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先回教室学习了,你慢慢吃。”
程时桉「噌」地站起身,身后的板凳因她的大幅度动作而倾倒在地。
“等等。”宋淮瑾叫住了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程时桉木讷地点了点头,“好。”
回教室歇了一刻钟,史小胖拿了一瓶冰红茶径直向程时桉走来。
他回到座位上,一巴掌按住程时桉手中准备翻页的书,“你没在教室吃饭啊?那你端着碗去哪儿了?”
程时桉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脖子,背部抵在后面叶稚琳的课桌上。
她皱了下眉头,“你从哪儿知道的我没在教室吃?”
“纪律委员来教室看了啊,她说教室里面没人。”
“……你故意陷害我?”程时桉反应过来了,“前脚给我打掩护,后脚就偷偷向她告状是吧?”
史小胖嘿嘿一笑,眼神中的狡黠一览无余。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
程时桉抽出压在他手臂下的书,将他的手挪回他自己的座位上,淡淡回答道,“你别管。”
史小胖还想追问,却被后面叶稚琳伸出的黑手打得他龇牙咧嘴。
“美女的事你少管。”
叶稚琳对他犯了个白眼。
男人这种生物就是欠收拾。
-
晚自习下课,宋淮瑾独自站在教学楼前等待迟迟没来的程时桉。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套装,腰侧背了一个黑色的单肩挎包,在月影和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身形高大挺拔;但他的包里似乎没有装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挎在他的左肩上。
与周围陆续经过的同学相比,明明是穿的同款校服,可不知怎的穿在宋淮瑾身上就是要比穿在其他同学身上好看。
叶稚琳挽着何漫漫的手从楼梯上下来,宋淮瑾没有看见程时桉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晚自习下课后,程时桉要么是与宋淮瑾一起回去,要么就是和叶稚琳手挽手说笑着回家。
但绝大多数时候,程时桉都是与宋淮瑾结伴而行的。
放学后,程时桉与宋淮瑾两人。
一个在四楼的教室埋头苦学,一个在五楼的音乐教室忘我弹奏。
他们似乎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默契。每当音乐声一停,程时桉也刚好收拾完自己的书包准备关灯离开。
所以,他们总能相遇。
在宋淮瑾疑惑的目光中,叶稚琳带着何漫漫走到他面前,抬头仰视他。
“时桉家里有点事就先走了,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她有说什么事吗?”
宋淮瑾语气温柔,却始终和她们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感。
他只是与程时桉熟络,对于程时桉的朋友他并不熟悉。
“没有。”叶稚琳摇头,想到程时桉临走时在座位上用她的老年机打开了扣扣,于是猜测道:“不过她走之前应该给你发过消息了吧?”
说完,面前皱着眉头的宋淮瑾从校裤兜里明目张胆地拿出了他的智能手机。
手机屏幕泛出的白光打在他五官精致的脸上。
隔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眼中的内容被完全遮挡住了。
他打开扣扣,里面有四条消息。
一条来自「腾讯新闻」的日常推送;
三条来自「桉桉」的私人消息。
但不知为何,程时桉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在锁屏界面弹出来。
宋淮瑾点开与程时桉的对话框,除了那些他一直没敢回的还钱消息,今天晚上21:29程时桉发来了三条新的讯息。
「宋学长,我家里有事得先走,应该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抱歉啊宋学长,这次放了你鸽子。」
「真的很对不起。」
宋淮瑾的手型优美,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连指甲也被修剪得很干净。
见他紧盯着手机页面迟迟没有反应,叶稚琳不禁问道:“她没给你发吗?”
宋淮瑾抬起头来,面无波澜地单手摁灭手机屏幕重新放回兜里。
“发了,是我没看到。”他的视线轻轻落在叶稚琳的脸上,眼眸中波光流转,“那我就先走了。”
“嗯。”
叶稚琳的视线跟随着宋淮瑾远去的背影。
少年腰背挺直,肩膀宽阔却不失柔和。
昏黄橘调的灯光打在他的双肩,为他晕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和神秘感。
何漫漫轻轻碰了一下叶稚琳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蛐蛐道:“这个学长看起来也没有大家传的那样高冷无情啊。”
“如果是对待不喜欢的人,我也会这样。”叶稚琳收回视线,“但是他对时桉就不一样。”
何漫漫在高一年级,知道的那些与宋淮瑾有关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毕竟没有接触过。
但他似乎没有传闻中那样高冷。
何漫漫突然想起来,九月初她与叶稚琳、程时桉一起摸螃蟹那次,程时桉身旁站了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她之前从未见过。
那个男生长得挺帅但是不爱说话,为数不多的几句都是在跟程时桉交流;他似乎与其他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却唯独与程时桉有过肢体接触。
可惜她脸盲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了。
如此说来,那时和她们一起摸螃蟹的男生应该就是这位宋学长吧。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时桉啊?”
何漫漫的反射弧有点长。
叶稚琳微微点头,“答案显而易见。”
-
小巷昏暗幽静,只有零星几盏灯在路边照亮。路边的住户大都关灯就寝,只有几间小卖铺还未收摊,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在夜色中更显神秘。
程时桉的老年手机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张叔发来的短信内容上。
「时桉,你阿公的腿好像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今天下课之后别学太晚,早点回去看看。」
看到张叔发来的短信,程时桉心急如焚。
她脑海里一边回想着短信内容一边又担心着程阿公的伤势。
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问过程阿公了,但程阿公口齿含糊只说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于是,她又给张叔打了电话。
张叔说见到程阿公提着药一瘸一拐地从巷口回来,问他什么情况他只说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自己的关心没处使,只能给程时桉发消息让她今天早点回家。
不知怎的,程时桉觉得今天晚上回家的路格外长。
明明自己比平时回来得早,但巷子里的店铺却一家一家接连关了门,只剩下四五间还勉强亮着灯。
铺子里传来林正英僵尸片中的经典背景音乐《鬼新娘》,她的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对应的影视画面。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 睇见 睇见 睇见,心慌慌。」
雾气丛生的夜色中,四名装扮怪异的小鬼抬着一架红色的喜轿从树林深处走来,轿子因晃动而不停发出「吱呀」声响。
蟾蜍一跃而起,为此段留下点睛之笔。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 睇见 睇见,心更慌。」
夜色中,身着嫁衣的女鬼千娇百媚,透过红白宝石串连成的轿帘,女鬼正低头梳理自己的长发。
秋生因与师傅吵架,点了一把香插在自行车车头处要走。
买糯米途中经过雾气弥漫的树林,女鬼飞出喜轿坐在树丫处等待。
见秋生骑车而来,女鬼喜出望外,飘坐到他的自行车后坐随他离开;而秋生却始终看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女鬼。
想到这,程时桉不禁打了个寒颤。
即使这部影片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但每每听到这段音乐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忍不住想向身后看,可刚侧身眼角的余光就灵敏地捕捉到不远处一抹黑色身影
——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
程时桉头皮发麻,一边不断努力安慰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一边却不断加快自己脚下的步伐。
借着旁边店铺投射到石板路上的白炽灯光,程时桉从书包里取出一块小型化妆镜。她翻开镜盖对着光线假装整理自己前额的短发,实则从镜子里观察身后的街道到底有没有人。
镜中反射出程时桉身后幽深的小巷,在不易察觉的黑暗处,果真有一抹黑色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又高又胖,穿着黑色的紧身体恤和黑色的修身长裤,除了颈间挂着的大金链子,几乎与黑暗融成一体。
程时桉倒吸一口凉气,她将化妆镜捏在手里佯装镇定,似乎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逐渐发现,只要自己步履一加快,后面的男人也会跟着加快步伐。
她快他便快,她慢后面的人便慢。
脚下步履不停,顺着小巷前方的岔路口,她不动声色地拐了进去。
主巷道内传来了卷帘门撞击地面的巨大声响,又一家店铺关了门。
黑黢黢的小巷道内没有灯光,狭窄的小道几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这条小道很短,但只要穿过这条狭窄的小道就能到达钟南街。
漆黑的环境令她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她的脚下开始奔跑起来,高高的马尾甩在空中不停晃荡,书包背带从肩上滑至手臂。
程时桉无暇顾及身后的人离她有多远,只一心向灯火通明的钟南街跑去。
出了巷子,程时桉眼前瞬间开阔起来。
灯火澄明照亮了钟南街上方的天空,夜空呈现出淡淡的橙黄色。
程时桉鼓起勇气向后看,那个胖胖的男人在她的视线落到身上之前停止了追逐的步伐,装模作样地伸手抚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
她略微歇了一口气,钟南街比东西两巷的主巷道加起来还要宽,街道两旁都是推着小摊售卖的各种小吃和日常生活用品。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在铁板鱿鱼前排队等候的情侣、有蹲在精品小摊前试戴饰品的姐妹、还有在街头散步的老年夫妻。
似乎夜晚才是凤北人民出来活动的时间。
程时桉沿着街道继续走,但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更不知道身后跟着自己的人要跟到何时。
只是此时,千万不能往偏远荒凉的地方走。
哪里人多,程时桉就走到哪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还在跟着自己。
他肥头大耳,行迹鬼祟,举手投足之间猥琐至极。
犹豫许久,程时桉还是决定报警。
她低头拿出手机按了「110」,准备拨出之际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宽阔的胸膛。
——是宋淮瑾。
见到他,程时桉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一手捂着撞疼的脑袋,一手揪住宋淮瑾的衣角,情绪不断起伏,语气也极不稳定。
她眼里的色彩在看清宋淮瑾脸的那刻被瞬间点亮;下一秒,晶莹剔透的眸子已经噙满了泪水。
“怎么了?”宋淮瑾扶住眼前的女孩,“不是说家里有事吗,怎么还在街上?”
程时桉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她脚下虚浮,无力地倚靠在宋淮瑾身上。
“有人跟踪我,我不敢回家……”
程时桉向后看了眼,那个男人还在。
宋淮瑾眉头紧蹙,顺着程时桉的视线看去,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进入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沉思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到过那个男人,但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
他的视线与男人的目光无声交接。
随即,男人停下了步伐反而转身离开。
程时桉揪着宋淮瑾的衣服,距离近得像是要躲进他的怀里。
“我不敢往家的方向走,我害怕他知道我家在哪儿。所以我只能走到人多的大街上,正准备报警,你就出现了。”
她语气急促,肩膀因紧张而发抖。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张叔给我发了条信息,他说阿公受伤了,让我尽早回去看看。所以一下课我就给你发了消息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家赶,结果走到巷子里察觉有人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