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无看着璃有玉这个带有深意的动作，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他尽力地用体内的玄力压制着毒素，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喘着粗气，勉强直起身体，看着璃有玉的脚步向他走来。

他缓缓迈步，靴底与地面轻微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璃有玉：“走吧，无郎？”

琉无微微点头，下一秒璃有玉就不由分说地扶起了琉无的手，他的动作干脆而果断。

琉无的手一僵，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但璃有玉没有给予他挣脱的机会。肩膀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与掌心传递的力度让琉无愣住，他微微侧目看向璃有玉，那人正在专注地扶着他，眼中没有戏谑和调侃，多了一丝出人意料的认真。

琉无微微一愣，没有拒绝。他微笑道：“多谢。”

璃有玉扶着琉无一步步向洞口走去，昏暗的光线下，琉无的似乎脸色更加苍白，额角的汗珠在微弱的光芒中映出点点晶莹。两人的脚步虽缓，却极为稳重。洞穴深处传来阵阵回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无尽的空旷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与步履声交织着，显得格外清晰。

洞口近在眼前，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石缝洒入，引导着迷失的，彷徨的路人，指引了出口的方向。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明显，琉无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伤口处的疼痛都减少了几分。

跨出洞口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夜风带着冰凉的湿意拂过二人。琉无呼吸一滞，嘴角却扬起一抹隐约的舒缓。他停下脚步，稍稍挣脱了璃有玉的手，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漫天星辰如同碎钻点缀其间。

“星夜果然难得一见。”琉无轻声说道。

璃有玉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同样落向夜空。道，“无郎，你待在此处，我去寻剩下的解药，片刻就好。”

琉无的目光从星空收回，落在璃有玉的身上，他微微垂眸，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疲惫。

“去吧，我在这处等你。”

………..

琉无倚着身后的岩壁，目送璃有玉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他的手悄然按在腰间的长剑上，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寒意愈发浓重。琉无的呼吸逐渐平稳，体内玄力稍稍恢复，他撑着身子坐直。夜风吹过，树影摇曳，偶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回荡在寂静的夜中。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东西，咽了下去。

不久后，璃有玉如约归来，手中拿着一只小瓷瓶。他步履轻盈，脸上挂着一抹惯有的从容。

再见到琉无的时候那从容却片刻消失。

他的脚步顿住，黑眸如深潭般定定看着琉无。

他的音色沉了下来：“无郎，这不好玩。”

琉无看到璃有玉回来，对着他笑笑，道：“有玉，解药寻来了？”

璃有玉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似乎一眼便能看透琉无的意图。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语调低缓：“无郎。”

琉无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懊恼不小心露出自己的‘破绽’，道：“哎呀，抱歉，有玉，忘记你是修毒的了。”

璃有玉的视线扫过，落在他依然如常的气色上。琉无的身上早已无任何的毒素。

璃有玉抿了抿唇：“所以那个洞，是你自己踩下去的。那些蛇，也是你自愿被咬的，是吗？”

琉无对他笑笑，轻声道：“有玉聪慧。”

璃有玉眸光微沉，缓缓开口：“原来如此。我还在好奇，这陷阱无郎怎么会踩进去，原是故意的，这蛇为什么能接近无郎，并且被咬中，竟然也是故意的。知道深谷山常出蛇类，智勇双全的国师又怎会考虑不到备一些蛇药。原来都是你早已想好的。无郎，若我弃你离去，你也会有活路。而这又不会引起我的怀疑，此招，甚妙。”

琉无按压了自己身上被蛇咬伤的伤口，除了一点点的刺痛，已无大碍。

琉无笑着：“有玉，要骗人，就要先骗过自己。”

璃有玉继续说：“而且，你也是有意让我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一个修毒的人在来之前吃下解药，察觉到你安然无恙。”

“一个修毒的人怎会无法察觉毒素已解。无郎，为什么？”

琉无：“有玉，把自己也作为棋子，放入盘中，是能杀的片甲不留，还是随身陨灭。别人不敢赌的，我敢赌。”

为了将未知变成已知，将不定数变成定数。

琉无喃喃道：“这次任务，多一个人，也是有趣。有玉向我展现了功力，我也更加信任你。”

璃有玉垂目看他：“信任？”

琉无：“你不也说过了，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在你回来前，吞下解药。”

到此刻璃有玉已经全然明白。

他神色微动，将心中所想全部诉出，“是想看我的玄力，知道我的底牌？知道我是否真的如我所言，不会害你？”他的声音懒懒缱绻却也懊恼，“无郎啊无郎，这是一箭三雕？”

璃有玉盯着琉无，微微眯起眼，带着一丝探究。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开口，“将自己也置于险境，……真让人不敢高估你的勇气，也不敢低估你的算计。”

琉无微微一笑，早已料到璃有玉的神态。他低头理了理袖口，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满。他淡淡道：“有玉，这世间万物，哪一件事情不是在赌？不过赌注大小不同罢了。赌对了，局势尽在掌握。赌错了，不过一败涂地。我不喜欢未知的变数，能掌控的，便尽量掌控。”

璃有玉目光微沉，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缓缓朝前走了一步，手中的瓷瓶微微倾斜，似乎随时都会滑落地面。他的动作并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琉无，”璃有玉直呼其名，“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性命成为筹码。”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筹码，未免太沉重了些。太重的东西，端的稳吗？若我今日没有回来呢？若我回来时，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呢？”

“若我真的弃你于洞中不顾，即使你有解药，但你在洞中，万一呢？”

琉无闻言抬起头，与璃有玉对视。他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不喜不悲。但那双眼眸深处，却暗藏幽谭深影。

“有玉，”他却微笑起来，缓缓开口，声音低而清晰，“那你会吗？”

璃有玉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句话感到几分好笑。但他将瓷瓶握紧了一些。

琉无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神态，他的手轻轻撑着岩壁，站直了些，目光平静地落在璃有玉身上。

琉无重复了一遍，轻声道：“有玉，你会吗？”

璃有玉看着他的眼神，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垂下的眼眸遮住了流转的情绪。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夜风吹乱了几缕发丝。

等夜风再次吹过，带着湿冷的寒意，将两人的衣袂吹得微微扬起。树林的深处传来隐约的兽鸣，周围的气氛因二人之间无形的对峙而愈发凝重。

他开口，“自然不会。”

璃有玉语气轻缓，仿佛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瓷瓶收回袖中。动作不疾不徐，目光却始终在琉无身上，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琉无眸光微敛，嘴角的笑意依旧挂着。他轻声道：“有玉果然是稳妥之人，这回答……满意极了。”

璃有玉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的不满，恭维着，“我能做出任何让无郎满意的事情。”

琉无轻轻挑眉，对璃有玉的恭维并不上心，却也未反驳。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在袖口处拂过，像是理了理皱褶，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琉无：“那就在此歇息一会，等天稍亮时，再去寻晶石？”

“好。”璃有玉淡淡应道。他轻步走到琉无旁边，坐在了另一块大石上。他的神色依然淡然，眼角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琉无。

琉无则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态度，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璃有玉可以随意。

至此之间两人的沉默未被打破，空气仿佛冻结在这片刻。唯有远处的风声与不时传来的鸟鸣打破了安静。树林中的阴影在微弱的晨光下逐渐拉长，周围的景象被一层幽暗的光辉笼罩着。

璃有玉把目光收回，看起了天上的星辰，过了不知多久，璃有玉终于将目光从星空中收回，转向身旁的琉无，正欲开口跟他说话，看见琉无已微阖着双眼。

璃有玉把身上的外衣拿下，给琉无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