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申原秋一把抓住申岚拿着马粪叉的手,又将马粪叉夺了回去。
申岚单手被这样举在空中,微微挑眉,不明白申原秋是什么意思。
申原秋还是用那似乎能洞察一切冷峻眼神盯着申岚:
“你小子……骑过马,还没少骑?”
顺着申原秋的目光,申岚看向自己的手掌――常年握缰的痕迹十分明显,尤其是小指和无名指的根部,因为缰绳和马鞭的反复摩擦,结着硬实的茧子。
好在他一直都有养护双手的习惯,才没有在这里形成更加坚硬的老茧。
收回视线,申岚的脸和刚才一样淡然:
“还好吧,不过是从小生在牧场,教游客骑马而已。”
“呵。”
申原秋嘴角翘起,冷哼一声,顺手将马粪叉怼回到林和真的手上,对着申岚命令道:
“你从明天起,每天早上四点半在这里等我,现在立刻回宿舍准备睡觉!”
四点半?!
这老顽固是要疯吗?
骑师到了申岚这个咖位,耍大牌的,肆意妄为的都不在少数。
而他除了不营业时脸冷得吓人以外,在职业素养方面的口碑一向很好。
即便如此,行程安排训练计划这些,都肯定是要事先和他商量着定的。
申原秋的独裁做派显然踩到他逆鳞上了。
申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脖子一横,刚想回敬几句,抬头就看见申原秋身后,林和真玩儿了命地挤眉弄眼比比划划,示意申岚赶紧走。
这家伙憨是憨了点,但确实是个好人。
林和真卖力的样子及时帮申岚冷静了下来,带着寒光的眼神撇了申原秋一眼后,申岚转身快步走出马房。
回宿舍的路比想象的还要远,那台崭新的手机就揣在口袋里,申岚死死地捏着,心里竟生出一种窒息感来,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他才敢把手机拿出来,迫不及待地点开绿泡泡里一直揪着他心的红点数字。
小云雀爸比:「申岚……你在哪儿……」
「我说没说过……如果你敢再消失一次……我就……我就…………」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我只能等!!」
「只剩我相信你还在……申岚,我好委屈……他们眼睛里的怜悯和同情让我好难受……你能不能告诉他们,他们都错了……」
「我怕我要是动摇了……你就真不在了……」
「申岚……回来吧……求你了……」
喘不上气……
胸口好闷……
后背紧贴着房门,申岚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掌在额头和头发之间来回摩挲,试图分散身体听到郎叶一这些留言而产生的酸楚难耐。
拨个语音电话,随便发个表情包,甚至发个空格……
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就可以把郎叶一从痛苦里拉出来……
要不然豁出去,和郎叶一约个地方见面,然后回英国报警……只要郎叶一能安全出来……
赌不赌?……赌一把吧――!!
申岚把心一横,拇指刚要按下和郎叶一的语音键,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未知来电――――」
才从林和真那里拿到这个手机,能是谁……?
申岚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压抑着呼吸声,把手机放到耳边。
“Shane先生?是我,老布雷克。”
干练而机警的声音――是探长!!看来梁子欧已经联系上他了。
“是我……”
尽管申岚知道此刻是安全的,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天呐!!谢天谢地!!你情况怎么样?”探长却发出了一声惊呼,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我没事……”
申岚的声音沉下去,紧接着又急躁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出他心里最急切的诉求:
“你知不知道郎叶一的情况?你们能不能保护他?”
似是早就识破了申岚的焦虑,听筒那边传来探长似笑非笑的声音:
“认真的吗?你差点死了,上来就和我说这个?”
带着一丝的无奈和不满,探长继续道:
“我们的人在盯着他,我现在给你问一下情况,你能不能把你那边的情况先跟我细说一下?”
“噢……”
申岚略加思索了一下措辞,接着道:
“我被德克推下海,然后被救了,现在在岛国训练中心。因为考虑到郎先生和其他人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会打草惊蛇,所以……除了你没人知道我还活着。”
“呵,可以啊,幸亏你没说……”探长的话被对面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打断,很快探长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同事说,不光是Lang先生,现在Allen Winslow以及你的助理Cui都被德克的人监控了,你没让他们知道你的行踪是明智的。”
“但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藏着吧!” 申岚有些急躁,直接将探长的话打断。
探长清清嗓子,沙哑沉稳的嗓音带着些安抚情绪的效果:
“你要不先跟我说说,关于奥利弗的死,你知道多少?”
“……实话说,他的死我并不了解,但是导致他受伤的那场德比赛,是被艾瑞克操控了。我的马被驯马师理查德和兽医阿玛拉在赛前动了手脚,而且那场德比赛的主办方里也有人参与了这件事。告诉我这些的是理查德,但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光凭我这么说,你还是没有证据。”
“哈哈哈,你也是太小看老布雷克了!驯马师理查德和兽医阿玛拉是吧?我去查查看。”
听得出来,布雷克对收获这些信息很是满意,但对申岚来讲,问题依旧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但德比操盘的事跟奥利弗的死没有直接关系,而且这些基本都是德克干的,你根本动不了艾瑞克。”
“怎么把证据串到一起,再怎么用他们套出新的证据是我们警察的事,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就行。”布雷克顿了顿:“你知道艾瑞克除了哈温山的业务以外,还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听说他经常会需要大量的现金。”
“这你是听谁说的?” 探长是如此的机敏,就算是一根蚕丝般纤细的线索,也难逃他的眼睛。
“……忘了。”
申岚抬起头,手指在地板上轻敲了几下。
他隐约知道凯恩的生意才是真正的禁区,但眼前这事,确实与凯恩无关。
“又不想说是吧……行,暂时看来也不重要。”布雷克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又问:“你认识一个叫伊森(Ethan Carter)的美国人吗?”
申岚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也没有头绪:“……没印象。”
“他是个电视制作人,去年应该是在伦敦的一家私人俱乐部跟你有过接触。”
呃……那个油头粉面没礼貌的美国佬吗?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只和他喝了几杯酒,连名片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只记得是洛杉矶还是哪儿的电视制作公司……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人大概率和艾瑞克有交易,起码他应该知道一些艾瑞克在英国境外的勾当。他这几天正在岛国的洛都,我们暂时还没手段能突破他,你能不能……”
等等,探长这话的意思,明显是知道自己和伊森有且仅有一次的那回接触里,伊森曾对自己疯狂示好。
他为什么会知道?除非……他们有人亲眼看到了。
“…………探长,那间俱乐部好像审核很严格啊?”
电话那头传来探长得意的哈哈大笑:
“所以说别小看老布雷克。”
算了,这种事也没什么所谓。
比起这些,申岚心里有更希望得到布雷克帮助的诉求。
“……探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Lang先生知道我没死……”
对面的反应显然不再像刚才那么游刃有余。
布雷克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道:
“我不建议在关键取证阶段冒这个险,很危险也很可能前功尽弃。我们现在人手吃紧,很难对他做到全面保护,我知道他是你的恋人,所以他在这个案子里不仅是关键关联人,更是潜在受害者。”
“…………”
探长果断的拒绝打碎了申岚的妄想。
“我们现在可以通过合理怀疑逮捕艾瑞克,但很可能因为缺少直接指向证据最终无法控罪,我们还是稳扎稳打吧。”布雷克努力让回答听起来有宽慰的效果:“你再忍耐一下。”
“……你把伊森在洛都的酒店发给我吧,我也许能做点什么。”
******
次日清晨。
“很守时嘛。”
申原秋来到马房时见申岚正挨个和马儿们打招呼,他用满是漠视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申岚一番,甩手递过去一个纸袋子:
“换上。”
申岚接过纸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骑师训练服。
“护甲背心在你身后的柜子里,安全措施不能松懈。”
申原秋拿拐杖对着柜子的方向敲了两下,走到一匹栗色马的马厩前,开始准备给马上鞍。
“让我骑这匹马?”
毕竟要扮演外行,傻还是要好好装的。
“不指望你骑,是拿你当道具训练这匹马。”
申原秋的话语里透着冷漠,又似乎掺杂着几分刻意的讥讽:
“指望你在骑师们放假的这段日子稍微能派上点用场,希望你别让我后悔。”
申岚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的摩擦,顺着他的意思乖乖换上骑师装穿戴好护甲。
这件岛国本土牌子的护甲真是轻便又有现代感!
申岚正在心里感叹,就看见申原秋已经将马匹整理好,牵了出来。
“骑过纯血吗?”
往训练场走的路上,申原秋依旧不住地打量申岚:
“你穿上这身还真像个骑师。”
“没怎么骑过,太贵了,我们那没有。”
在申原秋的打压式沟通下,申岚逐渐在心里感受到胡扯带来的快感,话说的越来越离谱。
“呵……”
申原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示意申岚上马。
因为拄着拐杖,他只能单手摆好辅助的姿势,却发现申岚已经轻松一跃,端正地跨坐在高大的马背上。
“有两下子啊。”
申原秋抬头看着申岚,语气中好不容易能听出些赞许的调调,眼神却依然透着寒意。
“把眼睛蒙上,不要握缰!”
一条黑色的长布条被丢进申岚手里。
“什么?”
面对不熟悉的纯血马,还是第一次骑乘,即使是申岚这种资深骑师,也要花时间小心适应磨合,在马背上被甩来甩去也是很平常的事。
这个疯老头竟然要求一个外行人蒙着眼还不握缰?!
“这有点困难吧?”
申岚摩挲着手中的布条,并没有照着申原秋的意思做。
“所以让你穿好护甲背心嘛,多摔几次就能习惯了。”
申原秋的脸上竟然难得挂上几分笑意。
他向后退了几步,继续道:
“剥夺你的视觉,是为了让你好好感受马的行为,不让你握缰,是把你身体的主导权交给这匹马。我要激发这匹马的适应能力,在有人骑乘的情况下,也能兼顾自我意愿和与人配合。”
这是什么理想化的训练理论……
驯马就驯马,找个外行还蒙上眼,却美其名曰锻炼马的适应能力,这老头莫不是在故弄玄虚?!
但申原秋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用眼神催促他赶快系上布条,显然是容不得他质疑这个训练法。
申岚只好照做,把布条蒙在眼睛上。
对速度赛马骑师来说,蒙眼训练是非常规的极端训练手段,更多是用在提升初学者的感官协调性或帮助中级骑师克服特定的技术弱点的时候。
而到了申岚这个级别的骑师,如今马上训练的内容,则全部集中在比赛策略,马匹状况分析,以及对策骑细节进行优化上。
即便申岚已经是驰骋顶级赛事的老练骑师,在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