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德公园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空气清冷而湿润，带着初冬的寒意。阳光透过雾气，稀薄而温柔地洒落在潮湿的草地上，光影斑驳。

申岚和郎叶一都身穿宽松的运动服，在公园的主路上并排跑着，两人步调一致，脚下的砂石带着轻快的节奏被踩得沙沙作响——赛季结束，申岚难得有短暂的假期，于是两个人每天都会来这里晨跑。

晨跑的路线沿着宁静的湖岸向前延展，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清脆有力，划破了空气的静谧，是几匹马正在另一旁的骑道上缓缓走着。

郎叶一看着那几匹马，随即开口：

“Leo说我月初直接报考Stage2（*注1）就行，之前在几场BE80（*注2）的成绩已经很稳了。”

申岚也看向那边，调整了呼吸，回应道：

“我觉得你冲Stage3都可以。”

“哎呀……”郎叶一笑着摆摆手：

“Stage3可真没戏，我接下来先跑几场BE90试试。”

申岚：“Stage3的马匹管理考核（*注3）你没问题吧？”

郎叶一：“那当然没问题！前不久我还教他们用蒲公英抗炎排毒呢，他们都说神了！我告诉他们这是神秘的东方力量，哈哈哈。”

申岚：“照顾马你是真的很在行。对了，你需要马吗？我可以从哈温山内部给你找。”

郎叶一：“不用不用，青空（Skya）和艾拉（Eira）都挺好的，我想好好跟它们磨合。”

申岚思索了一下，看向郎叶一的方向：

“Stage3之后就要不停参加比赛，你也该有匹自己的马了。”

初冬的阳光透过树影在郎叶一身上跳跃，让他看起来和自然很好地融为一体。

”其实……我一直在等小云雀，Leo也看过了，觉得它很特别，是有潜力的。”

“嗨，Rylan。”

“早上好，Rylan。”

这一代的热爱赛马的居民大多数都知道申岚住在海德公园附近，所以如果偶遇假期来晨跑的申岚，人们总会主动且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嗯。”申岚也礼貌地回应完那些人，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还是觉得你能冲stage3。”

“哈哈哈，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啊。”郎叶一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申岚的肩膀。

“因为我觉得你有希望啊。stage2是稳过，stage3又是必然要考的，为什么不直接挑战stage3，你要stage2又没用。”

申岚被他这下子撞得向一旁歪了两步，紧跟着调整步伐又撞回去，但郎叶一早有准备，连蹦带跳向前猛冲两步，躲开了。

“申岚……”郎叶一回过身，一边倒着跑一边看着申岚的脸，道：

“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实际上超激进啊……”

“什么是激进？”这个词申岚第一次听到。

“激进就是……”郎叶一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查好翻译，举到申岚面前：“Aggressive！”

“Aggressive……”

“怎么了？翻译得不对？”看着申岚的脸色瞬间不再像刚才那么爽快，郎叶一有点忐忑，可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实在读不出太多了。

申岚顿了顿，突然勾起唇角：

“我可能更喜欢听你说我――dominant。”

“什么？”

“没什么～”

******

“叮――！”

郎叶一从面包机里取出考好的吐司，夹上刚才烤好的鸡胸肉和鸡蛋吃了起来。

申岚刚刚还坐在餐桌旁啃他的大彩椒，这会不知道人去哪了，木质的餐桌上零零乱乱地散着几张日程表。

郎叶一嚼着吐司走到餐桌前，刚放好盘子，忽然感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一个精致的银灰色信封被申岚用两根手指夹着，递了过去。

郎叶一不解地抬眼看向申岚。

申岚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解释道：

“北极星俱乐部的年度盛典――星海晚宴（Celestial Soiree）。”

“晚宴？”郎叶一嘴里还塞着吐司，含糊不清地嘟囔：

“什么啊？看着挺高级。”

申岚从背后环住郎叶一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郎叶一在无声的催促下打开了请柬。

“每年被全球精英挤破头的艺术慈善活动，今年在香港和新加坡之间的游轮上办三天，我费了好大劲让他们把你也加上了。”

活动加上来回路程至少要一周，没有比赛的日子，实在不想和郎叶一分开这么久。

“啊这个时间！”郎叶一却并没有顺申岚的意：

“我要参加速峰的年会。”

“推掉就好了啊……”申岚不以为意，在郎叶一肩膀上蹭来蹭去。

“不能推，我都答应他们去了。何况你这活动本来人家也没邀请我，何必呢？等你回来了我去接你。”郎叶一手向后伸，揉乱申岚的头发。申岚的头发很软，总让人想起某一种小动物。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申岚赖在郎叶一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

“……”

郎叶一转过身，抓着申岚的肩把他推起来：

“你又是吃本杰明的醋吧？”

见申岚抬眼看着他不说话，郎叶一赶紧找补道：

“放心，我不会多喝……啊不是！我这次不喝酒！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不喝酒，然后和本杰明保持距离，活动结束立刻回家，行了吧？”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申岚却没有动摇，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也是工作，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郎叶一的语气和表情都充满了哄慰。

但这话一出口，申岚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什么叫我任性？我这资源比速峰高级了多少你看不出来？”

“但我已经选速峰了！”

郎叶一的火气也上来了，把那封灰色的请柬塞回申岚手里：

“我就是想先做好这个稳扎稳打……我知道你人脉广资源好，但我有我的节奏！”

申岚紧捏着银灰色的信封，话语中努力压抑着怒气：

“你为速峰放慢节奏没意义！”

郎叶一不受控地深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语气坚定道：

“这是我觉得舒服的节奏！想控制我之前能不能先认真听听我在说什么？”

申岚抿起唇，想到早上郎叶一口中无心的那句Aggressive，顿时心生一阵拧巴。

他脸色忽然一沉，把请柬随手扔进垃圾桶。

?“随便你。”

申岚看似云淡风轻，却径直走进浴室，重重的甩上了门。

许久，他才从浴室出来，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一向沉不住气的郎叶一这回竟然也忍住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说话。

回到英国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吵架，也是第一次冷战。

尴尬的气氛始终没见好转，很快就到了申岚要出发的早上。

郎叶一起床从卧室出来，发现申岚正坐在客厅喝咖啡，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

好几天过去，其实郎叶一那天的气早就消了，只是申岚冷着脸，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他也不想在这种心情下和申岚分开一周，纠结半天，郎叶一才犹犹豫豫开口问道：

“一起去跑步吗？”

他用尽全力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自然又平常，像之前的每个早晨一样。

申岚抬头看向他，又面色如常地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低声道：“崔助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语气和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样，让人看不出情绪。

郎叶一本想着出发前和他多相处一会儿，好好哄哄他。

听到他这么快要走，郎叶一顿时心生急躁，为了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语气平淡，勉强挤出来一句：

“这么早啊……“

”嗯。“申岚垂下眼，继续喝着咖啡，没有再看他：

”要先去录一小段采访。”

“哦……”

郎叶一攥紧了外套的衣角，他很想干脆地把话说开，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僵持。

可是话到嘴边，却像被吞掉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郎叶一只好装作平静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犹豫了一下，又退回来，回头看向申岚，终于挤出一句：

“申岚，下周见。“

这话明明让申岚心头的结解开了大半，但他仍然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

“嗯，下周见。”

郎叶一下楼一路跑到公园。

不知道是不是被公园里清新的青草气息洗涤了内心的浑浊，他突然觉得，自己和申岚这几天较的劲实在毫无必要。

郎叶一深吸一口气，调转方向，向家跑去。

只是很不巧，才到公寓楼下，就看见不远处，崔助理的车刚好驶出大门。

算了，回头绿泡泡上逗逗他，应该就好了。

******

车才开出去，申岚的手机上就收到郎叶一长长的一段语音：

“从前有一只小鸭子，它想跟前面的一队鸭子排队，但是它太笨了，总是对不齐，于是它就嘀嘀咕咕地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

申岚没听懂什么意思，又点开了一遍：

“从前有一只小鸭子……”

还是没懂。

但郎叶一突然给他发来这么无聊的故事，一定有他的目的。

申岚调大了手机音量，又点开一遍：

“从前有一只小鸭子……”

放到第四遍，崔助理终于忍不住提示他道：“听最后一句就行了！！”

“对不齐鸭，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单听这一句，终于明白了郎叶一是什么意思。

申岚的嘴角瞬间情不自禁地翘起来，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把手机扔在一边，懒散地靠在座椅上。

“吵架了？”崔助理从刚才去公寓就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听见刚才申岚公放的那条语音，更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是不是你逼人家跟你去来着？”

“……”

申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我aggressive吗？”

这话问的……崔助理无奈地点点头：

“你们俩怎么相处的我怎么知道……不过就我对你的了解，应该是的。”

“……”

得到了身边另一个人的验证，申岚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要我说……”

崔助理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继续道：

“郎叶一人真的很不错。平时一直惯着你，原则问题上也敢拒绝你。”

申岚抬起眼，阴沉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喜：

“你觉得他惯着我？”

崔助理从鼻子里”嘁“地一声笑了：

”用我觉得吗？是事实啊。”

申岚眼里闪过一阵得意，嘴角的上扬也压不下去了：

“跟Clover & Cloud定束花，要能放满客厅那个大花瓶的，下周回来当天送到家里。”

“郎叶一可不像是爱收花的人啊……”

崔助理忍不住道。

申岚仰起头，完全不理会他的吐槽：

“就因为没收过效果才会好啊，我跟你打赌他收到的时候肯定痛哭流涕！”

崔助理透过后视镜，一副“你好幼稚”的神情：

“我才不跟你打这个赌呢……你看你这就是aggressive，不明着强势，可手段全都不容拒绝。”

******

「申岚……早知道会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会和你一起去……」

「我那天……跑回去找你……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