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随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这间卧室的装修和房子整体装修风格一致，中西结合的方式，侧重优雅轻奢的氛围，这件卧室配置了一个小阳台，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窗外就是一线江景，对岸就是灯火璀璨的繁华都城夜景。

“可以接受。”沈则随点头道，“不过我还是付你租金吧。”

楚烬随意地将手搭在桌沿边，身子往桌边一靠，姿态慵懒，他饶有趣味道：“刚才不还说没钱呢吗？”

沈则随面不改色道：“我不喜欢坐享其成——”

“也不喜欢欠人人情，对吧？”楚烬接过话道。

沈则随没说话，因为上次他说这话时那人情到现在都还欠着，即便是后来他请回来了一顿饭，但也只是还了楚烬请他的饭，医药费和车费到现在都还没还。

楚烬笑道：“放心，不会让你白住的。”

沈则随抬眸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说。”楚烬起身说，“收拾收拾东西，好好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楚烬就打算出门了，就在楚烬转过身欲朝门外走去，沈则随叫住了楚烬的背影，问：“所以你平常就住这里吗？”

这话问的十分平松自然，以一个朋友的口吻，听不出来其他多余的情感或是试探。

楚烬挺拔的背影一顿，重新转过身点头神色自若道：“当然了，不住这里还能住哪儿？”

这话说的并不真实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虚假，楚烬偶尔才会回到这里，一个月差不多就三四次的样子，除了每周都会有专门的家政阿姨上门打扫完，基本上就没什么人气了，所以整间房子才会显得这么冷清。

虽然这里的小区离警局也不算太远，但也还是有些距离，更何况还有更近的选择，再加上警局的工作十分繁忙，楚烬又是属于那种一忙起来就忘乎所以的那种人，经常不是在办公室睡就是选择在车里凑合一宿的那种人，就更不经常回这里了。

沈则随点点头，又顺着刚才的问题语气无比淡定地继续问下去：“那以后呢？也住这里吗？”

不知为何，听到沈则随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楚烬的心脏骤然猛缩了下，像紧张又不像是紧张，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一瞬间充斥整个脑海。

“你希望我住哪儿？”楚烬几乎是完全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这句话，语气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和沈则随刚才的问话给人的感觉一样，仿佛只是单纯的询问。

话音落，楚烬的视线不小心撞进了沈则随的眼中，明明那双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一尘不染，但楚烬的视线却在那一刻沾染上了其他情绪。

沈则随眨了下眼，将自己眼中其他人的视线排挤出去，从容回答道：“这是你的房子，决定权自然在你。”

楚烬：“那你是怎么想的？”

沈则随没有停顿，回答道：“我都可以。”

楚烬闻言双手环胸，打趣道：“不来这里住还能去哪儿住，总不能你在这儿住我门口打地铺吧？”

沈则随从容应答：“门口也属于你的地盘，你要真想那样的话我也没意见。”

楚烬眯了眯眼，这个动作平添了几分危险，语气不明道：“我好心收留你，你还在这里吹耳边风，你还真是——”

楚烬顿了顿，一字一句嗓音低沉道：“没良心。”

沈则随偏了偏头，目光闪过一丝狡黠：“这叫以怨报德，而且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没良心的人往往都会过得很好。”

楚烬：“……”

楚烬看着沈则随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楚烬脸沉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冷：“一天天好的不学学坏的，你听谁说的这话？”

沈则随像是没看见楚烬的脸色，说的话丝毫不收敛反而愈发过分，沈则随思考两三秒说：“听很多人都说过。”

楚烬：“………………”

楚烬的脸色更沉了，沈则随一脸无辜的表情。

“别听那些人说话。”楚烬说，“也别跟那些人有过多交往，免得把你真带坏了。”

沈则随：“楚警官觉得这些人是坏人吗？”沈则随对楚烬的称呼重新变成了“楚警官”。

楚烬冷哼一声：“坏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沈则随：“那如果楚警官觉得他们不算是什么好人，那估计我也不是好人，毕竟有个词叫物以类聚，不是吗？”

空气安静了下来。

沈则随察觉到楚烬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开始有所变化，沈则随心中猜测起了那变化会是什么——审视，怀疑或是厌恶。

下一秒楚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却是一个沈则随完全没料想到的回答。

他说：“下次别跟那些人交往了。”

沈则随：“？”

“再交往下去真要被带坏了。”楚烬一脸严肃地说，“现在就有点被带坏了，一天天交往的什么人。”

沈则随：“……”

楚烬：“现在去睡觉，睡一觉起来把你的那些人给你说的那些话全忘了。”

说完没等沈则随回答，楚烬径直走出了房间还顺便带了个门，独留沈则随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被关上了的门。

沈则随垂下眼帘，转身盯着眼前的房间，半响，沈则随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眸中落尽点点碎光。

楚烬从沈则随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口时楚烬停了下来，随后楚烬回头看向沈则随所在的房间，看着冷冰冰的房门几秒后楚烬才收回目光下到二楼去了。

到了二楼，楚烬却没有回卧室睡觉，而是去到了书房。

楚烬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开始播放起了那段沈则随之前发给他的监控视频。

视频画面在眼前一帧帧闪过，倒映在眸中就成了不断交错变化的各种颜色。

马绝出现在监控画面中，马绝将脸凑近监控摄像头，马绝身体发生不正常颤栗，马绝身体消失在画面中。

视频播放完毕。

这段监控在此之前就已经被看过不止一次，甚至这些画面都直接刻在了脑海中。

但此刻，楚烬点击鼠标，将视频的进度条重新拉直最开始，再次点击播放按钮。

视频重新播放起来。

楚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直到视频播放到将近一半的位置，也就是监控内马绝身体抽搐的地方。

楚烬猛然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楚烬再次将播放进度条拉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并放慢了视频的播放速度。

楚烬这次几乎不放过电脑屏幕画面的每一个角落，看的无比仔细。

视频不知不觉间又播放到了刚才的位置，楚烬再次又将进度条拉到原来的位置再次观看起来。

终于，楚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此刻视频中马绝原本站直着身体面对着监控，突然间毫无预兆地趴下身来将脸凑近到监控摄像头，这个动作使得监控摄像头的视角拍摄收到阻挡。

于是，视频中的整个画面都被马绝的上半张脸所占据，楚烬就暂停到了这里。

此刻，马绝的双眼正紧紧盯着眼前的摄像头，眼睛瞪大到一个极限的程度，给人一种眼眶都要撑裂开的错觉，眼球尤其的凸出，仿佛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一样。

视频里的人就维持着这么个姿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的小圆球，双眼还散发着一丝炯炯而诡异的亮光。

27英寸的显示器大屏上都是马绝的半张脸，每个细节都被放大，连眼球上的红血丝和细小血管都被放大的一清二楚，这么一个极具冲击性的画面摆在眼前，让不小心看到这画面的人很容易生出一种错觉。一种屏幕里的人正在盯着你的错觉，只觉身体泛起一股生理性的不适感和本能的恐惧感。

尤其还是晚上大半夜的时候，任谁看了都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一阵悚然。

坐在屏幕正前方的楚烬却完全没任何感觉，目光扫过正中央马绝的脸最后落在画面左下角的一个角落位置，那个位置是摄像头没有被马绝遮挡住的角度拍下的一小个角落。

楚烬点开播放键，仔细地盯着那个角落，当把倍速降到最低时，终于能够清晰捕捉到那角落里微不可察的变化了。

只见在这屏幕中的左下角的一隅里在很短的一瞬间里闪过了一丝黑影。

不过与其说是黑影，倒不如说是黑点来的实在。

那个拍摄到的身后环境的角落本就占据微小，那个黑影更是只在视频最边缘才能看见一闪的变动，但楚烬就是捕捉到了这一闪的变动。

视频继续播放，不到一秒的时间又暂停了下来。

楚烬察觉到也就在那黑影消失的下一刻，马绝的瞳孔发生了细微的涣散。

楚烬用手抵在唇边，唇角紧绷着，脑海中回想起下午与乔宋的交谈——

乔宋：“对了楚队，顺便再给你个提示，可能会对你查案有些帮助。”

楚烬：“什么提示？”

“如果和我猜测的一样，马绝的死因真是HCN的话，那么我建议你们可以把现场再好好复查一遍。”

“为什么？”

“因为HCN一般是分两剂注射，A剂和B剂两针分开注射，而且它还有很特别的点就是两针注射的顺序不能颠倒，先注射A针再注射B针，先注射A针会使使用者精神值下降到半拟态的阈值，过后再注射B针就可以使使用者的精神值重新回归到正常范围，相当于一针毒药，一针解药。”

“那如果两针注射顺序颠倒了呢？”

“如果顺序颠倒了的话，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乔宋语气夸张道。

楚烬：“怎么说？”

乔宋：“先给使用者注射B针，那么B药剂里过量的镇定剂配合一些其他成分就会麻痹人的神经，使人看起来就类似于疯癫的状态，和监控里马绝的状态有些类似，这也是我看到视频第一瞬间就怀疑可能是HCN。”

“然后呢？”

“然后若是单独注射B针就不管了，也没什么大碍，送去医院治治就行，但要是在B针药效没过的时候再注射A针，人就会当、场、死、亡。”乔宋红唇轻启，从嘴里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