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在哪?”
齐徊将阮乔护在身后,神情震惊地四下张望,丝毫看不出作伪的痕迹。
“在那边的树林里面。”
阮乔指了指树林深处的方向,又害怕地扯了扯齐徊的衣角,眼角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低声恳求道:
“哥哥,我们先出去喊人过来吧。这里好恐怖,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被吓坏了的少年完全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紧紧贴在齐徊身上,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惶恐和惧怕:
“那个坏人说不定还在附近看着我们呢,哥哥,我们快出去找人吧。”
风吹过林子带落几片边缘泛黄的树叶,打着旋飘落到齐徊的脚下,被男人漫不经心地用坚硬的鞋底碾压进褐色的泥土里。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原来,小东西根本就没有猜出他的身份,甚至连最基本的怀疑都没有。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送上门的天真羔羊,贪婪的恶狼可从来不会拒绝。
“好吧。”
齐徊听见自己努力安抚着无知猎物的声音,内心的兴奋和躁动几乎压制不住,慢慢引着一脸惊慌的阮乔往树林外面走去:
“别害怕,我在这,没事的,待会我们先打电话报警,然后再送你回家。”
缩在男人怀里,紧紧攥着对方手臂的阮乔红着眼,小鹿般乖巧地点头。
警察应该是在重点调查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杀人案,接到报警后来得很快,一队人动作迅速地将现场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另外又有两个面色凝重的警察,带着笔录本来找阮乔和齐徊还原发现尸体的整个经过。
阮乔还是怕地很,抽噎了半天才勉强说清楚了大部分事实,齐徊因为是在阮乔之后才到的树林,所能提供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两个负责记录的警察在发现再问不出什么多的有用信息之后,彼此对望一眼,就默契地合上了记录本,态度和善地让阮乔和齐徊留下自己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等到那两个警察走远,阮乔红着眼眶从齐徊的背后探出头,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远处将事发地点围起来忙个不停的警察,又去拉扯身旁男人的衣袖,小小声地:
“哥哥,我们回去吧。今天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待一会?”
一起回家单独待上一会?
齐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警惕钻了出来,正试图提醒他这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地有些诡异,而另一拨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却也同时冒了头,告诉他对方不过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傻子,就算立刻解决掉,也没有任何风险。
脑子里的两种想法纠缠对峙片刻,最终猎杀者骨子里的残暴和自负还是占了上风。
今天就杀了吧。
齐徊想,他已经有些玩腻了,迫不及待想欣赏一番对方血管里迸涌出的温热血液,盛开在纯白画布上时的极致美丽。
反正对方今天家里只有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智力低下叫阮乔的小傻子,今天刚刚发现了一处残忍的凶案现场。
小傻子连事情经过都描述不清楚,又怎么能指望他记住什么关键信息呢?
比如,他可能无意中看见了凶犯的模样?或者无意中捡到了什么重要物证?
齐徊牵着阮乔的手慢慢往小区的方向走,唇角带笑——目击了犯罪现场后立刻就横死在家里的小傻子,任谁,都只能联想到这是被凶案的杀人犯杀人灭口了吧?
跟他齐徊,可是毫无干系。
***
阮乔小心翼翼地按下自家大门上的密码锁,又谨慎地探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拉着齐徊快速进了自己的家。
一进到家里,阮乔就到每个房间里都找了一圈,结果发现那三个男人一个都没回来,在反复确认好几次后,面色还有些发白的少年神色失望地折返回了客厅,委屈地缩坐在沙发一角。
像只被主人无情遗弃的小猫,等着有路人心生怜惜,过来将他捡回家去。
齐徊无声地在心里笑了笑,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阮乔的生活,很清楚那三个人今天都不在家,并且,按照以往他的观察所得,这几个人一旦出门,就会很晚才回,从无例外。
天时地利人和,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
当然,也是他网中猎物的灾难日。
“别害怕,”齐徊半俯下身,神色温柔地将面巾纸递给沙发上蜷缩着的阮乔,示意对方擦一擦眼角的眼泪,“想喝奶茶吗?上次被你撞到弄洒的那种饮品,茉莉奶绿,很好喝的,想要吗?”
“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齐徊拿过阮乔手里被眼泪濡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又指了指楼下,“如果你想喝的话,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会给我们乔乔多加糖哦。”
长相精致的青年艺术家带着安抚意味地轻笑一声,看起来格外温和可亲。
大半个小时之后,齐徊拿着那杯点单时特地要求加了很多糖的茉莉奶绿,在小区门口和第五个熟识的邻居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就一闪身走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阴暗小巷。
一分钟不到,齐徊就以惊人的脚速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处。
小巷是个死胡同,尽头处竖立着的,是一堵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完全不可能只凭自己翻过的高墙。
但在齐徊这里,这些完全不是问题。
十秒钟都不到,男人就轻松地翻越了围墙,然后顺着墙下的阴影悠闲地踱到了阮乔住的那栋楼下。
脱下外衣,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休闲运动服,拉上上衣的帽子,戴好口罩,将奶茶塞进怀里,在监控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猎杀者从茂密的草丛里走出,不紧不慢地走上了楼梯。
咚咚咚。
齐徊屈指敲门。
毫不意外,他这次选中的猎物简直是愚蠢地出奇,毫无警惕心地打开了门,对于他身上突然换了的衣物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没有时间耽搁了,在阮乔打开门背对着他往客厅走去时,齐徊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獠牙形状的杀人工具。
他并不想被警察怀疑,所以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奶茶店和路上遇见的熟人邻居,现在至少有六个人可以证明,从遇见他的地方到阮乔的家,最快也要20多分钟,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回到阮乔家里实施犯罪。
更何况,还有楼道监控里那个穿着运动服带口罩的奇怪男人——刚刚发现了尸体的目击者,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就惨死在自己的家里,除了被杀人犯灭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吗?
齐徊握紧手中的利器,灼热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阮乔瘦弱的背影上。
少年身形单薄,雪白修长的脖颈纤细得过分,是齐徊不需要多费力就能精准刺穿对方动脉的脆弱程度。
真是可惜了呢,这样鲜活美好,充满生机的年轻肉.体……
肾上腺素飙升,面色潮红异常手也抑制不住兴奋在发抖的男人高高举起手里的獠牙凶器,准备狠狠地对着少年刺下……
然而下一秒,男人紧绷的肌肉就僵硬地停滞在了半空。
不是主动的行为,而是被迫的停止,像一台早就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完成了之前的所有动作,又迟迟接受不到下一步指令时突兀地停滞,以一个别扭尴尬的姿势。
齐徊:“!”
他反复几次努力尝试挣脱桎梏,想让他被定在半空中的手臂动一动,可惜毫无作用。
这种从来没遇见过的诡异状况,让习惯了作为掌控者的齐徊心底久违地涌上对未知的恐惧感,额角沁出大颗汗珠,大团如蛇般冰冷潮湿的凉气顺着后背缓慢攀升,慢慢缠绕住他的四肢和躯干,齐徊突然有了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咦?”
齐徊被不知名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面色惨白。
而被认为是猎物的阮乔却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眼神天真地看了一眼齐徊手里拿着的凶器,漆黑的眸子里是真诚的疑惑:
“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唇红齿白,笑起来甚至还有可爱梨涡的漂亮少年弯着眉眼从齐徊的手里拿过那把獠牙形状的凶器,像是看见什么好玩的玩具似地拿在手里来回摆弄着,时不时发出夸装的赞叹:
“是仿照吸血鬼的獠牙做的吗?做的好像啊!”
随即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很是不开心地皱起了眉:
“唉,上次看见的时候就想问问哥哥是找谁做的了,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也想做几个来玩玩,可惜……”
可惜?
可惜什么?
齐徊已经在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神经陷入了半混沌状态,‘上次看见’这几个字让他绝望地意识到,他从来不是猎手,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才是。
而此刻,这个真正的猎手已经厌倦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无聊游戏,正迫不及待地露出他尖端锋利的獠牙:
“可惜时间不够了哦。”
“哥哥,”阮乔舔了舔两端的小尖牙,慢慢凑近在看见他变长的獠牙后,先是瞳孔骤缩满脸不可思议随即又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丝诡异笑容的齐徊,好心地给了这个奇怪的人类一些特别的权利: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徊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癫狂再次显露出来,他眨了眨唯一能动的满是血丝的眼睛,艰难地试图发出声音——他还有很多想说的,他想仔细看一看阮乔变长变尖的犬齿,摸一摸,再问一问关于吸血鬼家族的……
噗嗤。
身前沉沉的黑影不耐烦地覆盖下来,齐徊最终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利齿刺破血肉发出的声音清楚地回响在他的耳边,吸血鬼的牙齿很尖很利,刺进皮肤时的痛感并不明显,然而心理上那种被控制被吞噬,混杂了恐惧害怕和亢奋的极端刺激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呃……嗬嗬……”
男人目眦欲裂呼吸艰难,握惯了画笔的手指骨修长赏心悦目,此时却关节发白青筋毕露,只能徒劳无功地在空气中胡乱抓握。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
最初遇见吸血鬼的亢奋感慢慢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这一刻的齐徊,终于真切地体验到了死在他手里那些无辜生命的挣扎和痛苦。
他曾嘲笑那些被伤害的猎物们羔羊般的软弱和无力,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处心积虑的罪恶行径定义为强大和力量,将自己捧到生存法则的最高点。
然而当死亡切实来临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和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受害者没有什么不同,他从未能凌驾于任何生命之上,甚至——
还远远不如。
“啧……什么味?”
阮乔自沉睡后再苏醒,除了在晚上时偷偷摸摸放出犬齿在三个男人的嘴上手上咬来咬去之外,还没有直接咬过人类的脖颈处,技巧有些生疏,没有能成功咬到齐徊颈部的动脉,导致出血量非常有限。
想象中的鲜血奔涌而出顺着自己喉管温热淌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阮乔很是可惜,稍稍放开点男人,仔细观察好对方颈部血管的位置,龇出小尖牙正准备再咬一口,就被一股难闻的味道给刺激地捂住了鼻子。
随着阮乔手部力量的放松,齐徊像一滩烂泥般沉沉地滑落在地,双眼因为极度的惊惧而瞪地极大,浑身也触电似地抖个不停,裤子上一大片明显的湿痕,因为量太多,在光滑的地板上慢慢汇积成透明泛黄的一汪水液。
这个罪恶又残忍的男人,居然被吓地直接失.禁了。
阮乔捂鼻,非常嫌弃地退后几步,他虽然饿,可也并不想要一个臭烘烘的食物。
该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把人扔进浴缸里洗干净再咬?——呕,他现在连碰都不想碰这恶心的臭玩意。
或者干脆不要了,直接扔楼下?
呃,这可是他好不容易遇见的完美食物,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
左思右想,还没等到阮乔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阮乔!”
伴随着对方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阮乔家的防盗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关遇白毫无形象地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