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皓意堂这边的温馨和感伤不同,现在破洪门内的气氛异常的凝重和紧张,院子内跪了一地的人,每个人都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有的人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痕,一旁伺候的人也是战战兢兢的站着,屏息凝气,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沈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皱了皱眉,越过了跪在地上的守卫们,走进了屋内,现在还是深夜,离天亮还有一段时候,屋子里却并没有点灯,除了一点泄露进来的微薄月光之外,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但据此已经能看得出来,这个屋子已经被彻底的毁坏过了,凳子,桌子,花瓶的碎片铺落了一地,就连墙上都有被砸坏的痕迹,沈青四下一看,发现南舒意就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内,垂着头,双手抱着脑袋,就仿佛一头奄奄一息的困兽,浑身都散发着颓丧和悲伤的气息。
沈青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南舒意面前,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谭城怎么会逃走的?”
等了半晌,南舒意才开口回答,声音沙哑而虚弱:“是南风,是他闯入了后堂,把谭城劫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但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要承受该有的后果。”南舒意的语气充满恨意和狠毒,“我不会放过他的。”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你们两人来说是一个机会。”沈青斟酌了一下言辞,看着南舒意,语气很诚恳的道,“南舒意,你就放过谭城吧,这样对你对他,都是一件好事,这样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不可能的,没有他,我什么都做不了。”南舒意抬起头看着沈青,一双眼睛通红,满脸都是无助和脆弱,“我不能没有谭城的,他在的时候,我才能安心,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他不在了,我就像被抛进了海里,身边连一根浮木也没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沈青有些无语,“这些年来,你混蛋事可干了不少,那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人家会被你气跑,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呢?南舒意张了张嘴,只觉得无话可答,那时候,他对谭城对自己的感情充满信心,不管他做了什么,怎么伤害了谭城的心,谭城都会原谅他,用无尽的耐心等待他回心转意,他觉得那样的爱是不变的,一直存在的,直到谭城这么决然的把自己的爱收回,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哪有人的爱是源源不断的呢?付出一点,留在内心深处的就少一点,日以继夜的消耗它,作践它,最终它就会干涸枯萎,再也流不出一点新鲜的汁液,这就是他一直在干的事,他把谭城的爱敲诈干净了,连一点皮毛都没有给他留下,现在他后悔了,他想要挽回,想让谭城再拿出以前那样丰富而深沉的爱给他,他可以吗?他还能做到吗?
“我一定要找到他,沈青你要帮我。”南舒意突然抓住了沈青的胳膊,语气急切而绝望,“把门内所有的兄弟都派出去,只要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沈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点头道:“好,我去办这件事,你也好好休息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
南舒意点点头,焦急的看着他,沈青走到门口,再度回头,看见南舒意还是一动不动,窝在那个角落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谭城和皓意堂的人告别后,就离开了宛城,其时天尚未明,他在城外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他刚准备走出客栈,就看见几队人马从城内急匆匆的赶了出来,身上的服饰都带着破洪门的印记,分往各处关隘散去,谭城猜到这些人可能是南舒意派来找他的,就折返了回去,从客栈的后门离开了。他悄无声息的潜入一户农家之中,留下了一锭银子后,将那农人的衣衫偷走了,谭城换上那农人的衣衫之后,又对自己的脸做了些变动,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中年农夫的模样,才往关外走去,此时关口处已布满了破洪门的弟子,将谭城的画像张贴在关口,一一盘查往来行人,见谭城顶着这副模样走近,并不疑心,盘问了几句,就放他过去了。谭城出关后,又换了一次形容,过了几次关隘后,渐渐远离了南舒意的势力范围。谭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着离宛城越远越好,越来越往北而行,当时正是深秋时节,谭城渐渐感到天气寒冷,北风也逐渐凛冽起来,这日,谭城行经一座小城,在城外的客栈落脚,小二麻利的过来送上热茶,见谭城衣衫单薄,忍不住道:“客官穿的也太单薄了些,咱们这儿过两天就要入冬了,如何捱得过去?何不备下些御寒的衣物?”
谭城也有这个打算,便问道:“这附近可有衣肆?”
“那倒没有,您要买冬衣的话,出了这客栈,就往北再走十来里路,那时候您就能见到一座大山,这山叫昆林山,山上有许多打猎的猎人,这个季节,他们大多会将猎到的狐皮貂毛缝制成衣衫,在山脚下售卖,您过去就能看到了。”
谭城谢了店小二,吃过了饭,付钱离开。他按着店小二的指引往北走去,走了没有多远,果然看见不远处横亘着一座大山,山势极其雄伟,绵延不断,因为天气渐冷,山巅已经覆上了一层薄雪,远远望去,如戴上了一顶银色的小帽一般,再走近些,就看见了山脚下三三两两的拿着皮裘毛领叫卖的猎人,谭城看了看他们手里拿着的货物,最后从一个中年猎人手里买了一件豹子皮制成的皮衣,一顶貂毛帽子,穿戴好之后,感觉身上立刻就暖和了起来,他正准备离开,就看见一个手里拿着弓箭,背上背着箭筒的少年从山上跑了下来,对卖给他衣物的中年猎人抱怨道:“阿爹,今天可太晦气啦!等了一天,连个野鹞子都没等到,只好空着手回来了!”
中年猎人哈哈一笑:“我早告诉过你了,这个时候,连傻狍子都躲起来啦!你偏不信,这下可不敢说嘴了吧!”
少年噘着嘴,走到了猎人身边,谭城忽然起了兴致,对那少年道:“小兄弟,这弓箭能不能卖给我?我也想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打到些好东西。”
“客官也有打猎的兴趣?”中年猎人上下打量了谭城几眼,似乎有些不信,但还是对那少年道:“阿俊,既然这么客官这么说了,你就把弓箭给他吧!”
少年依言把弓箭递给了谭城,谭城接过,付了银钱,中年猎人又叮嘱他道:“看这几天的天气,说不定就快下雪了,客人还是早点回来吧,要是大雪封山,那可就糟糕了!”
谭城谢了两人,就往山里走去,此时正是万物凋零的季节,满眼望去,全是枯黄的草木,一片衰败景象,谭城在山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却没有发现什么猎物,心里觉得有些扫兴,正准备回去,天上突然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很快铺满了地面,谭城加快了脚步,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走到一半,却突然迷了路,找不到准确的方向了,谭城折下一根树枝,插在地上作为标记,开始往四周探寻,雪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在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插在地上的树枝没多久就被大雪覆盖,看不见了,谭城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只好找到一个山洞躲了进去,准备等雪停了,再找路出去。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堪堪停止,谭城从山洞出来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脚下全是厚厚的积雪,连树木都被雪给压垮了,这种情况下要想找到出去的路,更是难如登天,谭城知道,自己这是被困在山里了,只能等雪化了,才有离开的可能,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肚子早饿得咕咕响,决定先到山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吃,可山上满是积雪,野兽都躲得干干净净,谭城找了一天,才在雪地下找到一个蛇窝,里面有四个蛇蛋,谭城把蛋吃了,觉得恢复了点力气,又继续寻觅,一连两天都没有什么收获,到了第三天,谭城终于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头死掉的野鹿,应该是下雪的时候来不及藏匿,被冻死的,谭城将鹿皮剥了下来,鹿肉分割成小块,带回山洞里储存,幸好他身上还带的有打火石,捡些枯枝生火烤肉,终于饱餐了一顿。两天后,山里又下了一场大雪,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断,要等到雪化,估计还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那头鹿肉,最多也只够半个月的食用,谭城每天都出外觅食,却再也没有找到能果腹的东西,十来天后,鹿肉吃完了,谭城找了三天,还是没有找到新的食物,所幸他内功深厚,还能支撑得住,到了第四天夜里,他正在山洞吐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等他出来一看,发现不远处聚集了数十匹野狼,正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