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

傅明宇悻悻地收回剧本，把原来的剧本拿了出来。

舒誉宁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他了。

“明知道我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写？”

“不知道，就是想把它写出来。”

傅明宇最近总是很不安。他的脑海里闪回过很多零星的片段，那些片段不止有他，还有千杉、越天珑、阿May、小林，很多很多和他们相关的人。无一例外，那些片段里，都没有舒誉宁。

没有舒誉宁的傅明宇，因为性格问题，得罪了圈里大佬，被封杀；没有了舒誉宁的千杉，被ACT拖到了合约到期，演员梦彻底破灭；没有舒誉宁的越天珑，流量被后来出道的小花瓜分殆尽，转型失败，只能在一些小制作里演妈妈类的角色。

更别说阿May和小林，没有舒誉宁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凄惨”来形容。

只有那些陷害过舒誉宁的人，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享有无尽的财富和掌声。

这是前世，舒誉宁真实的故事。

她并不在乎，傅明宇脑海里怎么会出现这些片段。她只在乎，这些事，在这一世，没有发生。哪怕，傅明宇写成了剧本，她也不想用电影的方式呈现。

还是那句话，这个故事太残忍了。

虽然这个故事在娱乐圈，天天都在发生。舒誉宁重活一世，拯救了自己，拯救了身边的人。但是在吃人的娱乐圈里，还有无数个“舒誉宁”。他们不像舒誉宁这么幸运，他们的结局，比这个剧本里的，还要残忍百倍。

舒誉宁问傅明宇：“你知道为什么观众喜欢看HE么？”

“因为生活太苦。”

对啊，如果要看BE，那还看什么电影电视剧？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那这个剧本怎么办？”

不说别的，傅明宇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非常顺畅，几天就写完了。顺畅到，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个故事是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比如平行时空什么的。但从导演的角度来说，他很满意这次的创作。如果让他直接放弃，他会觉得很可惜。

“留着吧。你可以当做一篇连载小说，发在你的微博上。”

舒誉宁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傅明宇再次打开电脑，在自己的微博上，做了一个小专栏。专栏的名字就是：假如没有舒誉宁。

起初，网友们以为这是傅明宇为了秀恩爱，写的是他和舒誉宁的恋爱小日常。然而，一点进去，他们就看傻了：他说的“没有舒誉宁”，原来是字面意思。

这个专栏一经发布，不到十分钟便冲上了热搜第一。故事里的其他当事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个专栏。

最先发来疑问的是越天珑，她看完以后，马上给舒誉宁发了微信。

【傅明宇又抽什么疯？】

【他不是一直这样？】

越天珑虽然很嫌弃傅明宇这三天一发疯的精神状态，但不得不说，傅明宇这个专栏写得很好。她看到自己那一段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真实了，她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没有舒誉宁后，会陷入多么难堪的境地。刘三强会吸干她最后一滴血，给她接一堆粗制滥造的剧来割韭菜。在她没有商业价值以后，把她一脚踢开。他可以无限制地签一堆新人演员。捧得出来，就是下一个越天珑；捧不出来，就耗着她们的青春，等着她们闹解约，自己坐收天价解约金。

横竖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她往下翻，看到了小林那段。只看了两行，便不敢再往下看了。她看着面前，勤勤恳恳在给猫梳毛的小林，心疼得不能自已。

“小林，你看到傅明宇发的专栏了么？”

“看到了。不愧是他，写得真好。”小林说着，也没停下手里动作。

“你觉得，如果没有舒誉宁，他写的事情，会发生么？”

小林终于放下了梳子，抬眼，认真地看着越天珑：“一定会。”

小林回忆，自己在读大学时候，他妈妈被检查出来心脏方面的疾病。手术，是唯一能救他妈妈的方法。可是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在他决定辍学打工之际，碰到了舒誉宁。舒誉宁帮他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还给他介绍兼职。等他毕业，他便做了舒誉宁的助理。

那时候他才知道，舒誉宁过得也不富裕。舒誉宁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小林最清楚。舒誉宁出车祸重伤的那段时间，小林就妈妈的病床前、舒誉宁的病床前来回跑。哪怕医生已经给舒誉宁下了病危通知书，小林依旧苦苦坚持，等着她醒来。

“其实，我妈那时候病得也挺重的。我当时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可能一下子要失去两个亲人了。”

说到这儿，小林眼眶都红了。他攥着沾满猫毛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还好，她们都还在。”

在小林心里，舒誉宁早已经是和妈妈、妹妹一样重要的亲人了。他不能失去妈妈，也不能失去舒誉宁。

越天珑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弄掉他脸上的猫毛：“还好有舒誉宁，还好我们都有她。”

把这个故事分享出去以后，傅明宇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洗涤过了一般，神清气爽，人也不似刚才那版emo。

舒誉宁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滑稽。不就一个发了故事么，至于这么高兴吗？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故事？”

“不喜欢，很讨厌。”

他很讨厌没有舒誉宁的一切。连“没有舒誉宁”这件事的本身，都让他很讨厌。只是这段时间，脑海里这些总是一闪而过的片段快把他折磨疯了。抱着“不能我一个人疯，要平等地折磨每一个人”的想法，他怎么也要别人看到这个故事。

“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剧本给越天珑，她会怎么骂你吗？”

“她骂我的次数也不少了。”傅明宇都习惯了。

“既然这样，你准备好，把原来的剧本交给她。该进组了。”

因为傅明宇临时说想改剧本，距离原定的开机时间，已经推迟了一个多月。纵使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投资方对知道傅明宇是个自由的导演，但始终不是这个自由法。舒誉宁今天来找他，除了想看他的新剧本，也是来给他下最后通牒的。

本周必须开机，不得有任何的借口。

电影一开机，舒誉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越天珑和傅明宇一见面就互掐，谁也不让谁。

越天珑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试图用镜片挡住自己的白眼：“终于舍得开机了。我大好的青春都要被你浪费了。”

“你可以不用进我的组的。走好。”傅明宇语气诚恳，准备随时送她离开。

有时候，吵架打嘴仗不是嗓门大才是赢，而是语气越平淡，杀伤力越强。傅明宇就是这样的。他的态度这让越天珑更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那我还偏偏不走了。要知道，和我拍戏，是你的福气！”

“福气么？”傅明宇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于是他说，“不见得吧。”

“你……”

舒誉宁及时上前，不让他们再这样无聊地争吵下去：“当我这个制片人是空气啊？好好拍戏，再被我知道你们吵架，谁也不要来见我！”

傅明宇那头新戏开机，千杉那边则是刚好杀青。她这个大反派演的，可是把她演爽了。进组前，导演因为她以前的细路，担心她会局促，特地跟她说，不要拘谨，放开了演。进组一个礼拜后，导演却跟她说：“你收着点。”

她拍完戏，自己跑到监视前面看回放的时候，都会被自己疯批的样子吓到。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姐，下次我还演。还有没有这样的戏？”千杉的眼神里透露出期待，也不知道是出戏了还是入戏太深。

“最近手里没有这样的本子。不过拍新戏前，你得先跟我去新大楼，看看你未来的工作室。”

到了新大楼前，千杉思绪万千。短短几年，这里已经换了个模样。自己也是从这里出来的，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她偶尔还是会回忆起自己窝在休息室里，哭鼻子的样子。那时候，真是感觉前途一片黑暗。舒誉宁却像一束光，把她从黑暗里拉了出来。

“你学姐选了6楼，她说七上八下，7楼留给你。不过你不喜欢，可以换。”

“就7楼吧，我和她直接打个内部楼梯，直接下去找她。”

“好。其他的呢。”

千杉在空荡荡的楼层里边走边看，直到在角落里停下。舒誉宁看出来，这是以前ACT的休息室所在的位置。

千杉看着远方，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感慨：“原来外面的风景这么好看。”

在ACT的那几年，千杉从未在这个角度看窗外。每次她去休息室，都会把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不透一点光进来。以致于，她现在才知道外面一片宽广。

“我要休息室。”她说，“但是窗帘的颜色不要太深，要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