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迟千界垂手而立,神情晦明,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一滴汗无声无息滴在地板上。
他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孩姐,去不去网吧,我跟我朋友打练习赛,我给你开一台电脑,你想干嘛都行,去吗?”
他的话一落,蹲在地上的祝微尘猛然抬头望向他,神色有些动容和松懈。
他的脸上是斑驳交错的树影,许是午后,整个街道很宁静,耳畔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她抿了抿唇,丢掉刚刚捡的落叶。
最近漫画的确没有灵感,可能换个地方会有些灵感,但数位板放在房间里了,没带出来。
“嗯?”他发出单音节。
时间定格,少年的眼眸带着希冀落在少女身上。
她犹豫地说,“可是我的数位板在家里。”
迟千界缓了一口气,直起身板,愉悦地说,“这个简单,那我们先回去拿数位板,顺便跟爷爷说一下,走走走。”
他已经走到机车前,拿起头盔朝她走过来,熟练地把头盔往她头上一套,“咔”得扣好扣子。
午后宁静的柏油马路上,一辆机车飞驰而过,扬起了几片落叶,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又落下。
别墅大门,机车略显渺小。
他们一前一后下车,朝大门走去。
迟爷爷正在小亭子里喝茶打盹,许是午后太安静,许是他们动静太大。
老人睁开了双眼,看着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的两道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不禁摇了摇头,视线落回茶桌上,拿起水壶,将热水倒进紫砂壶里,浸泡普洱茶。
迟千界站定,看了看爷爷,斜斜的勾着唇,两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拈起桌上的茶杯,喝下一杯不知放了多久的普洱茶,瞬间觉得清爽了不少。
他岔开腿,一只手撑在膝盖,另一手搭在摇椅上,靠近迟爷爷耳边,眼眸转了又转,说起了只有迟爷爷才能听见的耳语。
祝微尘看着他这动作,双手环胸,一脸傲娇地扭向别处。
不就不想给我听嘛,我不稀罕。
只见爷爷皱起了眉头,又缓缓放下,“去吧!早点回来!”
“好嘞,爷爷,遵命。”迟千界“咻”得一下站了起来,看了看还杵着不动的祝微尘,瞥了她一眼,宠溺一笑无奈地说,“小孩姐,还不去拿数位板,发什么呆呢!”
祝微尘立马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知道了,要不是看在你求我出去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午后的阳光融进亭子里,将他一双丹凤眼染上了一层金色温柔的润泽。
迟千界被她的语气和神情逗笑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迟爷爷一直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阿界呀,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会不和,你这样爷爷就放心了,要多让让她。”
迟千界微微挑了挑眉,“爷爷,放心吧,我明白的。”
两人见她身影消失在大门后,氛围又陷入一种奇怪的尴尬境地。
“你说她这病会好吗?爷爷,也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对不起她妈妈,对不起她。”迟爷爷叹了一口气,乐极生悲。
迟千界连忙安慰起老泪纵横的老人,“爷爷!医生都说了多接触人就会好得快,相信我吧!爷爷不会失望的。”
“阿界,就你最懂事靠谱,以后嫁你的女生有福气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迟爷爷摆摆手,“早去早回。”
“知道啦!爷爷,再见。”迟千界看了看正在往这边走得祝微尘,眼神外加点头示意她,直接让她往大门方向走去。
祝微尘也看到他的动作,便调整了脚下步伐的方向,朝大门机车处走去。
星辰网吧,周末基本是满机,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此时已经坐了四个人,一个低头在按着手机,另外三个带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
网吧外,迟千界把机车停好,看了看站着发呆的祝微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孩姐,发什么呆呢!走啦,进去吧。”
“这、这个,我来过。”祝微尘眉头轻蹙,望着那招牌星辰网吧,这个地方给她的第一印象特别不美好,甚至有点厌烦。
迟千界揉了揉她的头发,迈开长腿往前走,“我知道,叶星辰在这里弄坏了你的数位板!他已经被我揍过一顿了。”
祝微尘跟上他的步伐,略显震惊,“你怎么知道!”
“认识,你等等还会见到他,他是我们战队的中单,不用管他们。”迟千界带着笑意低沉的嗓音飘进了她的耳朵。
让她分为心安。
两人一起走进去,他领着她疾步穿梭向网吧最后一排走去。
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色短T,浅蓝色牛仔裤配上帆布鞋,简单不过的打扮却在这网吧里显得格外吸晴,不少男生忍不住偷瞄,但很快被她一侧的少年冷漠至极的眼神吓到。
原来名花有主了呀!
叶星辰原本低着头玩着手机里的单机游戏,但前排男生摆动椅子弄出了声响,“刺啦”一声格外刺耳,他不耐烦地刚想开口大骂。
忽然,两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及近,他心情瞬间由阴转晴,视线紧紧锁在少女身上,勾起邪魅的笑,“哟!小同桌!好久不见!”
他话音一落,坐在他右侧的三人齐刷刷一起抬头,侧头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经站在他们面前的迟千界和祝微尘身上,眼神可谓是千变万化。
程决摘下耳机,眼巴巴地开口,“迟爷,这位小姐姐好像是G镇那个?”
江令如同摇着尾巴的狗,掐着嗓子,“小姐姐。我叫江令。”
只有李维和还比较正常,掐了掐江令的胳膊肘,嫌弃地说,“将军令、方程式,你们能不能正常点,小姐姐,在下李维和。”
祝微尘站定,淡淡抛下自己的名字,“祝微尘。”
迟千界轻轻扫了扫四人,除了叶星辰的眼神有些许不明的意味之外,其余三人的眼神有震惊有惊艳,他嘴角轻轻上扬,自豪地说,“我妹!你们离她远点。”
程决接了一嘴,“你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叶星辰说,“不要脸。”
对于他们的反应,祝微尘置若罔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终于微微侧过头看向迟千界,轻启双唇,如冰块清脆的声响,又惊艳了那两个二哈似的人,“表哥,我坐哪里?”
迟千界刚想开口,叶星辰已经一脸兴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当然坐我旁边啦,小同桌!”
祝微尘皱了皱眉,刚想开口。
迟千界直接替她冷漠无情地拒绝,“不行,小孩姐,你坐这边。”他指了指最左侧的位置,然后自己坐在了叶星辰旁边。
叶星辰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笑了笑,“行啊!反正周一到周五还是坐我旁边。”
迟千界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别废话,上号,排位。”
另外三个吃瓜群众听到迟千界的话,终于收回各自视线,放在键盘和鼠标上的双手已经跃跃欲试。
“上号!”
“上号!”
“我今天要排位练英雄!”
“滚!不给。”
落座后,祝微尘如自带结界自动屏蔽了隔壁五人,一双纤手如玉,在数位板上舞动着,动作甚是好看。
……
进入选英雄环节,迟千界暗暗地打量了她半晌,原本还以为她会不适应环境,没想到她认真地画着,完全不受周围的影响。
“迟爷,你发什么呆,选英雄啊!”程决说完忍不住,看向迟千界的位置。
迟千界清了清嗓,“知道了。”
他视线还未从她身上挪开,看都没看电脑屏幕,指尖轻点鼠标。
程决一看完他选的英雄,心拔凉拔凉,“迟爷演员,我要举报!”
迟千界不搭腔。
叶星辰撑着下巴,对着祝微尘的方向发呆,片刻后,似乎想起什么,他收回视线,手一滑点成了下面的英雄。
“额,意外。”叶星辰手指一停解释地说。
“喂!叶狗,你也演!你们不可理喻,呜呜呜!”江令说完,已经深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了。
程决撕了糖纸,把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嘴里絮絮叨叨,“叶狗,真的狗;千界,真的剑。”
迟千界当然听到隔壁两人的碎碎念,担心吵到她,开口制止,“再说下去,今晚的晚餐无了。”
“行,我闭嘴!士可杀不可不吃!”程决含糊。
相较而言,李维和倒是显得格外平静,他选了自己最拿手的。
程决和江令表示不理解这三人,两个乱选英雄,一个还敢选拿手的掉胜率呀。
游戏很快开始了。
不知多久后,祝微尘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十指的筋骨。
从进来到现在,他们的对话都一字不差的落进她耳中,她漫不经心的一瞥眼,视线落在迟千界脸上。
明亮的灯管下,他的侧颜亦如初见那般令人惊艳,身上的矜贵气质与简陋的环境融为一体,耀眼与颓废在他身上显得淋漓尽致,她默默打量他良久。
迟千界手微顿,也注意到了一侧明目张胆的目光,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他余光瞥向她那侧,手指一顿,分了神。
下一秒,叶星辰的话如雷贯耳响起,“迟千界!你卖我!”
迟千界舔了舔唇,喉咙有些干涩地说,“没有。”
“你有!你就是卖我!刚刚蹲落单,你居然不上,我死了!”叶星辰咬牙说。
迟千界又接着说,“我上去也是死啊,对面四个人都在上路。”
叶星辰哑口无言,他现在百分百确定旁边的人明显分神了,刚刚抓完那落单,他们可以安全撤回塔下,自己上去了,而他居然没上,这就导致自己落后几秒跟对面落单僵持,被对面来支援的三人杀了,而他还蹲在草丛一动不动。
一直观察他们的祝微尘,似乎看到了他们身上某种闪烁的光芒,那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