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隋公公交代完事情后,侍卫司里瞬间涌出许多人来,四四五五的人群说着小话出来。
小十六跟在十五身旁,嚷嚷着要去宫门口领碎银,每年都有这个规矩,说是安宁公主最为受宠,每年生辰平民百姓乃至大澧的每一个人都可去宫门口领碎银,领完之后要去一侧领花灯为公主祈福。
这是历年来的规矩。
为了碎银,大家都愿意到宫门口领花灯为长公主祈福,今年也依旧如此,宫门口人满为患。
小十六排着长队,前前后后扒着人肩膀看,就是不老实,惹得前前后后的人都吵着让他安静些、老实一些。
十五看他就是不老实,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小十六,站你边上我都嫌丢人,下次这种别吵着找我。”
小十六撇撇嘴,忍不住嘟囔,“切,要不是十三哥不喜欢这种活动,我才不会求你跟我一起来呢。”
平日里十三一向不参加这些活动,十六又想来凑热闹,最后求了十五好几次,最后还把晚餐里的肉全挑给了十五,十五这才愿意跟着来。
“找你的十三哥去吧。”十五假意生气,将小十六推远了些,这个时候队伍往前进了进,可依旧很挤,为了维持队伍秩序还派来了卫兵,足以见得长公主的脸面。
半个时辰左右小十六颠了颠手上的碎银,掩饰不住脸上的开心,最后来到了另一侧的队伍领花灯。
小十六视线一瞥,看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身形。
“十三哥!”
十三依言转过身,长发用红缎带扎起又垂下,不长,才堪堪到后脖颈,这个时候小十六已经跑到跟前了。
“十三哥,你怎么在这里?”小十六看见十三哥一身侍卫装束还未来得及换,想必也是刚从侍卫司出来,小十六只觉得奇怪,十三哥不像是贪图这些碎银子的人,怎么今日反倒是跑来领碎银来了。
十三视线扫过皇宫,又看了看一侧护城河里的花灯,随着水流花灯流动,视线也跟着走,十三缓声答,“为长公主祈福。”
小十六一怔,这里没有人比十三哥答的更有诚意了,他们之所以来宫门口,无非为了几个碎银子,话里话外都是去宫门口领碎银,可十三哥不一样,他看起来格外认真,回答的却是“为长公主祈福”。
小十六不死心问了一嘴,“十三哥,你领到了多少银子?”
十三视线随意的瞟了眼领碎银的队伍,末了没说话,反而对着发放孔明灯的卫兵说,“麻烦给这个红色的。”
红色喜庆,寓意也好。
接过红色的孔明灯,小十六见状也赶紧挑了一个就要跟着十三走,十三穿过人流来到护城河的另一边,半晌,他到水池边净了手,这才开始放那个红色的孔明灯,火折子一开就点燃了孔明灯,火光的照射下,似乎也点燃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什么在黑夜中不断生长,最后在火光的照耀下钻了出来。
十三的目光一路追着灯走,看着它安静而又平缓的往上空飘,最后垂头闭上了眼睛。
小十六看他虔诚的像个信徒。
护城河的另一头很静,远离了闹区,周遭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了。
不久却有声音传来,吵吵嚷嚷的一片。
“就这点破银子……”那人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点银子并不屑一顾,尽管如此,他仍旧是将这些碎银子仔细地用布巾包好揣进了胸口处。
有人附和,“就是,领这点银子还要祈福,若是老天爷知道这事儿,看要怎么惩罚长公主呢!”
十三耳朵尖,转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可那人没有要停的意思,依旧絮絮叨叨个不停,小十六听到动静,小声的在他身旁抱怨,“十三哥,是七哥他们。”
七哥他们本就与十三不对付,七哥来侍卫司的时间更早,且隋公公有心将他提拔,因此也算是有个靠山,十三来的时候并不巴结七哥,因此七哥早就对十三心存芥蒂,时间久了也不藏着掖着,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十三的不满和欺压。
本不爱管闲事的十三却冷冷出声,“既是领了钱,就别那么多废话。”他语气很冷,侍卫司里很少有人听见他说话,此时那三五成群的人听到此刻十三的训斥,都觉得稀奇。
七哥抬头看见是十三,便带头嘲讽,“呦,稀客,有人不是不在意这些碎银子吗?”
平日里那些搬东西干杂活即可领到些碎钱,可十三从来不去,于是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十三不爱钱的性子。
十六性子本就直,看到有人对十三不好就想怼回去,十六努着嘴还口,“你们懂什么,十三哥在给长公主祈福呢!”
说完这话,七哥和旁边的人互相对视了下,最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有人插嘴,“听到十六说的了吗,在为长公主祈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哥眼中含着嘲讽,话语间带着几丝阴阳怪气的意思,“大家都要向十三弟好好学习,知道吗……”
小十六只觉得七哥要完蛋,此时十三整个人都冷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盯着七哥,最后在七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三手握着短刃直抵七哥的脖颈,仿若下一秒就要戳穿他的喉咙。
“若是再对长公主出言不逊,我一定刺穿你的喉咙。”十三声线很低,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七哥有一瞬间的恐惧,激起了一背的冷汗,直觉告诉他十三不是在开玩笑,他一动不敢动,只匆忙的吩咐身后的小弟救他,不出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将卫兵喊来了,一圈的卫兵手执长刀将他们围住。
首领出来问话,“你们围在这做什么,可是要造反?”
十三瞥了一眼他们没说话,只是暗自将手里的凶器收起。
七哥身旁的人连忙告状,“首领大人,他们两个领了碎银还对公主出言不逊,我们正教训他们两个呢,谁知他,对,就那个……”那人指了指十三,首领也顺着看了过去,“就他,刚还想打我们呢!”
一听到这里,小十六急了,“你们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首领大人,是他们对……”
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首领拧着眉,“今儿个乃公主生辰,你们领完碎银不感激长公主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在此喧嚷,此乃大忌,来人!都带走!”
卫兵们听到首领发话,一群人都反扣着他们的胳膊将他们带走,路人看到这场面也吩咐让路。
一听到都带走,七哥那群人急了,他们倒是没想到会惹到这份地步,连忙改口,“首领大人,这是他们的错,跟我们几个没关系啊!”
首领大人不再出声,由着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的规矩,将他们都关进了地牢里,走前有人问了句,“首领大人,我们关多久啊?”
有关于长公主的事儿不能马虎,恐上面降罪,况且还在长公主生辰之日对公主出言不逊,此乃大忌,还得需要往上报才可,他一人可做不了主。
“都老实点!什么时候赎你们的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交代清楚了,你们再走!”
眼看着首领走远了,小十六靠在门柱往外探,一脸的死气,“十三哥,我们怎么办啊,谁来赎我们啊?”
一大群人都在同一个牢里,阵营却划分了两大派,除了十六和十三在一块,其他五个都在七哥那边,七哥似乎听见了十六的话,忍不住笑出声,“隋公公要是知道我出事,马上就会来接我的,就是不知道你俩……嗯?”
听了七哥的话,小十六更着急了,心如死灰,“十三哥,我们怎么办啊?隋公公本就向着他……”
十三靠着柱子垂头,谁也不知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有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怼了怼七哥的胳膊,小声的说,“七哥,你看他……”
七哥一脸的舒适得意,身旁有两个弟兄忙着给他铺草,企图让他坐的舒服些,他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灰,闲适的坐了下来,“也许是想着怎么交代自己的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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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檐廊,走的很急,那人敲了敲门经应声后才开了门进去,穿过一个竹风屏才出声禀告,“大人,十三出事了。”
要不是起初安排人盯着十三,他都快忘记“十三”是哪位了,一听手下人提醒,皱了下眉,“何事?”
“经打听说是他们在城门下对公主出言不逊,被关进了牢。”
朱管事思前想后还是不敢再耽搁,一路急着赶到了公主府,经红果的禀报两人很快见上了面,公主披着长发插着步摇,整个身形都带着高贵与散漫,“朱公公,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朱管事打量了下四周,公主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事,都自己人。”
“公主,十三如今在牢里,还需听公主安排。”
“十三?他是何人?”
“三个月前他曾拿着公主给的金叶子找咋家做活。”
是他?
那个困在笼子里的少年,原来他进宫了。
朱管事左右瞧着公主脸色,似乎看的出来公主挺重视他,于是前前后后将事情交代了一遍,公主冷哼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 什么人都敢爬本宫头上了。”
朱管事沉了沉心,“公主,此事……”
公主摁了摁眉心,“朱公公费心了,此事本宫已知晓,本宫自有安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