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的时间会合，贝希摩斯带着他们来到了须弥沙漠[三运河之地]地下一处秘境前。在场几人都对贝希摩斯不是正常人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处只有几块大石头堆起来的秘境入口，和旁边衣冠楚楚的贝希摩斯对比起来还是有几分割裂感的。

“这处秘境会限制我的力量，没办法直接带你们进去。要降温和补水吗，我这都有。”贝希摩斯以为他们难看的脸色是不喜欢沙漠干燥的天气，向他们展示手提包里冰雾花、水袋和干净的手帕，居然还有小风扇。

风里来雨里去的旅行者没这么精致过，拿着贝希摩斯塞给他的小风扇恍恍惚惚地跟着贝希摩斯往里走。

这个小风扇吹出来的风居然是凉的？！贝希摩斯不会把他的冰元素力用在上面了吧……

在容易丧失方向的地下绕过不知道几个弯，贝希摩斯带他们来到一个空旷房间。

路上看到的秘境部分完整得与贝希摩斯透露过的年龄不同，这处房间更是干净得没有一粒尘埃，空在这里感到了一点排斥。就好像……这处空间时间永远静止，也不允许任何外来事物存在。

“这是距离出生地最近的地方了，莫娜小姐需要我做什么吗？”

莫娜摇摇头，唤出水占盘开始自己的工作。

派蒙终于找到机会来问贝希摩斯了。

“贝希摩斯来沙漠的准备工作好充分，”派蒙挥了挥手里的小风扇，“是因为那维莱特吗？”

“是的。之前和那维在这边旅行过一段时间，”想起那维莱特曾经焉巴巴的可怜模样，贝希摩斯笑容真切几分。“他受不了这边的天气，所以我还算有点经验。”

“送风装置我改造了一下，后面有两个存储空间。一个是动力装置，可以用雷元素力或者电气水晶提供动力。另一个是装冰雾花粉末和水1：1混合物，能提供降温。”

贝希摩斯边说边给他们拆了一个来展示，又组装好递给空。

只是随口问问就让贝希摩斯把原理讲了一遍，派蒙有点不知所措。

“一些小玩意，在枫丹这些用不上，送给你们应该也能让你们的旅途舒服一点。我还要谢谢你们让它能发挥作用呢。”

贝希摩斯补充道，不动声色地安慰了派蒙。

“那我们不客气啦！哦对了，”派蒙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向贝希摩斯，“贝希摩斯之前委托我们协助莫娜的时候说过工作很忙，现在跟我们出来会耽误工作吗？”

“这点不用担心，”贝希摩斯突然笑了起来，“我的助理福格尔小姐都安排好了。事实上，我会委托莫娜小姐来占卜也是她的提议。”

几天前，几页纸和下午茶点一同送到贝希摩斯面前。

“这是新的工作安排？发生什么变故……嗯？枫丹人最想做的十件事？”

新的工作安排把日程集中到了每日几个小时便能完成，推荐表上详细列出了“枫丹人最想做的十件事”和注意事项，一一标注了可以安排的日期和时间段，还有福格尔对每件事的推荐评价。贝希摩斯读过推荐表，疑惑地看着福格尔，等她的解释。

“沫芒宫的改革运行良好，您为此前的灾难忙碌许久，或许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假。这里是我整理出来的近期枫丹民众想做的十件事。我建议您至少完成五件，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福格尔嘴上不痛不痒地威胁，眼底还带着青黑，显然是加班加点排好工作留出充分时间又赶出了这篇计划。

这样的好意，要是辜负了就是不识好歹了。

想着先挑几个感兴趣的，在长串的人名中一眼就发现了个新奇的事物——占卜。这让他想起过去迷茫时与那几位优雅女士的相会，唔，好像是有什么承诺来着……

贝希摩斯给空和派蒙展示了福格尔的推荐表，语气是藏不住的喜悦。

派蒙有点心动，期待地看向空，空摸摸她的头，问贝希摩斯：“我们可以借鉴一下这份攻略吗？”

贝希摩斯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贝希摩斯刚说出邀请，就被打断。

“没问题！”派蒙迫不及待地举手。

派蒙很喜欢和贝希摩斯待在一起，一是贝希摩斯富有且慷慨，二是和贝希摩斯的相处顺心愉快，很难不喜欢他。

贝希摩斯慢悠悠地说完，“福格尔要我反馈和朋友一起去的照片，我想你们不会拒绝的吧？”

把请求说得如此光明正大，该说不愧是贝希摩斯吗。

这边三个人聊得开心，那边莫娜发愁得很。来到贝希摩斯的出生地确实让她比之前更看得清楚些，可她只能模糊看出贝希摩斯的命之座形状，根本没办法推测出未来的走向。

钱都收了，事没办好。

莫娜想起写在纸张上轻描淡写的几行报酬和实物带来的冲击，打起精神，回忆自己的所学和关于贝希摩斯的评价。

不能直观地看到命之座……贝希摩斯家族的来历……他人的记忆与实际出入……记忆、命运、未来、过去——有了！

她回头找空，向他们说明自己的计划。

“他人的记忆没有用，如果是贝希摩斯你自己的记忆呢？”

未来由过去所决定，莫娜想要看到贝希摩斯的记忆。旁人对贝希摩斯的评价，说白了就是过去对贝希摩斯的记忆，这些记忆可能与实际情况有出入，但贝希摩斯自己的记忆总归是真实的。

这样的请求未免太过僭越。不论是作为枫丹执律庭总司，还是贝希摩斯本人而言，他的记忆想必都有许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

空理解莫娜的执着，却担心这样伤了他们彼此。

看着三人紧张的神情，贝希摩斯叹了口气。

“先不说我的记忆能不能给你看。最关键的是，莫娜小姐，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什么？

莫娜都做好会收到任何可能答案的准备，却还是没料到这种。

“我以记忆作为力量，这意味着它们是有自己的意识和能力的。人都有向恶的一面，我不能保证在你探看我的记忆时它们不会伤害你。”

贝希摩斯解释了自己的顾虑，可莫娜觉得已经到这一步了，她距离答案只差一步了，而这样能够证明自己不逊于师傅的机会很可能没有下一次，风险与机遇并存，她接受风险并为此争辩。

两人你来我往，都劝说不了彼此。

说服不了莫娜，贝希摩斯只好向空求助。

“空从须弥来，应该见过魔鳞病吧。”

想着如何平缓两人的针锋相对，空面对贝希摩斯一时转变的话题摸不着头脑。

“你是想说我会感染魔鳞病？这种疾病只会在须弥境内传播，我没有机会。如果看了你的记忆有这样的风险，我更不会放弃。”

争上头的莫娜不满贝希摩斯顾左右而言其他，把话题扯回来。

被莫娜一提醒，空联想到魔鳞病的起源——禁忌知识污染了世界树。也就是说贝希摩斯的记忆可能和禁忌知识有关……贝希摩斯到底是谁？空旁观两人的争辩，看向贝希摩斯的眼神带上几分探究。

贝希摩斯不愿和莫娜争辩，言语落了下风，却死守底线，一步不让。派蒙对贝希摩斯和莫娜两边的安抚劝说没一点效果，只得向同伴呼救。

“莫娜，”空插入他们的对话，“风险太大了，你确实不能去。”

没等贝希摩斯松口气，空话锋一转：“但我可以，我不会被影响，也有自保能力。”

各退一步，两边都无法再争下去。

“我们不需要所有的记忆。对贝希摩斯来说枫丹的洪水应该是近期最重要的事吧，只看洪水相关的记忆可以吗？”

恢复了理智的莫娜回想自己刚刚和委托人的争吵，咳咳两声，和贝希摩斯商量起计划来。

委托人本人倒是不在意，毕竟是自己的委托，莫娜如此上心，如果不是太危险，他也不会再三拒绝。

一行人商量好计划：贝希摩斯会引导空进入自己的记忆，以防万一，空会带着贝希摩斯的一部分力量。莫娜会通过空的反馈来占卜他们需要的结果。

空躺在贝希摩斯铺好的野餐垫上，天知道贝希摩斯为什么会带野餐垫来，但此刻它确实派上了用场，派蒙和莫娜坐在另一边给他们留出空间。

“闭眼，”贝希摩斯的手盖在空的额头上，把空的眼睛和额头遮得严严实实，语调温柔，“放轻松，不要抵抗它……”

*

进入贝希摩斯的记忆比进入他血亲的记忆要难受些，空昏昏沉沉地睁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变化和提示，空迈开腿，凭着感觉向前走。

大约走出十几步，一张背对着他的沙发出现在眼前。空牢记贝希摩斯的叮嘱，保持警惕慢慢上前。

坐在沙发上的人却是出乎意料——本该和水神神座一同消失的芙卡洛斯居然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这是我和芙卡洛斯关于枫丹灾难真相的第一次沟通。”贝希摩斯的声音在空的脑海中响起，给空吓得一激灵。“别紧张，为了更好地认识记忆中的事物，我会给出一些相应的讲解。”

“四百年前，那维莱特应芙卡洛斯邀请来到枫丹出任最高审判官。作为他的旅伴，我也随同来到枫丹，协助他熟悉这份工作。”

坐在芙卡洛斯对面的贝希摩斯此时显出全貌，表情冷淡，垂眼注视手中茶杯里茶水荡起的涟漪。他的容貌和空认识的贝希摩斯有些出入，但还是有八分像。

“我会适当调整外观，让人们相信贝希摩斯家族的存在。这个场景是在欧比克莱歌剧院即将竣工时，我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谕示裁定枢机的体量远大于为枫丹供能所需要的。结合其他痕迹，我向芙卡洛斯发问。”

贝希摩斯讲解得彬彬有礼，记忆里对芙卡洛斯步步紧逼的贝希摩斯单论言语文字也确实称得上礼貌。

可惜这时的贝希摩斯远没有如今这般为人圆润，支出来的棱角刺得人生痛。芙卡洛斯也被刺得交代了自己的目的，旁观的空却觉得有异，这场宏大的计划就这样向一个外人交代吗？要知道芙宁娜可是到结束也不知道具体计划是什么。

“这是利用，”贝希摩斯察觉他的困惑向他解释，“芙卡洛斯将发现计划的我引入计划，而我就算是发现了，也会因为那维莱特而自愿留下。作为神，她对人性的把握令我钦佩。”

这场小小的茶会随着芙卡洛斯“合作愉快”的祝贺而消失在空的视线中。贝希摩斯给他留了点时间缓冲，等空吸收好信息，重新向前走，来到一处新地点。

——欧比克莱歌剧院的地下室。

“前一幕是计划的开始，现在是计划的执行。你们在歌剧院进行对芙宁娜女士的审判，这时我和芙卡洛斯在谕示裁定枢机核心处。”

听着贝希摩斯的解释，空心里一紧，芙卡洛斯和芙宁娜……

记忆里的贝希摩斯和芙卡洛斯相对而坐，不同于之前和贝希摩斯的坦白计划的那一次，芙卡洛斯没有吃蛋糕喝茶，也没有情绪变化，只是静静坐在那，听着审判席上传来的一切声音。

“结束了……”

随着死刑审判一同落下的，是芙卡洛斯的喃喃自语。

“再等一等，”贝希摩斯突然打断她，“这场演出，还没到你出场。”

芙卡洛斯看向他，贝希摩斯摆出他惯有的笑：“听导演的话，好好候场。水神芙卡洛斯必须死去，但芙宁娜还是人类，完整的预言能让她以后的生活好过很多。一点微小的偏差，不会让神明侧目。”

“仆人说是对枫丹的援助其实是和你的合作吧，”空问脑海里的那道声音，“你付出了什么呢？”

“请别把我想得如此无私，我不做亏本交易。”贝希摩斯轻笑地回答他。

随着石板信息的解读，那维莱特向枫丹民众公布了完整的预言，如此不可思议的真相还未引出更大的轰动，就被循着原始胎海力量破空而来的吞天之鲸冲散。

歌剧院一片狼藉。

“现在，”记忆里的贝希摩斯站起来向芙卡洛斯伸手作标准的舞会邀请礼，“这次演出的女主角，和我共赴你的高光时刻吧。”

芙卡洛斯定定看着他，缓缓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他的掌中，带着笑意。

两人双手交握的画面停顿几秒后散去，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正站在审判席后方。过分明亮的舞台上悬着一柄巨剑，水元素力充盈此间。

他绕过审判席向前走去，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