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稀稀疏疏的说话声，惹得沈文礼忍不住眉头微皱，意识开始慢慢清晰起来，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旁边的人：“沈医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沈文礼一下就听出来，问话的人是方淮。
“不知道，她主要是体力透支，加上有点脱水，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能醒的。”说话的人是诊所的白院长。
沈文礼那一瞬间只想再次昏睡过去，她昏迷前一心想着的是，也许再一睁开眼，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地方。
她不想睁开眼，不想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地下层的声音。
“白院长，你看看，沈医生是不是快醒了！”方淮似乎注意到沈文礼的情况。
沈文礼也没发再继续装睡下去，假装打了个哈哈，装作刚醒的样子。
“小沈，感觉怎么样，有哪不舒服吗？”
“还好，还好，白院长，你们也找到祁九了吗，他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祁九？”白院长似乎有点不明白。
沈文礼连忙解释道：“就是跟我一块，是个地下层居民。”
白院长看了看方淮，方淮摇了摇头：“没有看到祁九，当时救你的人发现你躺在甬道那里，似乎被人放在那里的。”
“没有祁九？！那祁九哪里去了！”沈文礼有点慌，但她心里隐隐又觉得祁九不会出事，毕竟自己昏迷前，隐约看见小鱼队长已经找到了自己和祁九，既然小鱼救下了自己，那一定也不会放任祁九在地表自生自灭的。
想到这，沈文礼才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她知道，自己这次返回地下层是有要事处理的，一定要尽快，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方淮，我要去找陈开明楼长。”
“楼长估计已经等着了，你回来的事情，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也在等你醒来。”
“好，我现在就去。”
沈文礼做事迅速，转眼就到了楼长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了进去。
陈开明一看是沈文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面走向沈文礼：“沈医生，你总算醒了啊！怎么样，现在感觉还有哪不舒服的吗？”
沈文礼浅笑：“谢谢楼长关心，我现在没什么事，就是想来问问您，现在地下层是什么情况，超级病毒的传染控制住了吗？”
楼长面露难色，苦笑道：“算是吧，能感染的差不多都感染了，完全没法控制，死了很多人啊！”
沈文礼心里一咯噔，虽然早就会预料到此种结果，忍不住问道：“新人类不是从地表运输了很多药品下来吗？”
“药品现在是不缺，但是没有多少疗效，没有对症治疗的药物，那些感染严重的病人，最后也都会进展成呼吸衰竭而死。”
沈文礼对这一过程再清楚不过，她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楼长像是想到什么：“祁九呢？他不是跟你一块去的地表吗？”
沈文礼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随便先想了个借口说：“祁九还在地表呢，他们一次只允许一个人回到地下层，等过几天，祁九就能下来。”
“他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孩，留在那地表啥也干不了，沈医生，他们新人类研究这个病毒研究得怎么样啊，有新的治疗方案吗？再没有结果，地下层的居民可等不起了啊！”
“地表的实验中心，我已经进不去了，所以具体的实验进展，我也不是很清楚。”
“进不了了？为什么？前两天小鱼队长还和我说，里面的实验进展得很顺利的呀！甚至还说过不了多久就完全可以救活地下层居民……”
沈文礼不解，问道：“实验进展顺利？什么意思！小鱼队长他知道实验中心的实验进度？”
“知道，而且了解不少，还和我谈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是小鱼队长运回地表的那一箱箱尸体吗？”
陈开明浑浊的眼神望向别人：“我没有办法，要想救下活着的人，他们就需要作出牺牲。”
“牺牲！”沈文礼有些情绪激动，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牺牲就是让他们身死不能入土，反而被拿去做实验吗？！”
楼长听到这话像是被重击，浑身一抖：“做实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意思？楼长不知道小鱼队长运送了地下层居民的尸体到地表吗？”
“我知道啊，小鱼队长说是可能有新的技术，先让那些死去的居民冷冻保存起来，等以后技术发展成熟，他们有可能重新活过来！”
“活过来？！你们相信人死还能复生？！”沈文礼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那也不一定，毕竟你们新人类的科技发达，说不定……”
“楼长！你在想什么！死了就是死了，根本就不存在死而复生的说法！”
“你不信，但是，我相信。”陈开明语气很淡，看起来不抱什么希望，但似乎又眼神坚定。
沈文礼也冷静下来：“楼长，有些事情就是在自欺欺人，不管你和小鱼队长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有些事情错的就是错的！”
“错误？”楼长也没有生气，有些无奈：“哪有那么多正确错误，都只是为了解决问题！”
沈文礼不想再争论什么，“所以，楼长，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那些地表的人，要把地下层居民的尸体拿去做什么了？”
陈开明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说可以帮他们冷冻起来，等以后科技发达就可以复生，我其实不在乎这些，死了就是死了，一抔黄土罢了，既然他们需要，那就拿给他们吧，毕竟还是这么多活着的人需要他们的帮助。”
“楼长！”沈文礼觉得，这并不像是陈开明会说出来的话。
“没什么事情，沈医生先回去休息吧。”陈开明摆手，沈文礼没有再问，默默退出了房间。
直觉告诉他，陈开明变得不一样了。
沈文礼不理解，但她觉得自己没法和楼长再沟通下去，便急匆匆找到了方淮。
“方淮，你知道楼长将地下层居民尸体送给地表人的事情吗？”
方淮：“什么！那些居民的尸体被送到了地表？！”
沈文礼：“你不知道？”
方淮：“我咋会知道这些！”
沈文礼：“那怎么回事？有谁知道这事情？”
方淮无奈一摆手：“我哪知道，我知道的还没有你知道得多。”
沈文礼：“那你想想，有谁会知道。”
方淮：“那就只有火葬处了，毕竟那里是尸体停放处。”
沈文礼：“好，你带我去火葬处！”
方淮：“啊？那里都是超级病毒感染后没能活下来的人，那里很危险的！”
“我就去看看，问问那边。”沈文礼心想，感染过超级病毒的居民尸体，都会被送到火葬处集体焚烧，避免尸体上的病毒再感染其他人。
火葬处在地下层快靠近地底的位置，基本照不到光亮，只有焚烧的时候，烧出来的火光能照亮这一片天地。
火葬处一般很少有人来，居民们都很避讳，就算是自家亲人去世，他们也不会送葬到这里，都是等火葬处的专人前来运送。
方淮不情不愿，还是跟着沈文礼的步伐，一路骂骂咧咧地到了火葬处。
门口没人职守，毕竟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沈文礼推开大门，往里看了看，大声喊了句：“有人吗？”
很快，里面一间屋子的门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还是个女娃娃。跑这来干什么！”
沈文礼连忙走到那门口处：“老人家，我就是过来想问问您，这里前几天有运出去一些尸体吗？”
里面的老人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听到了拖沓缓慢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一阵“咿呀”的开门声，探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
“你这小姑娘，跑来这晦气的地方问这干什么？”老人问道。
“大爷，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知道，运到地表的那些尸体，是不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老人这次索性直接关上了门：“你走吧，我不会回答你的，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沈文礼还没有反应过来，看门大爷就把门关死了，她拍了好几下，里面都只是说“你走吧，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
沈文礼看了看身后的方淮：“怎么办？”
方淮看了看里面，口型像是说道：“去里面看看。”
沈文礼一想，也对，这看门大爷也没把人往外赶，这火葬处里面说不定可以去看看。
“那咱就进去吧。”沈文礼小声对方淮说道。
方淮却在原地不动了，脸色有点灰白。
“怎么了？不舒服？”
方淮：“我要不还是不去了，才想起来，里面可能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沈文礼忍不住笑：“胆子这么小啊！”
方淮：“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害怕了。不像你们医生，看尸体都习以为常了吧。”
沈文礼：“那怎么会，你说的那是法医。走吧走吧，你就紧紧跟我身后，没事的。”
两人走进了火葬处，里面工作的人不多，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她俩。
里面比较大，走来走去也没有看到一具具的尸体，只是看到了一整排一整排的架子，架子上是一层层的柜子，而每个柜子里面，装的都是火化后的骨灰。
“沈医生，怎么没看见尸体这些？”
沈文礼指了指前面那些架子上的柜子：“喏，那些就是火葬后的骨灰，你要感兴趣，可以走进去看看。”
“不不不。”方淮连忙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沈文礼边走边看：“奇怪，怎么就没有看见停尸房这些或者冷库，难道直接就是进来就焚烧了吗？”
“不会吧，那要不然那些尸体怎么从这里运到地表去。”
“那就再找找吧。”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句响亮的男声：“你俩是谁！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那人声音又大，中气十足，听起来就体格健硕，这一声直接让沈文礼慌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人不会是这里的保安什么的吧，不会要把我俩暴揍一顿扔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