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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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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难试图摆脱,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真正用尽全力的他面前,微弱得毫无还击之力。

“李北辰,你别胡闹,你……”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意。纵使没回头,她仿佛也看到了李北辰的眼泪顺着脸颊,如同当年的她自己一般,湿润了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了?”她不由温声询问。

他没有回答。

“出事了?”李知难问,“出什么事了?”

李知难卸了力,他像是汪沼泽,她挣扎时便会越陷越深,她放松后他便不敢多用半丝力气。李知难在他怀里轻轻地转动过身体,面对着他,微微抬起头。

眼前的他双唇紧闭,嘴角无意识地抿在一起。

李知难继续向上看,那双原本垂着的眼睛即刻逃避了她的视线,克制又惶然地转向一侧。

她轻声道:“没事的,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轻轻摇了摇头:“解决不了。”

“为什么?”

李北辰没回答,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又解释了许多,无论答案是什么,那份难过都让她心里不由地跟着酸楚了一大片。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帮他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举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举动过界了。

李北辰眼底的情绪被湿润浸着,见她即将要碰触到自己的手终于还是慢慢被她放下,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

“擦擦脸。”她从一旁纸巾盒内拎了张纸递过去。

李北辰没接,反倒直接将脸贴了上去,那抹湿意不偏不倚地擦着纸巾边缘,落在了李知难的手指上。

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就这样挑逗着皮肤的神经末梢,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手中的纸巾被李北辰拿过扔到了废纸篓,上面隐约沾了些红色的血迹,她看了看那张五彩纷呈的脸,又重新拿了根棉签,再次处理起刚才的伤口,换了个话题问道:“陈亦童为什么打你?”

“因为奚西。”李北辰答。

“你和……”她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应声道:“哦。”

李知难消化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和方才看过的画面,全都指向了李北辰不肯说的秘密。能让李北辰把持不住在自己面前哭泣,也能让奚西难过得泣不成声,而且因为是秘密,所以要躲在楼梯间里,所以陈亦童会对他挥拳相向。

那么这个秘密,也没有多难猜。

李知难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想找人聊聊,随时可以联系我。”

李北辰抬眼看着她,确认道:“随时吗?”

李知难点头。

他似乎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摇了头,答:“谢谢李老师,我会处理好的。”

李知难看了看表,道:“那我先下去了,楼下还有学生。”

“好。”

她起身欲走,只听李北辰开口道:“刚才的事,别告诉奚西。”

李知难听着他的语气,轻轻回了声“嗯”,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楼下练习室里,奚西已经带着学生开始排练,她看着奚西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不知待会儿如何对这样的画面假装视而不见。

待到形体老师来接班上课时,奚西几乎是跑着出的练习室。

学生们自然早就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劲,一个个面面相觑小声低语,李知难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

洗手间内,奚西对着镜子一边洗脸一边哭,那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使劲深呼吸试图平复,可几个呼吸才结束,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李知难在旁等了好一会儿,见她终于好转了些,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奚西瘪着嘴,回道:“怎么可能没事。”

和李北辰相似的说辞。

李知难问道:“到底怎么了,让我们奚西老师哭成这样?”

奚西的表情也是同样的欲言又止。

李知难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试探的问题,只道:“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休息两天,这边我盯着。”

奚西摇头:“我不能走。”

李知难不解:“你开始不是还不想来来着?孩子们有我呢,不用担心。”

奚西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担心的不是孩子们,我担心的是我师哥。”

李知难知道,她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继续打探他们之间的秘密。

奚西又道:“我师哥……”可这回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齐涌了出来,才收拢好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地崩溃。

李知难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样子,轻声安慰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始有终,有的时候结束也不是坏事。”

奚西哭着回道:“凭什么!凭什么要结束!”

李知难轻轻安抚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人心无常,你看开一些。”

奚西看着镜子里表情为难的李知难,小声道:“为什么人心无常?”

李知难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奚西又道:“知难,你能不能陪陪我师哥?”

“啊?”李知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离谱的请求?

奚西红着眼睛,颤声道:“他爸爸脑出血,现在人还在ICU,可能救不回来了……”

李知难脑袋“轰”的一声。

潜意识支配着身体,她即刻跑向了楼梯间。数字5仍旧贴在墙上,她一步两三个台阶地向上爬,越过一个又一个数字,一层又一层地向着他在的地方奔跑。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李北辰像是被时间凝固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仍旧以同一个姿势坐在同一个地方,只在她开门时,才抬起头。

“你……怎么回来了?”他轻声问,有些难以置信。

李知难上前抱住了他,一向擅长用言语做思想工作的她,在这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

半晌后,她终于松开了手,李北辰平和地看着她,猜出了她已经知道真相。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末。”

“现在怎么样?”

李北辰摇了摇头。

“还……有其他办法吗?”她声音微微颤抖。

“没有了。”他沉声道:“好像是老天开了个玩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李知难看着这样的他,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

李北辰轻笑道:“你道什么歉?”

李知难坦白道:“你看起来很……无助,可我没什么能帮到你的。”

李北辰看着她,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李知难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我不是了,我今年二十五,是一个成年人了。”他正色道。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李知难轻叹。

“有,当初你和我说过,很多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理解。我现在都可以理解了,比如我爸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扛过去,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我不能因为情绪崩溃就脱离生活,终止工作,因为我是成年人,这是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我甚至不能不接受这件事,因为作为一个成年人,送父母离开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李知难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脸,意识到自己很难再将“李北辰”这三个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联系到一起。他是一个成年人了,甚至是比自己对待父母死亡这件事的态度还成熟的成年人。

李知难道:“你如果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因为可怜我?”他反问。

“因为……关心你。”李知难诚实回答,“之前我的态度不好,可能是碍着老师的自尊心吧。其实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心里是感谢你的。你既然是个成年人了,那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李北辰看向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李知难。”

李知难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你确定可以和我做朋友?”李北辰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你直接叫我名字也不礼貌,你要不然跟纪修一样叫我姐好了。”李知难找补着。

“不要,”李北辰果断拒绝,“你不是我姐。”

当晚,李知难收到了纪修打来的电话。“姐,李北辰爸爸去世了,你帮我多照顾一下他吧,他听你的。”

纪修了解他们的过去,也深知李知难是只求问心无愧的性格,可她却一反常态地反驳道:“谁说他听我的?”

“你就当帮我,皮皮以后的足球课我全包了。”纪修开出了条件。

“好。”李知难假意顺水推舟般地应了他的人情,纵然她知道,哪怕没有这通电话,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周一中午,李知难拎着盒饭去了李北辰的办公室。

几声敲门后,李北辰从电脑中抬起头。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他答。

“一起吃饭吧。”李知难拎着盒饭走了进来。

李北辰看着她身后,问道:“奚西没一起来吗?”

李知难想到了中午时,排练室外出现的那张关公脸,回道:“你们副总带她去吃食堂了,说总这样订盒饭很浪费。”

李北辰看着她手里的饭,道:“那……”

李知难耸了耸肩:“你们副总觉得多出的那几盒扔了也没事,但要是奚西吃了就算浪费了。”

李北辰摇了摇头,感叹陈亦童将欲盖弥彰盖得如此松垮,彰得如此坦然。

吃饭时,李北辰将菜里的葱姜蒜一条一条地挑出来,李知难嫌弃地看着他,撇了撇嘴。

“怎么了?”李北辰察觉到她的态度。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挑三拣四的。”李知难教育道。

李北辰愣了一下,停止了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反问道:“李老师,你从小就想当老师吗?”

“也不能算是从小,我有一个很好的高中老师,因为她我才想做老师的。我父母……”她顺嘴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分享了,可李北辰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等后文,她便收起了设置的那些边界线,继续道:“我父母不怎么管我,我仗着小聪明一直成绩不错,上高中之后,小聪明不够用了,成绩一落千丈,从前几名变成了倒数。学校的老师也不喜欢我,嫌我头发不合格,衣服不规范,周围总有男孩子围着,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是北京户口,我是‘借读生’,我的高考成绩不算入她们的考核任务。只要不影响好学生,他们当我不存在,好学生要是来招惹我,就要拿我开刀。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班主任,胖胖的,戴眼镜,非常严肃。我本来也没觉得她和之前的老师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给了我新的人生。她对我特别狠,第一周就让我在她的讲台旁边坐‘专座’,我开始很讨厌她,但是一个月之后,我的成绩进步很快,她和我谈心,跟我说我是很聪明的女孩,只要把心用在正道上,肯定会取得好成绩。”

“我自己当了老师之后才知道,其实我们老师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说,你是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没把心用在正道上。”李知难笑道。

李北辰也跟着一起笑,这话他也听过无数回。

“后来有男生跟我表白,阵仗很大,她把那个男生狠狠教育了一顿。然后她来找我,不是骂我,而是问我,是不是很厌烦这样的事情?”李知难想着过去,“你知道吗,所有人都默认我很享受,因为有人追,有人喜欢,所以她们觉得我心里很得意,甚至会说难听的话来揣测我。可是她没有,她问我是不是讨厌这样的事情。”

“我确实很讨厌别人自作主张的喜欢,我也不认为别人的追求是对我的肯定,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是她教给我,要内化真诚的品质,外化真实的性格,我在那段茫然的时期,遇到了一个点化我的人,青春期的孩子太容易迷茫了,但是他们不是不懂,只是被局限住了。”

李北辰道:“所以你才想做老师?”

“嗯,我想做高中老师。因为我觉得我们妖魔化了青春期这个阶段,它更像蝉蜕,像涅槃,不止是从时间上未成年到成年的维度衔接,它其实是从一个生命破茧成蝶为另一个生命。它像是命运的衔接点,只不过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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