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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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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怪我太冲动。”

乍然被提及,陆辞客套道:“事急从权,贺兰家主不必自责。”

幽州贺兰氏,北方第一大家族。据说贺兰氏家传宝藏千万,坐拥大片乌金矿令更江湖无不艳羡。然而贺兰家人心不齐,族中子弟为财富自相残杀,人员凋零,才沉寂多年。现任家主贺兰沛,原本只是旁支庶子,却在十年前家主之争中异军突起,手段狠辣地干掉了一众兄弟,成功坐稳了家主之位。这些年他带领贺兰氏逐渐寻回往日荣光,就连今上也有意结交。

陆辞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秦渊,却见秦渊目光越过贺兰沛,望向后边白衣蒙面,抱着琵琶安静站着的女子。

秦渊不是不守礼的人,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瞧,无论如何都十分失礼,何况……看这样子人家还是来陪贺兰沛的。

贺兰沛似乎什么都没发觉,与金吾卫中郎将客套了几句,便说:“既然凶手已身亡,在下也累了,先行告退。”

与在场之人打了个招呼,他向白衣女子招了招手,便带着她离开。

路过秦渊身边时,白衣女子只觉腿弯一麻,低呼一声,踉跄着绊到横在地上的烛架,往前栽倒。

但她终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秦渊稳稳当当扶住。

一番拉扯,脸上的面纱不知怎么被扯落了。

一张貌美却陌生的脸。

秦渊怔了怔,说了句“小心”,松开了手。

女子站直身子,低头屈膝还礼,没有多说什么,跟在贺兰沛身后匆匆离去。

直到上到楼梯顶层,贺兰沛停下,“他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女子没有说话,脸上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贺兰沛一看便知她情绪不佳。

“你这又是为谁不开心呢?宋百川还是秦渊?”

女子没有回答,贺兰沛自顾自地说下去:“若是因为宋百川,大可不必。你救得了他的人,救不了他的命。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又能如何?若是因为秦渊……”

女子目视前方,仿佛连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她径直越过贺兰沛,“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揣测我的想法?”

贺兰沛不以为意,摇着扇子跟上去,绕过了这个名字,好奇道,“话说,你为何要救宋百川,不会真看上他了?他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女子脚步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什么,轻声道,“他以前救过我。”

“这样啊,”贺兰沛点点头,“你倒是对每个救过你的人都知恩图报,这算是你唯一一点良心了吧?”他忽然笑了,“说起来,今天我也救了你,你又打算怎么回报我?”

“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给你留个坟。”

贺兰沛哭笑不得。

女子不再理会他,独自沿着云廊往上走,一直走上最高层。

琢玉楼的最顶层只有一间房,名唤“兰芷阁”。兰芷阁外有个平台,站在此处,抬眼便是连绵的群山,低头可以俯瞰整座长安城。到了晴朗的傍晚,云霞满天,与脚下星罗棋布的坊市灯火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可惜此时是深夜,白衣女子也没有看风景的闲情逸致,她直接绕过平台,推开兰芷阁的门,走进去。

里面烧着炭火,驱走了外边初春夜雨的寒气,气温很适宜。

里间的人听到响动,迎出来。

“少主。”

出来的也是一个女子。

两人相对而立,相似的身形,相同的容貌。

白衣女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弄得对方一脸茫然。

“少主……可是有什么不对?”

白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简简,我们这样……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真正的冯简简也细细观察了一遍白衣女子的脸,“应该没有不同,顾阁主的易容术从未失手。”

“那他怎么……”

女子止住话头。

顿了顿,她说道,“长安这边交给你,明日我回江州。”

听她这么说,冯简简便知道,计划开始了。

“是。”冯简简说,“简简在长安,恭候少主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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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楼出了命案,桌椅帐幔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暂时停业以做休整。

宋百川横死琢玉楼,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常理之中。毕竟他生前那副样子,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宋百川已没有家人,唯一不离不弃的下属也重伤躺在医馆里,秦渊派人收敛了尸身,又差人去帮着打理后事,忙碌半天,歇下来时,琢玉楼几乎已人去楼空。

宋百川的尸身已被带走,遇刺之处的狼藉还未来得及清理。秦渊微微叹息,从一旁拿了酒,倒出一盏,朝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敬了敬,淋在那一片暗红的血迹处。

陆辞正与大理寺一个评事谈完话,转头见秦渊的举动,疑惑道:“我记得你平日与宋百川并无私交,前些年在朝上甚至多有争执……”

秦渊放下酒盏。

“十年前,濛濛走失过一次,遇上一伙人贩子。”

“濛濛”是云阳公主的乳名。

“那一年宋百川已被夺了兵权,过得浑浑噩噩,不管任何闲事。但那次却单枪匹马追到城外,救下濛濛,把她送了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女儿若是还活着,应与濛濛同岁。”

人间皆苦。

大理寺找了证人录了口供,清理了证物,案子便算结了。金吾卫清了场,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平白遇上这档子事,滕子翔身为禁军统领自是不能提前离开。他骂了金吾卫中郎将一顿,留下来主持大局。其他人也都各回各家,陆辞已先行离开,秦渊走出琢玉楼金雕玉砌的大门,却被人喊住。

他回头一看,颇为意外,竟是司徒夫人纪寒春。

纪寒春追上来,摊开手,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银杏形状的步摇,夜色下色泽略暗,看着材料不算好,但胜在做工精细,流苏从指缝垂下,如水一般。

“此物是方才王爷去追那贼人时,不慎落下的。我看见便捡了起来,物归原主吧。”

秦渊这才发觉东西不见了,他接过来,客气道,“多谢司徒夫人。”

纪寒春站在原地,神色有些犹豫,她又看了一眼秦渊手中的银杏步摇,追问了一句:“这步摇着实精美,不知王爷是从何处买来的?”

秦渊:“前些时日路过东市,从一位大娘手中买的。怎么,司徒夫人喜欢?”

纪寒春有些赧然,笑意浅浅,“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家中有个小妹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尤爱银杏。我一见着这个步摇就觉得她会喜欢,也想给她买一件回去。”

秦渊的的目光落在步摇上,停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又抬起手,将步摇递到纪寒春面前。

“既如此,这个便赠与夫人的妹妹吧。”

纪寒春愣了愣,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去买就好——”

“那位大娘的摊位很简陋,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这东西本来我也打算拿来送人的,如今……”秦渊却没再说下去,只是垂眸一笑,“……反正一时也送不出去,倒不如给有缘人。”

秦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纪寒春总觉得,他说这几句话时有些落寞。

她不好多问,见秦渊坚持,也不再矫情,欢欢喜喜地接过步摇,道过谢便回去找司徒缓了。

没了那冰冷的触感,秦渊反而觉得胸口那一片有些空。大概是这一宿过得太过惊心动魄,现在安静下来,反倒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了大半夜的雨已经停了,地面上的积了些浅水,倒映出平康坊四处可见的红灯笼,幽幽地透出些诡异的艳丽。

他让王府车夫先赶着马车自行回去,自己则顺着静谧而黑暗的街道慢慢往王府的方向走,不多时,身影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琢玉楼顶层高台上,风声呼啸。

贺兰沛望着秦渊的背影消失在笔直的长街尽头,看戏般地问身旁的白衣女子,“人家为了找你算得上是呕心沥血,你真没有一点感动?”

白衣女子淡淡道:“再呕心沥血,不也没耽误他逛平康坊吗?”

贺兰沛摇了摇头:“喝点酒罢了……女人真是严格。”

看完了戏,他合上扇子,刚喊了声“师妹”,立即就被女子打断。

“谁是你师妹。”

女子转过头看着他。

卸除了易容之后,白衣女子与“冯简简”是不一样的美。

冯简简是温柔小意,解语花般让人觉得舒服。而她的五官是恰到好处的精致,最美的是眼睛,眸光浅亮,清澈如水,剔透如琉璃。不笑的时候,眼尾那颗小痣如同泪珠挂在脸上,平添一抹幽柔。可一旦笑起来又如天光破云,光芒万丈。

但贺兰沛从未被她的外表所迷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女子所展现出的柔软无害之下,是多么冷漠暴戾的一颗心。

“贺兰沛。”她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这个少主之位,我既然坐上了,就没打算让出来。你不必口蜜腹剑,也不必多番试探。我这条命你若想要,尽管来取。”

贺兰沛拿扇骨敲了敲掌心,仍旧笑意盈盈,“师兄妹一场,还是不要那么难看的好。”

“师兄妹?”女子笑了,唇角勾出淡淡的嘲意,“主上教过你不少东西不假,可是,从没承认过收你为徒吧?”

贺兰沛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

成功戳了贺兰沛的心窝子,女子心中舒坦了,转身离开高台。

贺兰沛站在原地,脸上再也没有面具般的笑。

他抬了抬手,两个人影从昏暗夜色里出现,落在他背后,恭敬地喊了声:“阁主。”

贺兰沛的目光盯着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你们继续给我盯紧她。长安可不比江南天高皇帝远,既然要回来,那就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是!”

那两人重新归于夜色,贺兰沛独自站在原地,任湿润的夜风吹得袍袖翻飞。

许久,他低低呢喃:“少主之位……少主之位算个什么东西!我想要的……”

他胸口忽然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吸入气管,嗓音普通被什么劈开,变得嘶哑,眼中透出些平日被隐藏得滴水不漏的疯狂。

“我想要的得不到,你又凭什么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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