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你写完这个休息一下，我帮你放松放松。”

周樾过段时间开学升高二，假期作业很多，他也没去上什么补习班，整天赖在邻居家里边玩边写作业。

他嘴里喊的“哥”不是他的亲哥，而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邻居哥哥叫孟方其，比他大一岁，开学就是高三生了，学习任务日渐繁重，对方暑假几乎没出门，天天呆在家里刷题。

伏在书桌前的少年闻言笑出了声，抬头问他：“你怎么帮我放松？”

周樾放下游戏机，灵活地从地毯上滚了起来，“我学了按摩手法！刚好帮你按一按。”

“是吗？”孟方其听起来似乎很感兴趣，放下笔坐直了，“那我试试。”

周樾很殷勤地左按按右按按，孟方其身上都是薄肌，按起来并没那么轻松，周樾按着按着有些泄气：“我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你这样啊？”

“为什么要长成我这样？”

周樾有理有据道：“你长得很帅、学习又好、身上还有肌肉。”

“然后呢？”

周樾的声音顿时有点小：“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孟方其垂下眼，情绪不明，语气淡了一点：“你很想招女孩子喜欢吗？”

“那倒也不是，”周樾摇摇头，“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厉害。”

孟方其又笑了起来：“恐怕只有你这么觉得，”然后伸手捏了捏周樾腮边仍没褪下去的脸颊肉，“没什么女生喜欢我的。”

“怎么可能，”周樾不相信，捂着脸大声道：“我要是女生我都——”

“你都什么？”

“没什么。”周樾被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忙摆摆手坐回了地毯上继续打游戏，但是余光仍然忍不住往孟方其那里飘了飘——怎么可能没人喜欢他呢。

2.

“我先走啦！”

班主任刚交代完事情走出教室，周樾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背起书包往出跑。

附中周六补课，只有周天一天的休息时间，周樾和孟方其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新上映的超英电影，好容易才捱到下课。

“又来找孟方其啊？”孟方其的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见周樾探头探脑地站在走廊里往班里望，好心提醒道：“他刚才帮化学老师送卷子去了，应该在明知楼那块。”

“谢谢老师！”周樾笑眯眯地朝孟方其的班主任道谢，转头往明知楼跑过去。

周樾步伐轻快，拽了拽书包袋子，思考看完电影要去吃点什么。

火锅？算了，孟方其不吃辣椒。

还是问问他好了。

周樾远远地看见了孟方其的身影，对方正站在没人的连廊边，似乎在和人说话。

周樾慢慢地走近，然后看到了孟方其对面站着的那个女生递给了他一个粉紫色的信封。

而孟方其居然收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樾忽然感觉心沉了沉，先前的兴奋和期待全都被打碎了。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孟方其把东西装到了校服口袋里，转头看见了周樾。

“白老师说你在这，”周樾把半张脸都缩进了围巾里，瓮声瓮气道：“再迟就赶不上开场了。”

“嗯，那赶快走吧。”孟方其揉了揉他的发顶，“今天怎么看着这么不开心？”

“没有啊，很开心的。”

其实真的不怎么开心，只是他也不知道原因。

看了电影，又在商场里吃了寿喜锅，商场离小区不远，孟方其提议散步回去，周樾答应了。

两人并排走着，初冬的夜晚有些单薄的寒意，周樾把手缩进了外套袖子里，孟方其见状，很自然地拉起了周樾靠近自己的那只手，揣进了兜里。

其实从前也经常有这样亲密的举动的，但周樾和孟方其太熟了，熟到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可今天怎么就觉得这么奇怪呢。

周樾用余光瞟了瞟孟方其，见对方脸上并无异样，又偷偷收回了目光，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孟方其以前从来不收情书的，为什么这次收了呢？是要和那个女孩子交往吗？他们会在一起吗？孟方其还会和自己一起玩吗？孟方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周樾越想越悲伤，开口时的哭腔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哥你能不能别谈恋爱啊？”

“什么谈恋爱？”孟方其皱起眉头，转头看他，“我要和谁谈恋爱？”

周樾一开口就彻底绷不住了，眼泪连串成行地往下流：“你不是收了人家的情书吗？”

“收了情书就要谈恋爱？”孟方其哭笑不得，掏出纸巾帮周樾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乖一点。”

“不是我想，想哭的，”周樾哭得倒吸气，“眼泪自己就下来，来了。”

孟方其背着光，动作熟练地把周樾揽进了怀里，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拍，而后忽然问：“我谈恋爱你哭什么？”

“不知道，”周樾的眼泪把孟方其的外套领口都洇湿了，“我就是很难过。”

“这样啊，”孟方其的声音变得很轻，“那我就不谈了，一直都不谈。”

“也不要吧，还是要谈的，”周樾推开了孟方其，“不然你以后怎么办。”

见他不哭了，孟方其又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周樾的眼睛，问：“我和谁谈呢。”

“不知道，”周樾有些混乱，“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3.

“我哥来接我了，拜拜！”

周樾兴奋地朝同学挥了挥手，跑向站在车边等他的孟方其。

“喝了多少酒？”

孟方其探身过去给周樾系安全带，见周樾明显喝大了，忍不住问道。

“没喝多少啊，”周樾脸红得不正常，眼睛还是亮亮的，“就喝了几杯！”

“去哪儿散散酒气吧，这样回家当心你妈揍你。”

周樾点点头，笑得很开心：“好呀。”

孟方其把车开到了江边，想拉着周樾下车转两圈，周樾却说自己喝多了腿软走不动路，只能在车上坐着。

周樾今天刚填完志愿，和孟方其报了同一所本地的大学，说要继续当孟方其的学弟。

孟方其白天的时候就想问他了，但周樾填完志愿就出了门，晚上又来参加同学聚会，直到现在才逮到人。

“为什么还想和我呆在一起，不腻吗？”孟方其从扶手箱里抽了张湿巾纸，慢条斯理地给周樾擦了擦手。

周樾忽然往过靠了靠，语气带着酒精上头的兴奋：“哥你过来一点，嗯，再过来一点。”

两人近到肩膀相碰，周樾猛地凑上来亲了孟方其一口，他没收住劲，嘴唇磕到了孟方其的牙齿，差点把自己给疼哭了，捂着嘴道：“你嘴怎么这么硬。”

孟方其被亲了还要被倒打一耙，但周樾的举动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沉着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周樾眼泪汪汪：“亲你呀，你看不出来？”

孟方其拿他的眼泪没办法：“看出来了，我嘴也疼呢，我是问你为什么亲我。”

“喜欢你啊，”周樾理直气壮，“你不喜欢我？”

孟方其一时没说话，只是盯着周樾看。

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喜欢，喜欢很久了。”

“我就知道。”周樾缓了半天，终于感觉嘴唇没那么疼了，又抬头问孟方其：“那能不能再亲一下？”

“好，”孟方其笑了下，欺身压过来，弥补了周樾不太完美的初吻。

4.

卧室阳台的门“叩叩叩”地响了响，孟方其看了一眼，略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过去拉开窗帘开了门。

“冻死我了！”周樾只穿着一身睡衣，门一开就钻进来抱住了孟方其，一个劲地喊冷。

孟方其抱着他捂了捂，然后把人裹到了被子里：“怎么想起过来了？”

“想你啊，”周樾撇撇嘴，“难道真要被我妈关到过完年啊。”

两人已经谈了一年多恋爱，还没来得及出柜，前几天就因为在院子里接吻而被周樾的父母发现了。

萧女士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说过年期间不允许周樾乱跑，变相把人软禁在了家里。

两家人的房子是联排别墅，只有一墙一院之隔，但萧女士说不许，周樾也不敢偷跑出来，只好每天晚上和孟方其偷偷打一会儿电话。

凭空捱了好多天，终于捱到萧女士和他爸今天晚上出门访友，但周樾又不想连累住在一楼的阿姨帮他圆谎，只好从二楼挨着的阳台翻了过来：“小时候翻不觉得，这回翻还有点害怕。”

“下次不许了，很危险。”孟方其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半是警告半是无奈。

“下次一定！”周樾一边保证，一边把孟方其扑倒在了床上，手脚并用地攀在了孟方其的身上，调整了半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然后仰起头很满足地亲了亲孟方其的颈侧，“我来给你庆祝生日。”

周樾不说，孟方其也想不起自己的生日，除却姥姥之外，周樾是唯一一个每年都真心实意祝贺他生日快乐的人。

“不送礼物吗？”孟方其低头看周樾，半开玩笑地问道。

周樾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这几天都呆在家里，等过完年补给你好不好？”

“不用了，”孟方其眸色暗了暗，“把你送给我就行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周樾不想再回忆。总之第二天一早，孟方其就从被窝里捞出了还没睡醒的他，郑重而严肃地去向萧女士和他爸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