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随从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掉。
阿瑞德斯身边的人,正抓着一个不断挣扎的身影。那个小女孩,手里握着一块沾了血的铁片,她像动物一样的尖叫着,抓挠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该死的小鬼,大人好心救了你一命,居然恩将仇报!”阿瑞德斯的手下愤怒的冲着她吼叫,将她狠狠的摔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咔嚓”一声,女孩的胸骨穿透前胸凸了出来。
她微弱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玛尔凯路斯:“别……你干什么……”
就在刚才,他看到这个小女孩对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她伸手想要抱他的腿,玛尔凯路斯有些嫌弃的摁住她的脑袋不许她靠近。
“仔细看看,好像也不是特别丑。”玛尔凯路斯咕哝着。
小女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叽叽喳喳的朝他伸手。
玛尔凯路斯:“我该那你怎么办呢?这样吧,就丢给忒修斯好了…”
小女孩抓着他的手摇晃着,另一只手指着地窖的方向。
玛尔凯路斯:“哎,不行啊,我不了解情况,没法插手。”
小女孩不断的摇头。
玛尔凯路斯:“你觉得他这么做不对?我也这么觉得。可是阿格里帕将军叫我听他的……哎,要不是调查这个地方五天了都没有进展,我也不想全交给他来办…”
小女孩握紧他的手,再次伸手要抱他的腿。
玛尔凯路斯:“好吧,给你抱。”
突然,就在她靠过来的一瞬间,她的掌心滑出了一块铁片,顺着玛尔凯路斯胸甲下方的缝隙捅了进去。
“啊!”玛尔凯路斯猝不及防的被刺,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女孩抱着他的腿,怎么也甩不开,直到阿瑞德斯的手下把她拉开。
玛尔凯路斯捂着伤处,那里有血迹渗出。
“大人您怎么样?!受伤严重吗?”随从扑上来将玛尔凯路斯从地板扶起。
玛尔凯路斯喘着粗气:“还,还好,只是一个小孩子,伤口不大…”
“让我看看。”随从把玛尔凯路斯的胸甲揭开。
伤口在大腿根上方的部位,大约两指宽,还在不断的渗血。
“要赶紧清洗包扎才行!”随从紧张的说,“快,快去弄水来!”
屋外的士兵闻言,立刻分头行动,去镇上找水井。
就在这时,阿瑞德斯的手下又抓着几个哭嚎不止的人进了屋。一个妇女,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玛尔凯路斯看得直心烦。
阿瑞德斯得知玛尔凯路斯被刺伤的事,叹了口气。
他爬上地面,走到坐在一旁椅子上被包扎的玛尔凯路斯身边,半蹲下来观察。
“我已经告诉过您要小心了。”他说,“您是罗马军团的军官,在高卢人的城镇里万不可掉以轻心。”
玛尔凯路斯没说话,只是喘气。
他刚才喝了羊奶,胃更难受了。
阿瑞德斯:“我建议您用高温清洁伤口。我立刻派人去生火。”
今天的一切对玛尔凯路斯而言都糟透了。
在那母子三人被抓后,阿瑞德斯很快从她们嘴里得到了丈夫与她们通讯的方式,并安排好了埋伏。
到了傍晚,阿瑞德斯的队伍便抓着几个男人回到了镇上,接着又是持续到深夜的审讯与拷问。
玛尔凯路斯的伤口创面不大,得知他受伤后,阿格里帕立刻派了军医赶来,并和他住在一起为他治疗。
玛尔凯路斯神情恹恹的躺在床上,和军医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位是专门给阿格里帕看病治伤的士兵,他的父亲是希腊来的解放奴隶,他从青年时代就一直跟随阿格里帕。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米迪乌斯?为什么罗马人要跟强盗一样?”玛尔凯路斯小声嘟囔,“我们掠夺,鞭打,□□这些高卢人…即使我们不那么做,但我们找愿意合作的高卢人替我们这么做。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做就能保护罗马了吗?”
米迪乌斯抬眼看了眼玛尔凯路斯阴沉沉的神情,用和缓的语气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玛尔凯路斯:“我看这个阿瑞德斯会不得好死的。我再跟他一起行动,有朝一日我还会被再捅一刀。”
米迪乌斯:“你就别想太多了。”
玛尔凯路斯:“那是你没有亲眼看见。他的手下连个六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该死的,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反正你又不需要…顶着个恺撒的孙子的名头被人当做招牌一样搬来搬去,被迫受那些野蛮人的恐吓。咳咳,咳咳咳!”
米迪乌斯叹了口气,伸手摸他的额头,摸了一手冷汗。
第二日他醒的很早。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熟。
天还没亮,玛尔凯路斯便睁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恶心。
“米迪乌斯……米迪乌斯?”他伸手叫道。
“来了来了。”一个端着碗的身影掀开帘子,正是米迪乌斯。
米迪乌斯把那个碗塞到他手里,玛尔凯路斯因为那个碗的温度哆嗦了一下。
“运气好,你的伤不重。”米迪乌斯说,“毕竟只是个孩子,又隔着衣服,能造成的伤害有限。”
玛尔凯路斯:“是啊是啊。所以我才说,那个孩子…他不该杀了那个孩子。我都说了,我带走了,那是我的人。我要把她卖掉,但他这么做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
米迪乌斯摊手:“我怀疑一个影响不良的高卢小女孩会值几个钱。”
玛尔凯路斯:“我说值就值!你在怀疑我的眼光吗?米迪乌斯?”
米迪乌斯:“好了,别生气了。将军说你可以再休息一天。阿瑞德斯族长已经查到了失窃粮食的下落,不能再等了。”
玛尔凯路斯:“这就查到了?”
所以就花了一天一夜吗?就这样?
玛尔凯路斯觉得很荒谬。
阿瑞德斯来看望玛尔凯路斯。他上下打量着他,点点头说:“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不过还是要小心。”
玛尔凯路斯用幽怨的目光瞪视阿瑞德斯。
阿瑞德斯并没看出他眼神里的情绪,自顾自的交代着他的工作。
阿瑞德斯:“虽然半年前我已经带兵剿灭了瓦诺部叛军的主力部队,但却让他们的首领克雷伊逃走了。将军给我写信,说一切等到他来了再处理,于是我便没有行动,只是暗中派人打听他的下落。征粮工作是个很好的机会,将军也同意我们趁这个机会将这些叛徒一网打尽。”
玛尔凯路斯:“哦。”
阿瑞德斯:“这些人总是痴心妄想——二十七年前,那场战役,就是因为他们背叛了同盟,才导致雷米部,也就是当时的我父亲,被杀身亡。瓦诺部就是最大的叛徒,无论是作为恺撒的同盟,还是作为罗马的同盟,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和所有人作对。我的母亲,大姐和二姐以及他们的丈夫,包括我的叔父、舅舅,全都被恺撒的军队或是屠杀,或是贩卖。瓦诺部背叛了维钦托利的联军,与恺撒媾和了。”
玛尔凯路斯皱眉:“你是说…你的家人都因恺撒而死。那你为何如今又对罗马忠心耿耿?”
阿瑞德斯摇头:“我的家人并不是因恺撒而死,而是因为高卢人联盟内部的叛徒而死——也就是瓦诺部的叛徒!在那之后,雷米部的老壮派几乎死绝,刚出生不久的我被恺撒收养。他不仅归还了被卖为奴隶的母亲和姐姐,还帮雷米部重建了家园,并勒令周围部族不许攻击我们,让我们自由的在这片土地生活。恺撒原谅了曾经答应作为同盟,却又背叛了他的我们,对于如同墙头草一般的瓦诺部施以惩戒。他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的继承人也应该得到雷米部的敬意。”
解释完这一切,阿瑞德斯嘱咐他注意身体,随后便离开了。
玛尔凯路斯无法理解他复杂的情感,他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
他躺了一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但脑子里有挥之不去的哭喊声和尖叫声。
等再醒来时,他觉得精神好多了,便下床去找阿格里帕。
阿格里帕正在监督士兵训练,他看到玛尔凯路斯,关切的问他感觉怎么样。
“将军,我能跟你谈谈吗?”玛尔凯路斯问。
阿格里帕:“怎么了?”
玛尔凯路斯:“我不能跟这个阿瑞德斯一起工作。若不是因为他这种粗暴的作风,我也不会受伤。你真的觉得他是真心对待我们的,而不会背叛我们?”
阿格里帕左右看了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屋内后,阿格里帕说:“听说你受到了惊吓。”
玛尔凯路斯:“惊吓?不…并没有这回事。”
阿格里帕:“我还听说,这是你对女人同情心泛滥造成的。”
玛尔凯路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解释道:“将军,我可没想别的。那女孩才六岁…我又不是禽兽。”
阿格里帕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玛尔凯路斯:“你对我说的话,有没有什么意见?”
阿格里帕:“阿瑞德斯完成的很好。他在帮我寻找马尔萨里努斯与日耳曼人和高卢叛军勾结的证据。我叫他行动,不出三天就有了结果。而你,你花了五天时间,却连该运回来的粮草都没运回来一半。”
玛尔凯路斯:“我……!可是…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那样做,高卢人会更恨我们!这样不对!”
阿格里帕抿了抿嘴,他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用手敲打着桌面。
“玛尔,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让高卢人喜欢我们。”他说,“再说,你面对闯进你家的人,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友好还是不友好,你都很难不恨他们。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这么做只是为了以一种更高明的方式保护罗马北部的防线,但我们事实上入侵了高卢人的家园。”
玛尔凯路斯:“……好吧。所以您就觉得阿瑞德斯不恨我吗?说不准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对我!”
阿格里帕:“我有叫他锻炼你,没想到你这么脆弱。你被吓到了吗?玛尔凯路斯?”
玛尔凯路斯:“这不是吓不吓到的问题……”
阿格里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不用解释。没关系,这不重要。”
他又敲打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听的人心烦。
阿格里帕:“你得尽快适应军旅生活,玛尔凯路斯。我不能无限制的宠爱你。阿瑞德斯是很有力的助手,我并不是强调他这种粗暴的做法是对的,但的确很有效,你明白这点就够了。我要的是’有效’,不是对错,我不想跟你讲道理,我要喂饱十万张嘴,我没法讲究别的。你也别讲究,抛开掉这些,知道吗?”
两人正在说话,传令官说,阿瑞德斯的人押运了粮草回来,希望玛尔凯路斯赶紧去检验数量。
阿格里帕:“这回你没跟他一起去,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下回不要再这么做了。不要给恺撒的继承人这个名号丢脸,玛尔。”
玛尔凯路斯回到了队伍里,他忍住腹部的隐隐作痛,骑上了马。
阿瑞德斯打量着他脚下的马镫:“您的腿受伤了吗?”
玛尔凯路斯:“没有。”
阿瑞德斯:“那您为什么需要脚环呢?”
玛尔凯路斯:“……它是我妻子送给我的礼物。我喜欢带着,不行吗?”
阿瑞德斯:“好吧,没问题。”
路上,玛尔凯路斯忍不住抱怨。
“我以为只是一些粮食的问题。没想到你在为将军调查叛军与罗马前任总督勾结的证据。”
阿瑞德斯:“抱歉,我以为您什么都知道。”
玛尔凯路斯:“我并不是不知道要调查麦萨拉,但是——”
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阿瑞德斯:“我知道您不喜欢血腥的事。以后我来动手,您在一旁休息就好。”
阿瑞德斯用关切的目光打量着玛尔凯路斯。
玛尔凯路斯吐了。
他吐的很突然,整个人从马背上歪到一边。要不是他紧紧的踩着马镫,抓住缰绳,就要从马背翻倒下去了。
阿瑞德斯:“玛尔凯路斯大人?您不要紧吧!”
玛尔凯路斯摆了摆手。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玛尔凯路斯来讲,非常的压抑,而且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