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楼下的狗汪汪叫个不停,她还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这狗如此不懂事,就算是京城的狗,也比上我的大黄。
沈冬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去关窗,却听见楼下的老鸨尖声喊骂着。
“一天天的,干活一点都不利索,说你呢,死丫头,能不能快点打扫干净,等客人来替你打扫吗?”
沈冬这一听,赚钱的机会不久来了吗!三两下梳洗,照照镜子,觉得肤色太白了点,这可不行,万一被老鸨拉去接客就完蛋了,于是沈冬悄悄翻窗,潜入厨房,偷偷往脸上抹了一把锅灰,又用炭笔往脸上点了几个大黑痣,照了照镜子,满意的走到红玉楼门口,假模假样地敲敲门,“请问,你们这还招婢女吗?俺可会扫地了!”
老鸨闻声走到门外,看见眼前肤色黑黢黢的沈冬,质疑地问道:“你个土丫头,能打扫干净吗?”
“老板,俺可会打扫了,端茶,洗碗,叠被子,俺样样都会,俺干活还快呢!你捏捏俺的胳臂,可有劲呢!”
沈冬积极地向老板展示自己的力量。
老鸨走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怀疑,掐着兰花指捏了捏沈冬的胳臂。
结实有力的肌肉,小姑娘看着瘦瘦的,这么有劲。
“哟,还怪结实呢!就你吧!”
“谢老板,谢老板!”沈冬开心的说,“只是,这月俸多少啊?”
“一月三两一吊钱,包住不包吃,行你就来,不行就赶紧走。”老鸨不耐烦地说。
“行行行,俺来俺来。”沈冬赶忙答应,心中的算盘啪啪打响,一月三两,挣够五十两,那就是十六个月,一年多!
心中如晴天霹雳,沈冬的心都要凉了。
算了,先将就着吧!到时候还得找个兼职干干。
“在京城里,你得将京话练好,别再说你家乡话了,知道了吗!”老鸨说。
“明白明白。”沈冬说,“俺,不,我一定练好京话!”
目前总算找到落脚处了,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红玉楼生意很好,白日里客人也很多,沈冬很快就投入进打扫房间的事务中。屋内被褥凌乱,酒杯四处散落,她很快将屋子整理好,洒上水,关上门,又打扫干净一间屋子。
我可真棒,沈冬开心的想着今天午餐得多加个鸡腿犒劳一下自己。
沈冬做起事来行云流水,老鸨看了直点头,当即破例将沈冬的月俸提高一两。
梅纤清晨醒来就没见到沈冬,她只当沈冬离开了,没想到下楼时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擦楼梯,梅纤走到身边,低声问道:“沈姑娘,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还,还在干活?”
沈冬抬头,看见梅纤站在她身边,笑着回道:“梅姑娘,我如今在红玉楼当婢女,先找个活挣点钱,要不然我就在长安待不了了!”
“这也是个法子,于妈妈心思深沉,你要小心点她。”梅纤说道。
“嗯,知道了。”沈冬答道。
“梅纤,你站在那干嘛呢,魏公子等着你呢!”于妈妈掐着嗓子喊道。
“来啦!”
梅纤抱着琵琶走过去。不一会厢房里传来琵琶声,沈冬坐在楼梯上听着,“真好听!”她感慨道,她爹从小将她当男孩养,沈冬只在小时候母亲教过她吹箫,如今已过去多年,现在是什么乐器都不会了。
红玉楼的生意简直非常非常的红火,来这的客人玩得也是很花,一夜疯狂后屋子里总是乱糟糟一片,沈冬每天都是拖着疲倦的身体入睡。
转眼间她已经来到长安一个月了,今天她终于拿到了第一份月俸,沈冬小心地在马厩挖了一个坑,将这十二两银子连同之前剩下的二十两埋到一起,离她回江南更近一步了,加油干,小沈!
今日四月十三,宜出行、婚嫁、进屋,忌动土、打扫。
沈冬今日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榻,用锅灰抹黑面庞,再点上几个大黑痣。
今日的客人比较少,打扫好楼下,沈冬就去楼上打扫客房,昨夜有不少客人留宿,沈冬提着扫把上楼,看见屋内又是一番乱象,她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不想在这干了,得早日谋划谋划换份活。
整理完被子,沈冬拎着水桶打算将浴桶里水满上,等一会芍药姑娘就要沐浴了。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窗户被打开,屋内热气顿时被吹散。
芍药姑娘性情暴躁,屋内冰冷冷的,定是要骂上几句。
沈冬走上前去关窗,一道黑影顺着窗户钻进来,一把捂住沈冬的嘴巴。
“嘘,别出声。”黑衣人说。
沈冬想踩他,结果被他躲掉了。
黑衣人将刀抵在沈冬的腰部,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再乱动,就杀了你!”
哎呦,吓唬我,姑奶奶我可是吓大的,沈冬心想着。
正准备张口咬人,沈冬从对面镜子看见黑衣人的模样,漆黑的瞳仁,微薄的嘴唇,鼻尖的一颗小痣,好熟悉啊!
沈冬脑海中回忆着,突然一个人浮现在脑海中,徐徵!她呆呆看着徐徵,几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眉宇间锋芒更甚。
“把门都给我关上,一个都不许放走。”
楼下传来陌生的声音。
接着于妈妈喊道:“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这可是小本生意啊。”
“有人看见刺杀李尚书的贼人躲进你们楼里了,我等奉命捉拿,我劝你们不要放跑贼人,要不然连你们一起抓了!”
“是是是,不敢不敢!”于妈妈连声答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冬吓得大气不敢出,徐徵还捂着她的嘴巴。
突然屋外传来敲门声,“开门,快开门!”敲门声越来越急凑。
心跳加速,这要是被发现了,徐徵肯定会拉她垫背的。
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该怎么应付过去。
沈冬看着屋内的浴桶,心生一个主意,她张嘴咬徐徵的手,徐徵吃痛松开,瞪着眼拿刀就要杀她,沈冬立马蹲在地上,说:“殿下饶命,是我,沈冬!”
徐徵微微震惊,手中的刀也挥空了。
“我有法子救殿下!”
看见徐徵眼中的质疑之色,屋外的敲门声如要夺人命,一声等不及一声,沈冬催促着他快些配合。
“殿下快按我说的做!”
屋外敲门声停了,随即一群官兵用刀劈开了门。于妈妈惊呼走上前,“官爷您这是干什么!”
门被劈开了,官兵和于妈妈只看见一女子坐在浴桶里洗澡,女子似是受到惊吓,惊呼一声,拿起衣服盖住水面,“于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女子嗔骂道。
于妈妈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那些官兵赶出门外,扯着嗓子骂道:“你们这群糙爷们,我这楼里都是些姑娘,哪里来的刺客,定是柳依院那个死娘们诬陷我,快给我出去!”
官兵们被于妈妈的大嗓门惊到,纷纷收起兵器退至门外,混乱中他们瞥见女子雪白细嫩的手臂,嫩藕似的,一张小脸,如这春日里的桃花,让人心猿意马。
官兵被遣散后,红玉楼的客人已经被吓走了大半,楼里顿时冷冷清清。
客房里,沈冬从浴桶中出来,抱着被子盖住上身,清水洗去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粉白的面庞,圆溜溜的杏眼打量着徐徵。
徐徵从桶中走出来,浑身亦是湿透,他垂下视线,说道:“今日,多谢。”
女子上身未着寸缕,徐徵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此地不宜久留,徐徵走到窗前准备离去,却又停下来,往沈冬方向丢下一块令牌,“这是我的令牌,如若遇到困难,就拿着它去朱雀街的魏府找我!”说罢,徐徵就翻窗离去。
徐徵离去后,沈冬捡起被扔在地上衣服和令牌。
走廊上又传来脚步声,沈冬警觉地迅速穿上衣服,“于妈妈!”沈冬见于妈妈走进来,悄悄将令牌塞进衣袖中。
“你怎会在此?”于妈妈冷声问道。
“我打扫客房,一时热得难以忍受,就用了一下芍药姐姐的浴桶。我已知错,请于妈妈怪罪!”沈冬说道。
她如今在此地只是个婢女,擅自用了楼中姑娘的东西,是要被责罚的。
沈冬跪在地上,头发还在湿淋淋的往下滴水。
“责罚?!定是要好好罚罚你的。来人,将她给我关进阁楼里。”于妈妈厉声说道。
沈冬被两个大汉拎进阁楼中,阁楼很隐秘,藏在一面书架后,若不是此次受罚,沈冬还不知红玉楼还藏有这个地方。
阁楼很破,左侧的顶梁处缺了一口,也许是老鼠咬的。沈冬蜷缩着身体,坐在有月光的的地方,救了他一命,她却被关在这个地方了,不知道这个老鸨会如何惩罚她。
正思索着,阁楼的门被打开,屋外的橘黄的烛光照进阁楼里,于妈妈带着那两个大汉走进阁楼里,“沈姑娘生的如此好模样,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啊。”
于妈妈抬起沈冬的脸,打着灯笼照在沈冬面前。沈冬不语,只觉得老鸨面上的笑很是渗人,她不会就此栽在这吧。
“姑娘在我这做个婢女一月也就才四两银子,不如换个挣钱路子,”
于妈妈话锋一转,笑盈盈地说道:“做我红玉楼的姑娘,分成你我对半,以姑娘的容貌,不过数月,就可以成为我楼的小花魁。”
“我呸!谁稀罕你这小花魁的名号。本姑娘才不做!”沈冬支起上身,一个巴掌扇过老鸨的面庞,打得老鸨头发都散了。
“好啊,你个贱蹄子,进了我红玉楼,你就是不愿意也得给我从了!”于妈妈捂着脸说道,“给我用绳子捆住她的手脚,饿她个两三天,杀杀她的傲气。”
沈冬挣扎着,不让人捆住,结果被老鸨一根木棍敲晕。
再次醒来,已是清晨,她只觉手脚发麻,“这老妖婆下手真狠!”细细的麻绳重重缠绕,直勒得沈冬手腕泛红,几次挣扎下来,沈冬发现根本挣脱不开,细绳越勒越紧,只好放弃挣扎,蜷着身子躺在地上,如今谁能救她呢?谁都不知道她被关在此处了。
哎!沈冬重重叹气,看来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到了午时,没人送餐进来,沈冬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她只得转移思绪,想像着自己已经坐上回江南的船了,小船儿在平静的江面静静的游着,风儿微微,只是这阳光怎么如此灼热,她从想象中回过神,发现阁楼的天窗并没有封上,阳光倾数洒进这一方空间,晒得沈冬嘴唇起皮。
好饿,好渴!好想吃沁水县的羊肉包子啊,好想喝余微泡的薄荷水儿啊!沈冬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下午,天气突变,上午还是晴朗的好日子,转眼间,下午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顺着天井流下,错杂的雨点,砸在沈冬的脸上,她睁开眼,发现下雨了,蜷着被捆住的身子,努力朝着天井爬去,她张开嘴,贪婪的喝着雨水,干枯起皮的嘴唇被雨水浸润,不再干裂。
雨越下越大,落进天井的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雨水打湿了沈冬的衣服,头发,等到天色变黑,沈冬身上的衣裳还未干,湿哒哒的衣裳紧紧贴着皮肤,如今才开春不久,夜晚还是很冷的,一阵夜风吹过,沈冬冻得直哆嗦,她努力爬向阁楼的角落,将自己团成一团。
“喂,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叫她,沈冬挣扎地睁开眼,看见于妈妈正拿着一根木棍戳她的腿,她好像受风寒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若是她身体康朗,定是要一脚踢开这恶心的老鸨。
“死了没?”于妈妈戳着沈冬的身体说。
“哼!”沈冬轻声冷哼,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命大,没死呢!”
“没死就好,想得怎么样了!”
“本,咳,本姑娘去你……”沈冬低声说着。于妈妈听不清,弯腰将耳朵侧在沈冬嘴边,想听清沈冬说些什么,“去你爷爷的,滚!”
听清沈冬在骂她,于妈妈也不生气,笑盈盈的说:“沈姑娘骨头好硬啊。行,来人,将我的晚饭端上来,今日我在此用膳。”
一碗热乎的虾仁面端上来,于妈妈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面条,“沈姑娘三日没吃饭了吧。这碗鲜虾面,用的可是清晨从柳江捞的河虾,肉质鲜甜……”
沈冬许久未吃饭,虾仁面一端进来,那香味直窜她的鼻子,她咬住舌尖,疼痛让她恢复理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想法子离开这个地方。
令牌!那人身份那般尊贵,或许可以救她。
沈冬变了脸色,微笑讨好的说:“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