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妄心中一紧,脸色简直是一言难尽,见空青从怀中喜滋滋地拿出一块鲛绡帛布,隐约看到了上面绣着朱色云纹,当真是婚书的样式,可正要细看,便被一旁的三娘按了回去。
三娘抚了抚脸侧的碎发,一脸无辜道:“你明明知道,但凡你出现在关外,少不了要引起一些注意的。还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跟着人家过来了?啧啧啧,关主大人啊,你何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无论他的名声多么骇人听闻,可妖魔们总是慕强的,威风凛凛的关主大人出现,它们怎么能忍住不来看看。此刻这个包间的门外,已经被无数妖魔围的水泄不通,各个竖着耳朵,恨不得将岑无妄呼吸的频次都给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你们听里面说了吗!有人要娶关主大人!!”
“就是刚刚出门的女子?我呸!狗屁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指染我们关主!”
“独眼怪,你是不是脑子也只有一根筋!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娶’!!不应该是我们关主娶别人,怎么倒反天罡,咱们关主被娶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太恐怖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关主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公的!!所以,咱们关主会不会一直以来,都是个母的啊!!!”
门外一声惊呼,倏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喧闹声炸起。
“艹,怪不得关主不爱出门,都说黄花闺女才要待字闺中的,真相了,太真相了!”
“啧啧,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啊!!我们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我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关主真的是个女的啊!”
“你个老公鸡离我远点,你大爷的鸡毛戳到我了!”
“我大爷都成鸡汤了,怎么就戳到你了?”
门外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突然传来一声重击声,吓得它们往后一躲,面前精致的梨花木门哐当一声倒下,一群稀奇古怪的妖魔们瞪大眼睛,僵硬地站在原地,和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中间的岑无妄,面色底下藏着血雨腥风,仿佛抬手之间,就能把它们都脑袋统统摘下。
按理来说,它们平常都怕极了岑无妄,此刻应该吓得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
可经过方才一遭,它们默契地盯住岑无妄的脸,非要探个究竟他是男是女!
可打量许久,它们心中只感慨道:这张脸,可真好看啊。
岑无妄脸上青黄不接,眼中寒光一闪,威压一出,众妖哪里顾得上欣赏美色,纷纷抱头跪地,高呼“关主我错了!”“关主我立刻滚!”不等岑无妄发话,大堂刹那间空无一人。
空青看了眼气压极低的岑无妄,默默朝三娘那边靠了靠,十分后悔方才和他搭话。
从小听到的传说果然是假的,因为关主比传说中的,还要恐怖!!
而此刻的花焰,手上提着一捆束脩,正悠闲地走回罂粟花掌柜开的酒楼,突然迎面冲过来一群落荒而逃的妖物,险些将她手中的束脩都撞掉。
她正皱眉,准备开口问问是什么东西那么恐怖,让它们一个个跑得命都不要了!可妖魔们见到花焰,连忙刹住步子,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花焰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只见几位身材曼妙,涂脂抹粉的美颜兽妖贴身上前,亲昵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和肩膀。
“有事儿?”花焰挑眉道。
兽妖们指尖转着轻薄飘逸的手绢,欲言又止,几双水汪汪眼睛一个劲地朝她抛媚眼。一群雄性兽妖见状也围了上来,将花焰裹在中心,无数眼睛发着绿光,齐刷刷地盯着她。
花焰:?
“你们有事儿?”花焰眯着眼又问了一遍。
“那个,你手上那捆肉脯,是给岑无妄的?”离花焰最近的兔妖最先开了口。
“是啊,怎么了?”花焰将手从她怀中抽了出来,生怕谁锁住自己的手,抢了她的东西。
“真是寒酸,好歹他也是堂堂一关之主,你就送这个给岑无妄当聘礼?”周围的妖嗤笑声不断,仿佛她手中拎着的是一提泔水桶。
花焰不服一笑,将手中束脩高高举起,义正言辞道:“我可是翻了一整本《礼记》!!这书上说了,就该送这个!凡人家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显着你们是文盲了吧,快别打扰我办正事!”
花焰说完懒得搭理它们,没想到这群妖魔眼神变得更加炙热,女妖们身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柔软的身体拦住花焰,一张张美艳的脸近在咫尺,花焰不由仰头道:“我快不能呼吸了。”
女妖们不为所动,身体挤着花焰,嘴里还咬着手绢,娇滴滴羞答答道:“姐姐们问你个事情,难不成,岑无妄他......她,当真是个女子?”
花焰瞪大双眼:?
她僵在原地,沉默许久,反复斟酌后道:“这、这你非要这么问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看过啊。”
女妖们眼睛一亮:“那你什么时候看?带姐姐们一起啊,姐姐们阅人无数,经验老成,无论是男是女,一定让你享受得□□!”
女妖们越说越露骨,花焰虽强装镇静,可耳朵已经泛起微红,倏地男妖们强势挤了进来,将女妖推到一旁,道:“我呸,就算岑无妄是个姑娘,你凭什么娶她!你别说你也是个男的啊,瞅瞅你那小身板的样子,你能长出把吗?要娶岑无妄,那也得我们这种强壮的雄性来啊!”
花焰满脸黑线,正要问什么娶岑无妄?她分明是办拜师宴,怎么听它们说得像成亲呢?花焰来不及解释,见那群妖魔说着已经脱掉上衣,一个个展示自己健硕的肌肉,花焰紧闭双眼,咬牙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别耽误我敢吉时!”
话音刚落,花焰手上念珠散开,只见念珠化为一道光撞想妖魔们的腹中,将它们冲上了天,化为一颗颗流星,最终消失不见。只剩那群女妖,默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她们看着花焰晃着手里的束脩,背影吊儿郎当的,没有一点正经样。
“姐妹们,我觉得岑无妄或许不是女子,只是单纯地被这人霸王硬上弓了,所以不得不委身嫁给她。”
女妖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无为关果然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只要你有强大,甚至能让岑无妄给你做压寨夫婿。
她们几乎将手绢咬碎,看向花焰的眼神,不由带了一丝敬佩和艳羡:只恨自己打不过岑无妄,要不硬上弓也一定很爽!
花焰回到酒楼,在罂粟花掌柜耐人寻味的眼神走到包厢门口,她不明所以,才抬手放到门上,倏地哐啷一声,门竟然自己倒了下去。
而包厢里面,正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花焰:......
“我还没使劲呢。”
“不碍事不碍事,方才被打了一掌而已,已经记三娘账上了,您进去吃饭吧。”掌柜连忙跑了过来,四周出现无数的藤蔓,将门放回原地,又紧紧覆盖住防止它再次掉落。
而进包厢的一刻,迎面而来的严肃和恐怖的氛围,让花焰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娘手抵着脸,抬着眸子懒散道:“可不能怪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尊师重道的地方,我帮你寻遍无为关上下,也只找到婚帖,便随意写了时间地址和你们二人的姓名,未成想让他们误会是来参加婚宴的了。方才我已经同诸位解释清楚,你要办的是拜师宴。可你那位师父,脸还是一样我欠他钱的模样。你说说大喜的日子,能不能让他气压别那么低,当真吓人晦气的很。”
花焰这才知道她一路遇到的荒唐事,究竟谁是罪魁祸首。
而最开始说错话的空青,此刻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没想到三娘朝她嘴里塞了一颗酸甜可口的梅子,若无其事道:“早同你说了,我这家伙办事不靠谱的,可别怪到我头上。”
一句话堵住花焰,确实自己求人办事在先,她全身心都放在无为关的阵法上,拜师宴是她求着三娘负责,如今闹出来乌龙,她也只能将束脩放到岑无妄面前,笑笑道:“都关主大人答应收我为徒在前,不会因为一张帖子生气的,你说对吧?”
岑无妄:......
见她笑得这样没脸没皮,岑无妄当真不知该不该恼怒下去,只好看着食案上的束脩,道:“你是去拿这个了?”
“我诚心诚意拜师,礼数自然是不能丢的,拜师是可都要送师父肉脯的。”说着她又眨眨眼,小声道:“我先斩后奏摆了这个宴席,也是怕你万一后悔,我也有人证给我撑腰呢。”
谁不知道花焰又在说胡话,但凡岑无妄不想要她这个徒弟,哪怕是天道作证都没有用,更何况是他们这群微不足道的家伙呢。
但好在花焰打趣几句后,包厢内终于不是死气沉沉一片,掌柜也及时开始上菜,包厢外还有丝竹弹唱助兴,很快席面上化冰,大家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落居安本想借机眯一会,可三娘偏偏使坏,一杯酒又一杯酒地敬他,将他直接喝得上了头,二人竟然开始比拼起酒量起来。而另一边的牛誉山见空青正咬牙逼着自己吞下一道凉拌香菜,默默起身将那盘菜端到自己的食案上,闷不吭声地咀嚼了起来。
花焰见岑无妄食而不言,吃相可谓端庄儒雅。不由心想,岑无妄分明是一个人将自己养大,怎么就将自己管教的如此之恭正?
想着便端着酒,准备发挥她作为徒儿的第一美德——死缠烂打,哦不,是不耻下问!
可她正要凑过去时,忽而一道身影闪过,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脸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一同跑到岑无妄面前,将手上端着的几盘水果放到他的面前,然后仿佛想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笑容明媚且自豪地又跑开。
不知是不是有孩子打头阵,之前哭作一团求岑无妄做主的村民们,纷纷端着酒杯,来找岑无妄敬酒。有的只道一句“谢谢关主”便饮酒退下,有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对岑无妄的感激之情,还有甚者,搂着兄弟到岑无妄旁边,说今日有幸跟关主同席共饮,他们简直是祖坟冒青烟,连家族谱上自己都能写第一位了。
岑无妄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脸,却不知为何,花焰品出来一些隐忍的味道,让她看得越发起劲,本想自己上前纠缠的心,彻底转换成看别人如何“为难”岑无妄。
“姐姐,那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忽然有人出声,打断花焰看乐子的劲头,她见说话的是一女子,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女子便道:“那天!那天你把我从野猪妖嘴下救下了的。”
她手里端着一盘筛选好的水果,个个晶莹剔透,圆润饱满,小心翼翼地抵到花焰面前,道:“你当日说能给我们一个公道,这几日夜以继日地帮我们布下阵法,我们都很感激你。希望我以后也能像你这样,强大、自信。”
花焰恍然大悟,眉眼舒展开笑道:“好啊,那我当目标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往后可别给我丢脸了。”
女子双手握拳,笃定又信念十足地点点头:“我一定全力以赴!”
曲终席散,大家一个个朝自己家的方向离开,花焰终于找到时机,凑到了岑无妄旁边,道:“我们也回去吧,该回十三号了吧。”
岑无妄不知是不是饮酒过度,反应稍稍迟缓,思索片刻后才回了一声“好”。
二人并肩而行,花焰很快又见到那扇棕木色的大门以及那块命途多舛牌匾。
“岑......师、师父,为何这次牌匾上的字,同上次一看,并非出自一人,之前的字是别人写的吗?”
岑无妄垂着眼眸,道:“嗯,之前是旁人写的。”
见岑无妄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便双手垫在脑后,悠闲地准备上去开门。可才到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花焰眉头一皱,心道:有人在里面。
电光火石间,岑无妄正抬手准备阻止,花焰已经一掌打开大门,门中间站着的男子,衣服被掌风划破几个口子,笑容也僵在脸上。
“你是谁啊?”陌生男子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大晚上跑别人家里,你礼貌吗?”见他一副等人回家的样子,应当是与岑无妄认识的,花焰收了杀气,双手抱胸反问了回去。
“什么别人家,这是我家好不好!我回自己家还要什么礼貌!”男子一语如晴天霹雳,惊得花焰愣在原地。
“岑无妄,你站在后面做什么?这姑娘是谁啊,我让你帮我看着家里别给小妖怪霸占了,你竟然明晃晃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