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座位根据十月份的月考成绩安排，高二年级1-6考场在高中部一楼。
期中考试为期两天。
第一天考语文、数学；
第二天考英语、理综。
考试期间晚自习照上，程时桉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在第二考场却仍免不了要上下楼的痛楚。
考场外，站在电线杆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本就心烦的程时桉听了更加心烦了。
写作文时，她的右手一握紧就痒得发疼。疼痛感打断她写作思路的同时，她也总忍不住挠手心处又疼又痒的地方。
越挠，她就越恨！
巴不得立马撕了史小胖的皮！
四十分钟下来，程时桉的作文还是没能写到结尾。
这是她从初中以来唯一一次没能把作文写完的语文考试。
她保证，如果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史小胖，那她一定会冲上去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交卷后，考场有互相认识的其他同学几乎都迫不及待地拥在一起讨论着选择题的选项和诗歌填空的答案。
只有程时桉疲惫地捂住耳朵趴在考场的课桌上一动不动，直到监考老师收好答卷走出教室，她还是没有动静。
作文没写完的失落感席卷而来，她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只能闷闷地趴在课桌上默默叹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她丧着脸回过头去看——原来是后桌的男同学回来拿遗落的橡皮擦。
“……”
她叹了口气，丧丧地继续趴回课桌上。
“你……”男同学弯腰看她，“考的不理想吗？”
程时桉没有抬头，闷声道：“嗯。”
她跟这位男同学认识，但并不熟。
自从升入高中部，程时桉的考试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基本上大型考试的座位都在第一和第二考场，就算考得再差都不会跳脱到三考场以下。
考场里几乎每次都是那些有点眼熟的人，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偶尔考完还能和他们唠上几句。
后桌的男生是高二一班的，考试之前总能在考场里精准地找到程时桉。他俩实力相近，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前后桌。
“你的腿怎么了？”
“昨天大扫除，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程时桉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语文注定考差的事实，她认命地抬起头来慢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文具。
程时桉把桌上的2B铅笔和橡皮擦放进文具袋，听到男生的关心，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面的膝盖和小腿。
伤口开始结痂了，
凉风嗖嗖的，小腿冰凉。
她继续把两只「孔庙祈福」的黑色签字笔放进文具袋，拉上文具袋的拉链准备走。
“严重吗？能走不？”
“不严重，能走。”
说着，程时桉站起身。许是趴的有些久，她的腿部不断传来酥麻感，脚下不稳就踉跄了一下。
男生手疾眼快地抓住程时桉的手腕，他表情紧张，似乎害怕程时桉一不小心会摔倒在地。
“站都站不稳，还说能走？”
显然，男生对程时桉的话表示质疑。
程时桉不自然地推开了男生的手，她抬头看了一下教室黑板上边挂着的时钟，不偏不倚刚好十二点。
“刚刚只是腿麻了。”程时桉站在座位上没动，弯腰把膝盖上的裤腿放下来，“我得去食堂吃饭了，你先走吧。”
程时桉把文具袋拿在手里准备去食堂。她余光瞥了一眼，后桌的男生没动；可刚走出教室门口男生便小跑跟了上来。
他自然地抓住程时桉的手腕，又进一步想要扶住她的手臂。
“我还是扶着你吧。”
“？”
程时桉神情疑惑，手臂在男生快要触碰之际瞬间抬高了几分。
自己好像也没有严重到需要人扶着走路的程度吧……
自己刚刚走的那几步也没有歪歪扭扭的站不稳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她连忙把手腕从男生手中抽出来，极其不自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先走吧，真的不用管我。我的伤没那么严重的。”
还好周围人不多，不然在教室门口和男同学拉拉扯扯还被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程时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暂时也顾不上校服裤子的内衬一直在伤口处摩擦，一心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关心自己的男同学。
或许是自己不知好歹吧，对面这个「急切」地想要关心自己、扶住自己手臂的男同学，她的内心莫名有一点抵触。
不想被他触碰，
不想接受他这样热烈的关心。
况且程时桉和他总共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他这样的热情和关心程时桉真是招架不住。
可男生却像没听见程时桉说话似的，一个劲地往她身前凑，甚至不顾程时桉的逃避，好像非得抓住程时桉的手臂他才能完成任务一般。
“？”程时桉神色愠恼，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你干什么？”
“我都说了我的伤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能走不需要人扶。”
程时桉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对面前的人说着，不悦的神色也略微收敛了几分。
阳光映射在教学楼一层的石板地面上，金黄色的光线把此处黑色的地面照亮了几分；与阴影处生了潮湿青苔的角落相比，仿佛被割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追逐、打闹、嬉笑、调侃……
一切学生时代的美好倒影在亮光处显现出独有的青春味道。
在无人出现的空档，程时桉把目光从光影处收回。视线转移间，地面上的光影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
仅从光影轮廓也能看出，
那人一定是一个十分帅气的男高中生。
程时桉的视线被光影里的轮廓吸引，她好奇地抬头看向影子的主人。一呼一吸间，她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宋淮瑾双手插兜，一边衣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右手的校服袖子被他随意地推至手肘处，露出了一截冷白色的肌肤。
他的手臂相较其他男生纤细白皙，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却比一般男生好上许多；青筋在他皮肤表面若隐若现，显得极有力量感。
冷峻的少年长相极为精致，雕刻般完美的五官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和优雅，一双冷冽的眸子仿佛正说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宋淮瑾此刻站在阳光下，宛如一尊静止的俊美雕塑。温暖的阳光为他度上一层金黄，渐渐地，他眼中的神情也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桉桉？”
他轻启薄唇，看向程时桉的眼中无限温柔。
“淮瑾哥！”
程时桉回神，看了身旁的男生一眼，脚下却开始往宋淮瑾所在之处挪动。
走了两步，她看见宋淮瑾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爽，好看的眉毛也猝不及防地皱了起来。
再想走，程时桉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自己。她回头看去，那个男生正抓着自己的校服。
“？”程时桉不解，“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在和宋学长谈恋爱吗？”
男生不甘心地问着，揪住程时桉校服的手松了一些。
“啊？”程时桉一头雾水，看向宋淮瑾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这种类似的流言她之前听到过。
一开始只有叶稚琳开玩笑的调侃，后来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问高三六班那个宋学长是不是对她有好感，再后来其他班级的同学遇到她时也会在背后窃窃私语。
她最初还会和班上的同学解释，后来解释也没人信了。
程时桉不知道宋淮瑾有没有听到过自己和他的流言，更不知道宋淮瑾听到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程时桉有些心虚。
“同学。”宋淮瑾下巴微抬，“这个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问问也不行吗？”
男生依旧不依不饶。
“额……”程时桉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不想过多纠缠，“宋学长是我邻居家的哥哥，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气氛有些尴尬，程时桉没有再看那个男生，也不敢再看宋淮瑾。余光轻轻一瞟，宋淮瑾脸上的光影好像淡了几分。
食堂的饭都凉了，菜也所剩不多。
本就心情欠佳的程时桉在吃到冷飕飕的饭菜后长叹一声，后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你咋了？疯了啊？”
叶稚琳拿了一瓶饮料走到程时桉对面坐下。她来食堂的小卖部买瓶水喝，结果老远就看见程时桉坐在椅子上又叹气又笑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些「美丽」。
程时桉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塞满食物的小仓鼠，看见好朋友叶稚琳的那一瞬间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嘴一瘪，眼眶中泪水充盈，似乎一眨眼就会立马掉下来。
“呜呜……琳琳……”程时桉的话哽咽不清，“我昨天&%#了，今天#%&＊没写完就算了，#&%%＊还是冷的……”
此刻食堂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叶稚琳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眼前眼眶红红的程时桉。
她挪到程时桉旁边，将还未拧开的饮料递到程时桉面前，一边轻扶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喝口水，把饭咽了慢慢说。”
程时桉抹了一把眼泪，“昨天大扫除，你不是有事先走了吗。我跟史小胖下楼倒垃圾，他在前面跑得飞快，然后我就摔了。”
她指着自己的膝盖，“两个膝盖都搓破了一大块皮，早上考语文作文还没写完，来食堂吃饭，饭也是冷的。”
“我好伤心啊琳琳……呜呜……我好想把我的裤子剪了，这布料在我膝盖上摩擦好痛啊……呜呜呜……”
不是开玩笑，程时桉是真的想把膝盖那一块的布料割开剪掉。走路的时候、特别是坐着的时候，膝盖黏在裤子上痛的她想死。
“史小胖？一天到晚惹事生非，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程时桉拉住气鼓鼓的叶稚琳让她不要冲动。她又扒了两口饭，才和叶稚琳一起走到餐具回收区将餐盘放进去。
叶稚琳把饮料拧开递给程时桉示意她喝水，见她情绪平复了些才问道：“那你的伤口处理了没？”
“昨天已经去医务室处理过了。”
“宋学长背你去的？”
程时桉呛了一口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不畅的感觉令她的脸部发红。
“真的是宋学长背你去的啊？！”
叶稚琳拍了拍程时桉的背替她顺气，见她这反应，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怎么知道？”程时桉边咳边问。
叶稚琳答：“刚刚来买水的路上听别人说的。”
“……”
这种事情传的倒是挺快。
程时桉也觉得叶稚琳很奇怪：“话说为什么最近放学老是见不着你人啊？”
叶稚琳嬉笑一声有些害羞道：“最近有个喜欢的人。”
“啊？谁啊？”
“七班的一个男生。”
程时桉挽着叶稚琳的手走出食堂，边走边思考高二七班有哪个男生是她和叶稚琳见过且留下过印象的。
“是不是那个？”
程时桉戏谑的眼神似乎快要将有所隐瞒的叶稚琳看穿。
印象中叶稚琳唯一和她提过的男生好像只有一个。
两人对视的信息量满满，嘴上不用说明，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稚琳害羞地点了点头，“嗯，就是他。”
听到叶稚琳的肯定，程时桉上午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此时她的好奇心和八卦心胜于一切，激动地挽着叶稚琳让她告诉自己他俩的相识过程。
听到她的分享，程时桉也会忍不住幻想自己与喜欢的人发生同样浪漫的情节。
可程时桉却听到叶稚琳认真地说：“其实有很多人都喜欢你，只是你一心扑在学习上，对感情的事并不上心。”
她后来仔细想了想，
或许是有一些吧。
但唯一让她心动的，
只有宋淮瑾这个邻家哥哥。
程时桉有时会问自己，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粹友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