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楼的办公室里,季明珠热情地招呼万朵,亲自给她泡手工咖啡。
酒水柜前,季明珠一边研磨咖啡豆一边说:“我一直很喜欢中国的传统戏曲,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听过好几次昆曲演出,还参加了当地的昆曲社,说起来,可是过足了戏子的隐。”
听见戏子这个称呼,万朵蹙了蹙眉,基于教养才没去打断。
季明珠背对着她,还在继续:“去年网络盛典时,我让程寅增加了一个戏曲国风串烧的节目,没想到反响不错,所以今年打算做一个专题,专门介绍中国戏曲。”
原来去年是她让程寅加的这个节目。因为万朵当时临时替了一下穆桂英,印象很深,她还记得当时的传闻,说是因为沐光的老板娘喜欢……
万朵压下心底难以名状的酸涩情绪,笑笑,“谢谢季总为我们推广中国戏曲。”
季明珠一笑,低头磨咖啡。这道工序有点慢,趁这功夫,万朵打量了一下四周。
季明珠的办公室里布置得时尚高雅,宽大的落地窗风景很好,可以看见半个北城。
“旁边是程寅办公室吗?”过来时看见了隔壁房间门牌写着“总经理室”。
季明珠点头,“你还没去过吧?一会儿可以带你去看看。不过也没什么可看的,和我这儿差不多。”
万朵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高楼层视野极佳,可以望见西山重重似画,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青烟中。
程寅和季明珠,他们只要坐在在各自的办公室,就可以看见同一高度的风景。
“程寅最近在处理久诚的事, ”想看出万朵所想,季明珠解释:“不常来沐光。”
“久诚?”万朵疑惑看她。程寅是万朝的高层,只参与万朝和沐光的事务,怎么会去久诚?
“你不知道吗?”季明珠回身把咖啡端给她,“吴总,哦,就是久诚的上一任总经理,因为一连几次的决策失误被董事会撤下,现在正在选新的总经理,我爷爷推荐了程寅。”
这么大的事,万朵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程寅同意回久诚?”
“程寅毕竟姓程,”季明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有时只是图好玩。比如他去万朝,又比如我来沐光。”
万朵轻轻搅动咖啡勺,若有所思。
季明珠抬手示意:“尝尝,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万朵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还不如小时候被迫喝的中药。
季明珠轻笑一声。
“这是中非的罗布斯塔咖啡豆,是有点儿苦,但……”她顿了顿说:“程寅喜欢。”
万朵把咖啡咽下去,只当没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义,笑说:“他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谁知道呢?”季明珠踩着高跟鞋,优雅的转身,回到座椅上,“那么多香甜的咖啡,他偏选最苦的。我还记得有一次陪他去珠宝店,明明身边珠玉环绕,他偏要一块普通的石头。”
季明珠一眨不眨盯着万朵,慢悠悠说,“其实他选了也不见得喜欢,只是觉得好玩,玩一阵子就厌了。”
万朵刷得变了脸色,冷冷直视回去。
“你什么意思?”
季明珠抬手扶了一下大波浪,红唇轻勾。随着她的动作,万朵的目光终于落到季明珠的手腕,雪白的皮肤上一块突兀的男士黑色腕表,黑白对比,强烈得刺眼。
就是那块玛丽·安托瓦内特,她跟他要过几次,他没给。
原以为是他珍视,没想到是给了别人。
万朵眼前一阵眩晕,好像被一记重锤砸中,全身僵硬。
后来她拒绝了季明珠派人送她的提议,一个人在街上走着。
耳朵里像堵了两团棉花,听不进去别的声音,也无法思考,脑袋里全是季明珠最后那番话——
吴玉燕一直怕程寅通过联姻势大夺权,程寅为了放松吴玉燕警惕,不得不找一个平普通人结婚,而且,越平庸越好。
“普通人”三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在万朵脑袋里,挥之不去。
程寅打的电话一直不通,越是这样,越是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久诚楼下,万朵进不去。明知道他在楼上,却见不到。只能给他发微信,说她会一直在楼下等。
过了一会儿,刘禹琏下来了,说程总正在和董事们商讨重要事项,走不开,已经安排了车送她回家。
万朵听完,只问:“程寅什么时候回家?”
“程总已经连着三日没回家了,今天……也不好说。”
万朵明白了,平静且坚定说:“那我就在这儿等。”
大堂里人来人往,门一开,冷风嗖嗖得往里灌。
刘禹琏见她脸色很不好,为难地看了看周围,把万朵领到了顶层。
久诚大楼目前还没有程寅的专属办公室,刘禹琏只能把她带到休息室,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告诉她程总就在对面的会议室里。
“程太太,恕我多嘴,”刘禹琏严肃又恳切说:“程总现在真的,不能分神。”
万朵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他很多时间。”
见她态度坚决,刘禹琏也没办法,摇摇头走开。
等了近两个小时,对面会议室的红木大门终于打开,程寅从里面走出来。
多日未见,他像变了一个人。
步态沉重,神情严峻,眉心一抹肃杀之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厮杀。
万朵缓缓起身,迎着他走过去。
休息室门口,两人同时停下。程寅垂眸看她,眉宇间杀气尽散,只余眼下一圈青色阴翳。
万朵看见了,心脏皱缩,疼得厉害。
他静静看她,没有说话。
万朵亦然。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仿佛只是这样的无声对视,就已耗尽全部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