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冬至宴,疏雨假借带她进宫的机会把她推进了太液池。
更可笑的是从他再次归家直至从萧樾口中得出真相,都没有从发现任何端倪。
已经过去三年,他仍记得萧樾把这件事告诉他时,那种窒息的困顿,仿佛被池水淹没头顶的事他自己。
那是一向在他面前矮三分的萧樾在那时候饱含谴责:"皇叔只当自己给了岚儿最好的,却不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当真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吗?"
“疏雨还活着吗?”
萧岚的声音把他拉回此时此刻。
草木扶疏的花园里,池中千瓣莲开得正盛。池畔微风吹不散盛夏的炙热,反倒在人心中更添几抹躁郁。
疏雨死了,死在三年前,死得很难看。
双腿与双臂尽数折断,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肉,混着血与泥,散发出炮烙过后的焦糊味和伤口腐朽的气息。昔日尚算姣好的脸上全是尘灰,看不出一点原本的模样。
可她至死仍然睁着结着血痂眼,扭曲的脸上还残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意。
秦渊不可怜她,只恨手段用尽也没能从她嘴里撬出想要的话,让她死得这般容易。
“不会再有一个疏雨。”
秦渊走到她身边,扶着轮椅扶手半蹲下来,抬头凝视她,“是我不好,濛濛。”
萧岚垂眸,黑白分明眼睛清澈见底。
“你杀的她?”
即使习惯于与杀戮为伍,但这些年秦渊一直避免在她面前提太多阴暗的东西,总觉得她的世界就应该干净纯粹,不染一丝污秽。
可有些东西你越想将其隔离,越无法得偿所愿。
“是我。”
萧岚并不意外,然而此刻她说这些却并不是想找秦渊确认一个敌人的死活。
“世人总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我想疏雨不是这样的人。”对于疏雨的死讯,她没多少情绪,声线冷清到近乎冷漠,“她死之前大概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吧?”
“她是不是说,那碗银耳汤,她原本掐算了药量,确保不会被你识破。可事情败露后她发现,药量被人加重了。”
“是我做的。”
“她和你一样,觉得我那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虽然嫉恨我,却未对我加以防备,所以我从她身上拿到药并不困难。从厨房到你书房的这一段路,只有我有机会把剩下的药全部放进去。”
“我搅了她的局,她怎会不恨我?于是三年前西山上,她把我拦了下来。”
“那时我不知道她离开的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出现在我面前时,她带了人,个个都是一身旁门左道,流烟打不过她,替我挡了一刀后被扔下悬崖。”
“崖是我自己跳的……不过她的眼睛是我戳瞎的。”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当时所有的惊心动魄血肉横飞,成为如今一笔带过的寥寥数言。
“若她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替流烟报仇。若她已经死了,那些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她眼中平静如水,没有多少波澜,像是已确实经放下,“可是小叔叔,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提起,就能假装没发生的。”
“明明都清楚,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我不像你以为的那般天真无邪,你也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光风霁月,却还要演出一个对方心里完美的那个人来粉饰太平,有意思吗?”
她低头,推着木轮退了点,从秦渊手下脱离出来。青盏上前扶住轮椅背后,心照不宣地推着她回房。
“我不需要暗卫,那个莫桐你若喜欢,自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