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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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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官家进封长乐公主为福国公主,福国公主的和亲仪队迎着仍旧栗冽的雪开始出行。

在教坊一片吹打声中,皇后乘着九龙檐子率宫帏人亲送,赵柔在鸾车中,纱帘里是凤冠褕翟的绰约身影。

殷离站于丹墀,目视着宫道上的仪队,一身绯罗袍,御仙花银带束腰,发凌乱在狂风中。

身后有忙乱的脚步声,她停下来侧过身去,小福子抱着拂尘匆匆跑来,身边一个小年纪的黄门,小心又笨拙地捧着物件摇晃着跟上,小福子上气不接下气:“许大人,走得竟这样急!这冻煞人的天气,这般单薄可要受凉了,如何把这雀裘留下了!”

殷离笑笑,“我不惧冷,这雀裘本不该是我的物件,福内侍好意,远心领了,还有劳您带回去。”

小福子半张了嘴,面上神色惊慌,他双眉倒挂下来,眼里带了哀求,“许大人,您行行好,便是看在旧谊上,收下这衣披吧。”

殷离此时才明了他意思,知晓是奉了命来的,示意宝儿,宝儿不知其中就里,接过雀裘甜甜地笑,“多谢福常侍!”她为殷离披上衣,小福子才松下大口气,后看着殷离,面上多了丝悲戚之色:“许大人……行路寒苦,珍重啊。”

殷离笑着颔首。

小福子喘着大气,三步并两步跑上凤阳门城楼,便见赵烨负手而立,苍茫雪色中,栏下是长龙缓行的仪队,她一身金雀裘,在蚁行的队列中尤为显眼。

远见张鸿牵来一匹筋健的白马。迎上她,牵过白马,她轻抚马鬃。随内侍尖声:“起驾!”仪队便缓慢前行。

赵烨背过身,将这渺渺天地都背在身后,往绿栏朱柱深处独行。

殷离临上马之际,终是回过头,远远望了一眼城楼处,已空无人影。

*

殷离作为和亲使节,随行仪队的还有赵柔的贴身侍婢,大小奁箱排成能塞满整个东市的长龙,过路走道,从严冬走到春光乍暖的二月,所过之处皆有百姓踮足而望,几月的旅途艰辛,一行人面若菜色,终是到了西北凉州。

赵柔我行我素,越是接近胡地,越是不加拘束,她对殷离有怨,有恨,是她害得自己被禁足了三年,是她害得自己夜来噩梦连连,可她却活得好好的,更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赞颂的许端,揽尽功名富贵。

当初真该摔死了她。

在许端入宫的那一夜,张鸿便告知她,许端不是许端,而是殷离。

大胆的想法催生出来。

殷离可以害她,也可以救她。

于是怨恨也成了一种感情,在这偌大的和亲仪队中,越接近凉州,她越恐慌,召殷离入帐,抹骨牌、打双陆,多热闹就有多落寞。

帐内吞金盆内燃起熊熊兽炭,她只着单薄夏衫,绯红抹胸与月白褙子,凝脂的肤与红艳的唇,像是要把这青春鲜妍迫不及待挥洒完似的,掷一个象牙骰子儿,笑盈盈地将殷离面前的黑子打下,“许卿,你输了,罚你……什么好呢?”

她勾起唇,用几能胶出丝来的眼瞧殷离,抿一口酒,递至殷离眼前,“罚你,喝了这杯酒。”

公主的营帐,寻常人等禁入,唯有这风流俊俏的许端,被连连召见,且一见还要好几个时辰,随行的宗室臣子与诸将听着长乐公主若银铃的娇笑声,以及走出的面色嫣红的许端,面上难堪。

仪队入烟城,百姓皆踮足而望,分明望不到在鸾车中的公主,满城的人兼周遭几个庄子和近漠几个大坞堡中的乡民,还是将这窄小的市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吆喝叫卖声与迎仪队的鼓乐声震天响。

冯莺与她姊妹冯燕在这人群中使劲努长了脖子,公主的鸾车,用金漆雕刻着宝相花藤蔓,垂缨上挂着六角宫铃,在叮铃响中散发出辛夷的香气,销金帷幔遮掩美人春容,冯燕爱妆饰,一时起了羡艳之情,“莺姐儿,这公主究竟长甚么模样呢?”

冯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驾鸾车,她的视线缓缓看向左前方迎仪队中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内心五味杂陈。

世人皆知,长乐公主对沈将军芳心已许,彼时沈冽弃置驸马之位,甘愿到西北驻守边地,乌孙请公主尚主,也是这沈将军不愿受上命,要以铁骑弓弩踏平乌孙。如今这位长乐公主出降,他为驻边大将,亲来迎队,这挤了满街的人,与其说是为瞧长乐公主的芳容,不如说是为了这二人间的往事纠葛而来。

冯燕扒拉着长姐的肩膀,昂起头左瞧右瞧,可惜这长乐公主安然坐于鸾车之中,纱帘将人遮掩得严实,什么也瞧不着,偏她又望见一青衣身影,待看清人面容后,看得痴了,忙拍她长姐肩膊,“莺姐儿,快看那位官人!生得好俊俏!”

冯莺闻言望去,仪队物辎过载,又兼人头攒动,开路的使节马行缓慢,那人一身天青宫袍,皂纱方巾,精致的面容上未免有几分散漫之色,她见过许多胡人五官精致,沈冽的模样已能数一数二,可她素日里见过的美人,都难与眼前这男子争高低,冯莺远远瞧着,但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流。

冯燕好奇发问,“莺姐儿,你说他是谁家的儿郎?议亲了未曾?唔……这般模样的,许是早订下了……”

冯莺思想了一番,低声说道,“他走在前头,又着青绿官袍,想来是那位传言中的‘许仙君’了。”

她素来听爹爹讲起过,这位传言中的“许仙君”,是个救世救民的活佛菩萨,经他手下,那贫瘠之地天水的景象是户户丰饶,家家富足,她本以为是个如她爹一般的年长男子,却未曾想还是个年轻郎君。

冯燕吃了一惊,“原来是他!也难怪长乐公主钦点他为和亲使节,这般样貌,哪个女子不喜?”

只是这位许仙君,模样是一等一的好,这身形未免有些孱弱了,冯莺又瞥向沈冽,他一身胡服,编发后披,右耳垂挂一狼牙铛,身躯挺拔,在一众将士中尤为出众,两厢衡量,还是偏好这铮铮铁骨的伟丈夫。

从中原回来的沈冽,还带回了一个唤作随风的男倌侍奉左右,她见过那男倌的容貌,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可人儿,文惠公之女庄离逝世后,她本以为还有机遇可得人青眼,如今偏又多出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来,如何不让她心有不甘?

王荣远见着冯莺的视线,心下不悦,瞧了一眼那所谓的许仙君,轻嗤一声,与沈冽道,“沈将军,合该是你的风流官司,看来这位长乐公主喜素不喜荤,竟看上了这般孱软无力的病秧子。”

历来公主和亲出降,所遣使节皆为国之威望者,负盛名又能彰国威,且具礼度周节,能扬宋廷之光,这许端资质平平,不过是个稍有政绩的地方官,长乐公主亲选他,恐怕也是喜他风流俊俏,看着满城少女嫩妇又私议不止,他酸溜溜地看一眼,嘲笑殷离身子板单薄,恐怕要被雨黄沙吹去了。

沈冽顺应他视线,望向她,自岭南一别,到今朝已近两个月份,她入宋廷,使乌孙,一切都在掌控下进行,果然被赵柔钦点为和亲使臣。

即便赵烨强留人于宫内,依赵柔的性子,知晓殷离即是许端,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赵姬的急脚递比和亲的行程早了一个月,那文书中再三强调,万事以许端为重,无她吩咐,不可擅自行动。

待人走近,他面上带了温良的笑,拱手见礼,“许知州,别来无恙。”

殷离抬高了下巴,颇为轻慢地抬了抬攥着缰绳的手,就当见了礼,散漫地笑着:“沈指挥使……啊,如今已是沈将军了,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若王荣再敏锐一些,恐怕能从二人相交的眼神中瞧出点端倪来,只是他实在恼怒殷离这嚣张的态度,在心底里头轻哼了一声,俯身对着那驾鸾车道,“下官永平军都虞侯王荣,家父腿脚不便,怠慢长乐殿下,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移至下榻处歇憩。”

哪想里头的人比殷离的态度还要嚣张,“既知怠慢,还不快开路?让这等蛮人乌泱泱挤着,憋杀本宫么?!”

王荣被这一通谩骂,憋着一股子恼怒的气,沈冽倒不在意,眼神示意他此人的脾气就是这般,不必挂怀。

过了个把时辰,仪队过烟城,才到王元朗的邬堡,赵柔头戴帷帽,下了鸾车,在婢子的搀扶下,跟随殷离之后,款步入内。

高大的邬壁内便是庭院与角楼,庭中站满了王家族人,王元朗抵着条拄杖,一身常服,下颔一道刀伤还未康复,众人行迎礼,那位遮着帷帽只闻其声的长乐公主挥了挥手,敷衍着示意免礼,抬脚便往内院走去,府内内知忙领人至安置处。

虽王元朗在沈冽的提示下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在看着殷离的面容后,禁不住眼眶酸涩,本以为红颜早逝,却不料还有这番遭际,这个姑娘一身青绿官袍,眉眼间透着一股子贵气,从一个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成了这揽一地大权的建州知州,一个娇滴滴女娘,这一路走来,她吃了多少苦头……

图南若在世,见着她行至此步,想必心内也定是宽慰。

她面上带笑,在与他见礼时,低声道,“王叔,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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