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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明媚访春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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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窗的角度往下望去,楼下北侧玻璃门透出的光,投照着一团黑黝黝的草木,她在黑暗里望了良久,最后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

不知道,在客厅方辉究竟跟方锦文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方锦文居然真的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虽偶尔碰面时,对面的人眼角依然是压不住的讥讽,附加一声冷冷嗤笑。方辉则依旧每日在早餐后接过母亲整理好的公文包,再面无表情地坐上院子里的车扬长而去。至于归来,有时很晚,有时彻夜不见人,有时也会一连大半个月都无影无踪,美其名曰出差。

他一贯就是肆无忌惮,母亲早已习以为常。

自从那一晚压抑许久的爆发之后,且不论是方家的人都在装聋作哑,就连母亲俨然也恢复了之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照顾三餐,打扫家务,仿若那一晚的冲突从来不曾存在过。而那些恶毒的话语和攻击,就跟摔破了满地的陶瓷碎片一样,扫了扫,丢进了垃圾桶。

成年的真相大概就是这样。

就算她现在不懂,迟到都要懂得。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不知这样的局面究竟是好还是哪里不对劲,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自己仿佛亲手触摸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水中倒影,与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真实而清晰。

至少,不再心存忐忑。

早上绕过方家的后院,跟等候在小巷花墙下的叶怀瑾一起骑着单车去学校赶早课。到了午餐时间,他就会端着餐盒,绕过往常与同学们一起坐的位置,穿过人群,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再她的身边,引得周围泛起一片惊异的目光。又或者,他放学后打篮球,她得闲也会坐在看台上,顶着那些火辣辣的打量,明明心虚得要命,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他加油鼓掌。就连坐在图书馆里,看着那些令人头疼望而生厌的函数题,有他坐在身旁,用修长的手指从容地翻过一页页稿纸,耳旁只余笔尖在白纸上行走的沙沙声,不由便让人产生出一种隐晦的错觉,这样而已,就已经很幸福了。

是的,很幸福了。

南絮其实对自己能考上S大没有什么信心,可叶怀谨俨然将明年要到来的高考当成了自己的战场,整日分析知识点和考题,备考资料厚厚堆积。南絮自诩不如,直接放弃了自己之前整理的那些笔记。渐渐,凑在一起零零总总的事情多了,他们两个不算公开又似公开的状态,身边的同学竟然也都习以为常,由刚开始的不可思议和抵触,酸溜溜地讲些闲话,日复一日,进而又发展成了另一种场景。

于是,有一次她课间去洗手间,竟然听到了如下对话。

“诶,你们知不知道高二三班的那个南絮?”

“怎么可能不知道,风头正盛的那位嘛。”不知是谁随口嗤了一句,“看着平时也不怎么说话,长得就那样,成绩又一般,居然不声不响地拐走了叶怀瑾。”

“通过这事我倒是明白了老班时常耳提命令的那句话,果然,选择大于努力。”

“读书无用论?”

“不如拜金?”

“切,你们格局能不能大一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找个一般人早恋,无非都是咖啡厅电影院,公园草地拉拉小手。找了个学霸倒好,整日刷考题泡图书馆,连高等数学都安排上了。你是没看见我们班那个老班头,学校出了名执法分子,男女同学多靠近一公分,都会被他骂得痛哭流涕后悔生而为人。就他那手里,不知拆散了多少成双成对的苦命野鸳鸯。昨天看到这两人明显是用非法距离站走廊上,他居然熟视无睹地直接走掉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们两个人在走廊上干嘛?”

那人叹了一口气,“也是变态,两个人在一起背英语单词,输了的那个人,罚作一篇观景古文外加不等式数列大题。”

众人不语,齐齐陷入了沉默。

半晌,有人幽幽开了口,“哎,我还以为跟叶怀瑾这样才貌兼备的人谈恋爱得多甜呢,就这,跟逼我整日学习的凶巴巴的爹有啥区别?你们信不信,恐怕后几天七夕情人节,这人送的礼物都是考试卷吧。压力大,摧心肝,我宣布,对他粉转路。”

“好像......有点道理。”

“Me too”

“ditto”

“......”

不得不说,推测出这结果的女生颇厉害,果然神预言。

不几日便到了传说中极易动摇军心的七夕节。校园里果然隐隐约约都弥漫上了不一样的氛围,放学走不了几步,便能撞见难得一见的盛景。平时飘在教室里那些若有如无的悸动,压在繁重的学业之下,却在这个日子里纷纷变得有些明目张胆起来。有些胆子再大一些的男同学,甚至在路边操起吉他,明目张胆地不知对着谁乱唱了一把情歌。

在约定好见面的校门口,人来人往,她远远就瞧见叶怀瑾一个人兀自站在那里,修长英挺的笔直身姿,犹如一株秋日里光影斑驳白桦树。只可惜,手里拿着的东西大煞风景。封面上醒目而明晃晃大字,连出版社是哪家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那些路过的女同学忍不住侧目欣赏他的风姿之后,又一脸毅然地忍痛别开了脸,纷纷疾步走开。

他,却浑然不觉。

自己戳破了多少个粉红色的泡泡。

南絮想起无意听到的那番对话,走近了,再瞧着眼前如假包换的几册历年真题卷,当真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他被她笑话着,照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默默了片刻,转个身便不知从哪里捧出了一盒玫瑰。

深篮色的礼盒。

打开,里面是一大朵一大朵的烟粉色的,如一帧帧油画一样美极艳极的玫瑰。张扬地沾着露珠,散着逼人的沁香,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她心底那处最软弱的地方,犹如白日里发了梦一般,她的眼眶不由一热,泪珠子莫名就掉了下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前几天偷偷问了你母亲,她说你父亲生前最爱送这个品种的玫瑰给你。”叶怀瑾眼底含着笑意,伸出一只手来替她拭去脸上的湿润,而另一只手里抱着的仿佛不是一把玫瑰,而是天边云层里透出的万丈霞光蒸腾。

“以后,都由我来送.....”

本来就是放学时分,眼下的画面又是这样扎眼。不多一会儿,她便能隐隐听见有人路过时发出羡慕地低呼,有人则被惊得抽气,更有不嫌事大者索性咔咔地拿出手机来拍照,飞快编辑文字,转手就发了一个朋友圈。

但只有她清楚,这绝不是一时的虚荣让人感动。

那些早就萌芽破土而从未被满足的渴望,一瞬间便转化成了可以被具象化的拥抱。之前,她只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早点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会不会真有一个画面如他所描绘的那样,皓月当空,一轮圆满。可现在,她却还是希望时间还是过得慢一些才好,才能好好体会此刻只犹如身置万籁俱寂,只余虫鸣花香。

可不管是哪一种,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掉了他了。

那样美的玫瑰。

以及,他眼底那样热烈的万丈光芒。

日子匆匆如白驹过隙。

而方家,却还是那个方家。

这日用过晚餐,南絮刚想起身打算回房温书,一向极少早归的方辉不但坐再客厅的沙发上,竟然还十分客气地喊住她。

严格说起来,方辉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投资没有眼光,管理公司能力也是勉勉强强。好在祖辈留给他的根基深厚,几间公司也有专业的经理人协同打理,只要不是刻意的胡作非为,基本上也能够平平稳地的运营下去。再加上,方老太太留下了不少值钱的祖产统统转到了他的名下,甚至不乏值钱的古董珠宝。这也就是方辉在这些多年内明明玩基金证券血亏了几场,公司也照旧无风无浪的重要原因。

她不明就里,加上年轻小,就算想将迷惑而警惕压在心里,面上还是露出来了些许。

方辉却状似毫无察觉般,前段时间方锦文谩骂她时的纵容也只当是场笑话只和气地继续道,“南絮,叔叔想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容氏集团的容嵊?”

一反常态,果然有问题。

她一面讶异方辉突然提起这个人,一面又突兀想起那日在方家庄园那双略显淡漠的眼睛,心底就像吹起了一阵微凉的风,微微怔了怔。

当然不算认识,他甚至没有跟她说过一句爱话。

可便是她这一怔,就让方辉露手上的动作也活咯了起来,将桌子上一个精致的点心盒打开,“来,坐下说。这样,先尝一尝这个,这是叔叔一个朋友出差从国外带回来的,你看看味道如何。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认识容先生?昨天我听容氏的商务张部长无意提起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回事,断定说一定是他搞错了。”

南絮望着面前这个一脸挂着意味深长笑意的人,谨慎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小块点心,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多吃点,不用这么拘谨,虽然我平时严厉了一些,但其实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方辉笑眯眯地,甚至算是有些慈爱的看着她。

自从住入方家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方辉这样热情洋溢的脸。

柚色的木地板上,还有那晚留下了的激烈痕迹。

被砸时的凹印,碎片掠过的划痕。他第二天便打电话约了工人来换地板,但新地板需要定制,算算时间,也快了。

一切痕迹,最终都会消失。

成年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破碎的东西可以丢掉,有了裂痕也能有办法抹平。方锦文对着母亲毫不客气地谩骂时,他不动声色的纵容,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明明碍于方老太太财产归属的要挟娶了母亲,但在老人家离世之后,他也品出了其中的好处,没有立即提出离婚。他心里明白外头养着的那位摆不上台面,而母亲这样的淡如水性子,既没有妨碍他在外头的逍遥,也没有费什么钱财,自然暂时不需要多此一举。

他更算准了母亲求着一所庇护之地的心态,债务沉重,女儿尚在读书,就算天的委屈,也会忍下了往肚子里吞,便越发心无顾忌,稍有不豫,便将气撒在母亲身上。

南絮默了默,对眼下这样露出一张笑料的方辉适应困难,又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只能单刀直入地问,“叔叔,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她不认识容嵊,更不知道什么容氏的张部长。如果这其中又什么误会的,还是趁早说明白的好。她再如何不明世事,也知道作为经商人士来说,能同本市赫赫有名的容氏集团搭上关系,对于公司的业务拓展助力莫大。但为了防止他生出旁的心思,她索性倒豆子似的,将那晚的情形统统说了个明白。反正如果他真要查,瞒也瞒不过。甚至,她留了个心眼,将两人见面的场面描绘得分外寡淡,虽然事实如此,但一点也不妨碍可以说得更加毫无关联一些。一个连亲身女儿都可以用来筹谋叶家的人,哪里会对她手下留情。

可惜,她真的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真白费了他特意准备好的那盒点心当道具。

“您看,事情就是这样,我只在方家见过容先生一次,连话都没有说过。”南絮语气渐渐镇定地下了,给出结论,“无论您找我有什么事,我真的帮不上你。”

方辉一时没有说话。

南絮闹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看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淡了下了,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大概刚才她说的话足够清楚,已经生生灭了他心里的某些打算。

她站了起来,打算结束话题:“叔叔,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去温书了。

方辉这才回过神,也没再找理由留她,只对着她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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