了寻找起源和方向。提醒他可以考虑身上的异常力量，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也不能说了。

“从哪来的，要到哪去，应该有了答案。”

贝希摩斯叫了壶新茶，上了一盘点心。回答钟离的问题。

“是的，其实都是同一处，形成了闭环。”

“恭喜。”钟离向贝希摩斯抬了抬手里的茶杯。

寒暄结束，钟离向贝希摩斯问起枫丹那场大洪水。七神之中除了自由的风，其他神明都难以离开自己的领地，想了解其他国度的事情只能靠口耳相传。旅行者已经和他描述了一遍，但换一个视角能看出的东西也不一样。

虽然贝希摩斯略过了和芙卡洛斯达成的交易，但看贝希摩斯讲述时的细微表情和那场急来急退的洪水，多少也能猜到枫丹的变故缘由。作为最初的七神，神位的变迁乃至消亡，都让他心绪浮动。

“神爱世人的结局都是付出一切吗？”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钟离温和地笑了笑，“你知道的，人各有所求，你也会为了一个不知为何物的追求在大陆奔波。对于我们来说，物质上的追求已经不重要了，最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看到他们的安定富足就是最大的追求。”

不欲多言，钟离抿了口茶。

“此事不宜多说，你带走的那个孩子如何？”

贝希摩斯是背着厅台坐的，专心看门前来往的人，“我以为你不会问。”

台上评书人换了一折，讲的是《帝君尘游记》，两个人安静地听了一会。

“于公，他们帮助了沉玉谷许多；于私，璃月的每一个人我都希望他们能有始有终。把你卷进来是我的不是。”

璃月这片土地有太多奇珍异兽，科圣斯的种族只是生活在沉玉谷的一种，依靠比邻原始胎海的地理优势和种族容纳适应的特性，协助治理水土，成为了沉玉谷的“土地公”。但水土在变化，原始胎海也被天外巨鲸吞噬得主动回收四溢的能量，他们因此衰败凋零，成为沉玉谷的传说，彻底销声匿迹。

最后的一对兄妹，妹妹在雨夜归于生命的源流，哥哥被贝希摩斯带到枫丹，在司掌生命和原始胎海的水龙王身边缓解衰败甚至恢复到鼎峰，免于落得和他的同族一般消失的结局。

“你如今内敛许多，”贝希摩斯笑他，第一次见面默不作声地在身后观察他，无边杀伐相的凶样足够震慑，岩枪蓄势待发稍有不妥就会刺穿陌生人，连后来立起的神像的姿势也十足狷狂，很难想象现在与他谈笑风生的是同一个人。“科圣斯也帮了我很多，不用道歉，也不用谢我。有科圣斯念着这份恩情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吃不消。”

“看来他很热情，”钟离被他无奈的表情逗笑，“我不免有些好奇是有多惦念才能让你露出这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