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春日清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然亲近：“陛下，我送您回宫吧。”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文光帝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无奈的宠溺：“你刚才不是看得很开心吗？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何必专门送朕。”

蔚儿闻言，低头一笑，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狡黠。她忽然走近几步，毫不见外地伸手挽住文光帝的腰，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说道：“哪有比见到你更开心的？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事儿。”

文光帝低头看着她，眉梢微挑，似乎被她的大胆逗乐了。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却并没有挣开她的手，只是温声说道：“过几日你便要正式入宫了，相见朕也不急这一时。今日，还是由朕送你回府吧。”

蔚儿扬起眉，似是想要反驳，但对上文光帝那带着威严与柔意的目光，她最终没有坚持，只是嘟囔了一句：“好吧。”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情愿，又隐隐透出一点小小的得意。而那双挽着文光帝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仍紧紧环着他的腰，显得随性又自然。

站在一旁的独孤蓉，始终安静地立在灯影里。她的目光缓缓在两人之间游移，似是要看清什么，却又隐隐含着克制与沉默。她的视线在蔚儿挽住文光帝的手上停留片刻，随后抬眼观察了一下文光帝的神色，眼底波澜未起，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微微低下头，轻轻退了一步，整个人仿佛融入摇曳的灯影之中。

夜色微凉，兴艺坊外的街道被淡淡的月光笼罩，三人的身影并肩而行，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下渐行渐远。远处的风卷起几缕余音，将兴艺坊的喧嚣吹散。留在座中的张怀谦和李煊对视一眼，各自摇头一笑。

至于醉倒在舞女怀中的休沅师，则完全没留意众人的离开，仍是一脸满足地嘟囔着什么。

一阵轻笑伴着酒香，消失在这喧嚣夜晚的深处。

张怀谦静静地看着门口，目光追随着独孤蓉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片刻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眼底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他勾起一抹苦笑，低声自嘲道：“阿蔚居然都嫁人了，真是世事难料。”

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无意间洒落在这灯火辉煌的夜晚。

一旁的李煊听了，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叹道：“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对阿蔚是真的上了心。天子做你妹妹的夫婿，你这当哥哥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张怀谦缓缓抬眼，似乎思索了片刻，声音低沉却透着几分执拗：“不是不知足……只是……”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我本以为阿蔚会有个寻常人家的丈夫。性格开朗，身体康健，心思简单。小时候，我听她说过，喜欢那种横刀立马、冲锋陷阵的将军。陛下……”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些无奈，“完全不是她曾经说过的那种类型。”

李煊一时语塞，却又很快哈哈一笑，斜倚着椅背说道：“说来也怪，阿蔚这吵吵闹闹的性子，居然真能入陛下的眼。我真没想到他会喜欢这种……怎么说呢，闹腾的姑娘。”

张怀谦没有接话，只是又倒了一杯酒，轻轻转动着杯中液体，目光在跳动的灯光中显得深沉。

他忽然开口：“蓉儿……真要进了宫，这怕是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再见她出来了。”

这句听似随口一提，却带着他掩不住的惆怅。

李煊微微挑眉，斟酌了片刻，试探着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怀谦苦笑了一下，仰头又饮了一口酒：“你说吧。”

李煊放下酒杯，语气半认真半调侃：“我知道你喜欢蓉儿，但她毕竟是你家的家奴。你对待她的态度，也从来没出过格。说句实话，她根本不知道你对她有心思……你这样，活该啊！”

这句话像是利剑般直刺张怀谦的心，但却无法反驳。他怔了片刻，低垂的目光闪过一抹痛楚，苦涩地一笑，随即沉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四周的喧嚣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夜色愈深，兴艺坊内依旧灯火通明。

虽然文光帝仅为蔚儿赐下“贵妃”之名，但这场仪式却以皇后入宫的规格筹备，每一道细节都透着隆重与奢华。

那一日，蔚儿身着金凤霞披，外罩点缀珠翠的红色礼服，裙摆绣满了象征吉祥的祥云与牡丹，晨光洒落，礼服上的珠翠在光线下流转出璀璨的光泽，映得她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独孤蓉和张夫人笑着交谈，但蔚儿只是静静站在镜前，轻轻吸了口气，眼中渐渐多了几分笃定与成熟。

在太傅府门口，送行的队伍早已整齐站立。张太傅一袭朝服，神色间难掩复杂。他的目光在蔚儿身上停留片刻，似有不舍，又似有欣慰，而更多的却是深藏的沉默。

张夫人站在他身旁，低垂的眼睑掩不住泪光，她轻轻执着蔚儿的手，万语千言终究化作一声叮嘱：“好好照顾自己，宫中事事小心。”

一旁的张怀谦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那笑容却显得僵硬而隐忍。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妹妹和蓉儿，即使心中千般不舍，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退后一步，将她交给礼仪司的女官。

蔚儿深吸一口气，微微转身，向全家郑重地一拜。随后，在众人簇拥下迈上了皇宫的金车。马车外，宫廷礼乐已然奏响，悠长的笙箫声回荡在太傅府前的街道上，缓缓送别这位注定将掀起波澜的女子。

车驾缓缓驶入皇宫，一路上，百姓纷纷驻足观看，耳边是众人低声的议论和祝福的喧闹。蔚儿坐在车中，掀开车帘的一角，远远望着宫城高耸的朱红城墙，心中感慨万千。

抵达皇宫后，一场盛大的婚礼在舜英殿如期举行。殿内珠帘垂地，龙凤灯火交辉，金银华饰点缀其间，宛若天庭。文光帝一身玄色礼服，站在殿中央，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步履轻缓的蔚儿。她在众人瞩目下款款而行，举手投足间透着端庄与从容。那日的蔚儿，格外听话，格外沉静，仿佛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地完成这场宿命般的仪式。

新婚夜，瑶光宫内灯火通明，点点烛光映衬出满室温暖。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撤下婚宴后的碗筷，摆上花果清茶，随后悄然退下。蔚儿端坐在榻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案上的茶盏，似在掩饰内心的微微紧张。

文光帝缓步走近，脚步轻缓，仿佛唯恐惊扰了这份静谧。褪去了那一袭庄严华贵的玄色礼服，他身上少了几分威严肃穆，多了一份难得的轻松与随意。他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和，目光中带着一抹柔意。他走到蔚儿身旁，轻轻坐下，抬手将桌上的一盏茶推到一旁，低声说道：“今日辛苦你了。”声音轻缓，似是问候，又像一种无法言喻的关心，平和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蔚儿听见这话，微微抬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她似乎从中感受到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情感。她唇角弯起一抹浅笑，温声回应：“你也是。”

文光帝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波动。他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面颊，指尖触及她柔嫩的肌肤，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弄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蔚儿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一份信任与期待。

“蔚儿。”他轻声唤她的名字，语调中含着无限的怜惜与情意。随即，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是温柔的，是试探的。

蔚儿微微一怔，随即闭上眼睛，脸颊染上了一抹晕红。

窗外，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帷帐，与宫灯的柔光交织成梦幻的光影。帷帐内，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出两人相叠的身影。屋外的一切喧嚣与繁华此刻似乎都远去，如梦般美好，让人愿意沉醉其中，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