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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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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圆领袍,打扮得不算华丽也不算寒酸,正笑容满面地与一旁同僚攀谈,脾气很好的样子。

秦渊见过他一次,是两年前在含元殿中,司徒缓进京受封。那时候他没太在意这个人,如今一看,倒是明白了他为何能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上偏安一隅。

日常穿着说话都能谨慎至此,大事上更会明哲保身,不肯有一步行差踏错。滕子翔想要拉拢,怕是难。

琢玉楼的厨师都是高价从各地聘请而来,做出的饭食色香味俱全,不输长安任何一家酒楼,佐以数十年陈酿,满桌飘香,席间众人皆是食指大动。

一旁滕子翔喝酒喝得红光满面,来了兴致,唤来小厮吩咐了几句后,话里有了些许促狭:“有好酒好花,怎能缺了美人?今日咱哥几个高兴,大家尽兴,一切花销都算在老哥我头上!”

懂的都懂,几个官员露出暧昧的笑,唯有司徒缓变了脸色,笑得有些勉强。

他抖了抖袖子站起来,笑道,“这时间不早了,下官家中还有要紧事,就不——”

“哎,这就是你扫兴了,司徒老弟。”滕子翔挥手,提了坛酒上去,一巴掌拍在司徒缓肩上,“咱们还喝的好好的呢,你这就走像什么话?”

滕子翔根本不给司徒缓拒绝的机会,往门口招了招手。

在门口候着的小厮会意,领着几个女子进来。

“各位爷,这是咱们琢玉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环肥燕瘦,色艺双绝,各位慢慢挑着,有事喊小的一声就行!”

小厮虽夸口,但琢玉楼在长安的盛名不假,就连这里的姑娘在整个长安青楼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不少人都心向往之,却因门高价贵难求一面,今日既然遇上滕子翔这种人傻钱多的,也是造化。

姑娘们笑靥如花,斟酒的斟酒,布菜的布菜,衣香鬓影,气氛平添温柔。

陆辞如坐针毡,婉言谢绝了身边姑娘的酒,全程目不斜视。姑娘有些受挫,见陆辞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求,起身去了另一位宾客的桌旁。

陆辞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么坐下去也没意思,打算走人,转眼一看秦渊,发现这货居然还聊得挺开心。

再一看,秦渊身边坐着的那位姑娘,是个熟人。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朝堂,知己知彼称得上是安身立命之根本,因此在鱼龙混杂之地安插暗桩,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依眉就是是秦渊的暗桩之一。

“……近来是有些世家子弟拉帮结派,但都是小角色,掀不起风浪,许是被雍州案吓到,些许挣扎而已。总而言之,长安城尚算平静。”依眉借着敬酒的姿势靠近,声音被席上的祝词与堂下的丝竹声所掩盖。

秦渊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胳膊闲闲地倚着栏杆,往下望去,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底下大厅中间的温泉池与白玉台。灯火倒映在池水中,波光点点,如流萤万千。

依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些,“前几日收到回信……所打听过的酒肆、茶舍,甚至是青楼,还是没有与公主相关的消息。”

秦渊没有开口,依眉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楼下喧哗起来,戌时快到了。永宁四年时,临阳公主萧樾与西域舞姬邀琴曾于点霜台斗舞,彼时万人空巷,惊艳长安,至今让人啧啧赞叹。从此之后,每日戌时,琢玉楼中点霜台上便会有歌舞表演,如今已成了琢玉楼的特色之一。

今日的看客似乎格外多,一楼也格外拥挤。负责计时的小厮一声锣响,人群安静下来。

点霜台周围的灯火熄了一半,点霜台上泛着幽然的冷光,颇有遗世之感。琴声响起,一抹纤细的剪影出现在点霜台后方的屏风上。

那身影修长,腰肢纤细,踩着琴声鼓点翩翩而舞,影子映在白纱屏风上,如梦似幻,云遮雾绕的模样更能引人心痒。

伴舞的舞姬悉数上场,一个个皆是身娇体软,粉衣柔婉,袖似杨柳,如通花瓣四散开来,可都没有那屏风之后的舞者惹人注目。

琴声清雅,伴着丝竹悠远的曲调,起舞的女子终于从屏风后绕出。白色纱裙裹着曼妙身躯,黑发松绾,露出修长而柔和的肩颈线条,发间步摇上的流苏垂下,互相碰撞中发出清越的叮铃声,声声敲在台下人的心上。

秦渊心中一动,目光越过楼下各地而来的看客,隔了一层楼的距离,一瞬间锁住台上之人。

温泉池中烟水氤氲,如云似雾,衬得女子舞姿出尘,整个人飘然欲仙,不似人间所有。

底下看客瞪大了眼睛想要一睹芳容,却见——她戴了面纱。

今晚这场舞不知是谁设计的,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发扬到了极致。点霜台上,为了营造朦胧氛围,提前熄了一半的灯,反而不如客座那边明亮。因此,虽然此刻几乎整个琢玉楼的目光都在点霜台上,却没有人发现,一个舞姬袖中泛出了银色冷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白衣女子身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粉衣舞姬借着舞姿,握紧了袖中匕首。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锁定了某个人,找准机会,随时准备冲下去,忽然被眼前一道白影挡住了去路。

她惊愕抬头,只见白衣蒙面的女子微微偏头扫了她一眼,目光陌生而冰冷。

“你、你不是——”

她说不出别的话了,因为她手中那把用来行刺别人的匕首,此刻正被白衣女子反握住,刺入她自己的心脏。

其他伴舞的舞姬纷纷扬起水袖,遮挡住了后方的两个人。看客只觉得美,没有人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

一舞终了,舞者们尽数散去,几个小厮艰难地穿过人群,重新点燃灯光。

看客们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自行散去,堂下又响起喧哗,不少人对方才的舞还津津乐道,有附庸风雅的还即兴赋诗。

“那是谁?”

乍然听秦渊问起,依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白衣女子仍旧是人群中的焦点,此刻正对台下众人盈盈一拜。

“冯简简,一年前来琢玉楼的。”

此时打听那位白衣舞者的人不少,脸上大多挂着惊艳或赞叹,可秦渊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表情。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似是诧异,又似是难以置信,依眉从未见过。

楼下,白衣舞者与其他粉衣舞女一同在琢玉楼武夫的护卫之下退场。秦渊忽然站起来,正被美人喂葡萄的滕子翔惊愕地看着他。

秦渊此刻倒是神色恢复如常,“老滕,我见着个熟人,去打个招呼,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等滕子翔反应,一阵风似的出了雅间。

雅间之外,红尘俗世的喧哗不绝于耳。

端着托盘的小厮侍女在人群之中忙碌穿梭,乐师弹着琵琶,歌女和着曲乐声温软地唱出唱词,还有喝高了的纨绔公子搂着貌美女子要一亲芳泽,却被几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制止——这也是琢玉楼的规矩,默认客人能带着看上的姑娘共度春宵,却不允许在明面处伤风败俗。

一如许多世家门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白衣女子躲开了人多处,穿过中庭绕上回廊。

她的步速偏快,带起身上披帛飞扬在空中。

夜风微凉,裹着春雨吹过,撩动动了檐下铜铃,沾湿了她的额发,肩上裸露的肌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舞衣本就清凉,她似是觉得冷,聊胜于无地裹了裹披帛,加快步伐。

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扫过一个人影。

她停步回头,走廊上只有几个送酒菜的丫鬟,看见她,规规矩矩地打招呼:“简简姑娘。”

她微笑还礼,又往空荡荡的走廊扫了一眼。有雨丝从檐下飘进来,额角多了几抹湿凉,她下意识地抚上脸,触到一直没有卸下的面纱,顿了顿。

她回过神,放下手,理了理披帛,继续快步往前走。她从楼外的盘梯上了楼,层层往上,四楼转弯时,胳膊忽然被人用力一扯,她来不及反应,又被一只手捂住口鼻,瞬间被带着翻出栏杆,躲于横梁之下。

四楼的长廊伫立夜雨中,灯笼在风中摇晃,长廊下方横梁的阴影中,没有人发现还有两个人藏身于此。

眼前的男子双眸狭长,挺鼻薄唇,容貌带了点雌雄莫辨的俊美。他单臂托在女子腰间,防她掉下去,却挡不住四处纷飞的雨,两人的衣衫瞬间便湿了一片。

看见他的脸,女子也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蹙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看着她,轻笑出声,慢条斯理道,“我若不在这儿,你就要被秦渊追上了,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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