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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新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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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趋严寒,今岁的寒比往年来的都要更凶猛些,西山却总比外头迟钝了那么几分,还余了点尚未退下的暖意。

许是西山的气候当真养人,赵烨来的这些时日,并未发病,庄图南倒特地为他腾置出一处居所来,府内各人的居所都有着名号,于是便给他那住处上了牌匾,题为金封居。

进了腊月,庄府上下便除旧迎新,洒扫门庭,挂门神及钟馗像,钉桃符,饮屠苏,一片喜乐溶溶,各人都着了鲜衣,面上皆是喜色。

小叶子和刘嬷嬷回乡过节去了,宝儿和王二把桃木枝和柳树枝往门环及窗棂上插了,赵烨在一旁好奇地盯着看,宝儿笑着解释说这是驱鬼用的。

赵烨素来也是深居简出,不是在喂食水鸭子,就是瞧着府内下人来来往往,他喜欢听仆妇们私下里议论的八卦,也喜欢跟在张厨子身旁,听他一脸亢奋地传授着自己的祖传食谱,还总爱听渡口处的船夫唠嗑。

他那小世界一点一点扩大起来,下人们见这小公子与人为善,且身体孱弱,都敬爱着这府上来的暂住客。

他这日和小福子走了一圈庄府,瞧见殷离又在翻土种菜,默默站在一边,直到殷离捂了发酸的腰,直起身子来伸展了身体,转头见他笑眯眯的。

殷离笑道:“赵公子,来了也不吱个声,你是背后灵么?”

赵烨才走近一步,说道:“见你认真,不想惊扰了你。”

他又问道:“这是种的什么?”

那作物看起来叶片圆润,叶尾如心,形似马蹄,是他未曾见过的。

殷离回答:“是冬苋菜,也称冬葵,这可是百菜之首,日头寒凉,此菜性耐寒,《毛诗》有言:‘七月亨葵及菽’,其中所烹‘葵’即为此物,除却饱肚,此物兼有药性,还能滑利胃肠。”

他来了兴致:“是么,那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殷离笑道:“我方才采了几株葵叶,现在是要松土浇水了,这根得留在土里头,采葵不能伤根,伤了根就再生不出了。”

赵烨蹲下身,素白的缎子沾了些土上的湿泥,他摸了摸还未被采摘的几株葵叶,笑道:“原来是这样。”

殷离知道赵烨身处深宫,未曾见过这种小农生活,于是说道:“待会儿带去给老张,让他晚上做些冬葵吃,给你尝尝味道。”

赵烨起了身,拍了拍手,“庄娘子千金之躯,竟也深谙此小农之道么?”

殷离说道:“错了,庄娘子是小农之躯,是丫头的身子,贵女的命。我娘亲是农人,来庄府之前,务农为生,只是我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多些经验罢了。”

赵烨倒是惊诧,他未想到她这样坦荡大方,他派人打听过这庄离的过去身世,知晓其母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世家门第之观念,深入人心,本以为她多少会有些遮掩,倒不妨她这样直接。

他说道:“‘食为人天,农为正本’,诸君子士大夫,也都要凭这一众小农生养。”

这会儿宝儿手里捧了许多莲花灯往春醪居来,殷离见了便兴奋:“宝儿,帮你娘子我也叠几个!”

宝儿口头上嗔道:“娘子又偷懒,这莲花灯得要自个儿做的才诚心,旁人做的,菩萨不认的。”

殷离笑笑:“菩萨知道你我二人双心一意,我的愿望,你许了也灵的!”

赵烨满面好奇:“这又是什么?”

殷离见他当真像个才入了城的土包子,样样都觉得新奇,“那是莲花灯,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 ,要去河里头放灯祈愿。”

赵烨来了兴致,想起上一年上元节,他与赵拓偷跑着出来,赏了一回东市灯景,那时只是站于船上,远远地瞧着那些新鲜的玩意儿,多少有些心痒难耐,可巧过几日又是上元节,这一回,他倒想再去瞧瞧这热闹之景。

他面上带了好奇与期待:“庄娘子,上元节可有同伴?”

殷离说道:“我自是和宝儿一同去。”

王弘毅与她还在冷战,鹤仪已然出嫁,她总不能寻沈冽去共游街市吧。

赵烨面上带了浅笑:“不知庄娘子可愿意,随在下同游街市?”

殷离抬起头,见着的是他眼里的几分期待,像是水鸭子梗着脖子期待喂食的神情,不忍拂他好意,于是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

这日殷离披了大红斗篷,戴上兜帽,掩了面纱,宝儿也着了厚厚的夹袄,小福子背着一箩筐的炮仗,先点了一个金盏花给她二人瞧,殷离见着笑开了,宝儿也央着再放一个。

她甜甜地央小福子:“福哥哥,再给宝儿点一个吧!”

小福子甚是满足,又点了一只,小姑娘开心地转圈圈。

殷离看着眼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赵烨,就这副装扮,保证曹皇后在他跟前也认不出来这是她儿。

只是这人身边,还站了一个面色发黑的人,穿的一身黑灰,殷离在心里头默默道,大过年的穿的这一身黑,真是晦气。

沈冽头疼,只因这赵烨与殷离说要出西山,庄图南如何能放二人出去?好说歹说唤上沈冽一同去方才肯。

他见到这两人安安分分地站在一起,心内便不快。

赵烨什么时候走?还要待多久?

这一年的东市依旧热闹非凡,御街的两廊下唱着歌舞百戏,朱雀门两边搭了两座山棚,棚上扎满了彩灯,彩带飘昂,灯上画着一众神仙故事,两边的彩门则被青绿的幔帐遮挡,随风飘拂,还有纸糊扎成的百戏人物,栩栩如生,一时间亮白如昼。

殷离与宝儿是爱新鲜的劲儿,赵烨也爱热闹,都昂着头左探右探。

殷离熟能生巧地在一摊前小手一挥:“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要,其余的,我全包了,到时候送到庄府上来。”

店家狐疑地瞧着这美佳人,殷离朝沈冽抬抬下巴,示意刷脸结账,对方一动不动。

她面上带了笑,朝店家努了努脑袋。

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那眸子里头带了些谄媚之态,朝他眨巴了眨巴眼睛,灯火便落到那眸子中了,沈冽朝着店家微弯了腰,沉声道:“照常送到庄府上来。”

店家是误会了,以为眼前的这个美人是这庄府上少夫人,于是道:“原来是少夫人,怠慢,怠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明日就给送到府上去!少夫人啊,与公子,当真是般配……”

殷离与沈冽都僵在原地,那日醉酒事件后,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未有提及,该吵吵,该闹闹,又回复到以前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状态,这店家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和沈冽配?那是活见鬼了。

殷离放下手里头把玩着的物件,沉了面色:“谁跟他般配?”

沈冽不语,心里头却有些触动。

般配么?

赵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二人间的暗流涌动,说道:“店家误会了,他二人并非夫妻。”

那店家方才尴尬着笑道:“是么?见着倒郎才女貌的……小的是有眼无珠,沈公子,这位娘子还莫记挂……”

*

众人顺人流往前走,殷离同赵烨细细说着这诸多灯上的仙人故事和庾词谜底,赵烨怀了十足的好奇,细细听了,眸子里悦动着欢快的喜色。

此时有一行人戴神鬼面具结队走来,赭衣蓝面,蓬头蕉扇,敲锣击鼓,作群魔乱舞的模样,与一群孩童绕着跳闹,一旁的游人见着喝彩,往铜盆里头洒个几文钱,或是洒些五谷彩果,吵嚷着走过他们身旁。

殷离与他讲解着这傩戏风俗,忽得起震天锣鼓响,便捂住了双耳,赵烨想听她声音,任由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殷离笑得抓了他的双手往耳上贴,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

沈冽只默默跟在这几个被摄住了视线的人身边,远远见着前边界交巷里的一家金银铺,看向那着了红斗篷的人,无意中露出的皓腕上,觉着缺了些什么。

他安排两个小的要跟紧了,便阔步往那金银铺走去。

不知哪个往殷离和赵烨身边放了个炮仗,她吓了一大跳,被身旁戴着傩鬼面具的小孩从臂下一钻,一个趔趄,步履不稳,赵烨却是眼疾手快,顺手便捞了她腰肢往回拉,将人拉至自己胸膛近前。

他低下头,鼻尖略过烟火气,有些痒痒的,看见她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头盛了细碎的火光,灯烛一般明亮,面纱随风而荡,他此时却嫌这面纱碍事,揽着那腰的手有些发烫。

手下还未松,小福子便极不识趣地大嚷道:“公子!公子可被烫着了?这毛孩子,真是欠管教!”

他倏地一下放开手,面上起了红晕,侧过头说道:“无碍。”

他指尖轻抵着掌心,又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她的面色,见她面色如常,还在左右张望寻着谁,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懊丧。

原来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那吓了一跳的人却是跌了一跤,殷离见摔在自己身旁,好意弯身来扶他,是个年轻书生,眉眼清秀,忙支起身子,对着她致了歉,一抬眼,却见着是个肤白赛雪,双眸如春水的姑娘,面纱下的绝色引人遐想,面上不自禁带了羞赧:“娘子……抱歉,小生,小生不是有意的,娘子可有伤着?”

宝儿笑了:“真是个呆瓜!你自己摔了个大马趴,反问我们娘子摔着没,你还是先看顾看顾自个儿吧!”

这书生咽了咽口水,这可不就是戏折子上写的桥段么?于是大了胆子,说道:“方才一时冲撞,吓怕了这位娘子,也幸得娘子扶持,小生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小生可有幸识娘子芳名,明日自登府谢礼致歉。”

殷离正要回答,赵烨上前了一步,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人语音带冷。

沈冽那样大的个子,硬生生杵在了这两人之间,阻拦住那书生的视线,说道:“不必了,她不需要。”

书生仰起头看他,有点结巴:“是,是,是小生僭越了……”他又想看看这佳人如何反应,沈冽那双发寒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于是吞了吞口水,说道:“下回……下回有缘再见……”一溜烟便跑了个老远。

沈冽转过身,对上殷离的视线。

他语气很嚣张:“抱歉,阻了你的烂桃花。”

殷离面上带了假笑:“我谢谢您。”

赵烨笑道:“沈都尉,待小妹,倒真是严以律人。”

他那眸子清清冷冷,脸上还带着笑,却没有一点笑意,沈冽对上他视线,轻勾嘴角:“赵兄言过了,小妹迟钝,常把旁人歹意当做好心,为兄才要帮她分辨。”

沈冽双手正负于身后,殷离却瞥见了人身后所提着的物件,于是蹭到他身旁左转转又转转,偏都被他躲过,“冽哥哥手里头拿着甚么物件,给阿离开开眼。”

沈冽一方警惕着她的突然攻势,一方说道,“不过是逗弄猫狗的小顽物,没甚么稀奇。”

她虚晃一枪,假意往左,其实右扑,他早有准备,又换一手,另她扑了个空,偏偏觉手上一空,宝儿正提着那细兔子灯,欣喜大叫,“娘子!郎君买了兔儿灯!”

殷离拍拍宝儿的肩,夸她是当世女诸葛,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提着灯左瞧右瞧,“冽哥哥的礼,阿离就不客气地收下喽。”

素日来面若冰霜的沈都尉,轻哼一声,嘴角不自觉牵起,“两个滑头。”

日晚倦怠,这几人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府,夜里守岁,赵烨早憩,庄图南老徐几人围炉夜坐,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事,殷离只顾吃那消夜果儿,冷不防被问几句课业,还硬着头皮做了一首诗以贺佳节,沈冽正写春词,庄图南便让殷离也去写,她试着作了一联,见着自己的竭力齐整的字体与他那苍劲的字迹一比,马上见高下。

那薄薄的桃木板上,一块上书“新年纳余庆”,笔力遒劲,一块上书“佳节号长春”,还算工整,庄图南上联横批“顺天行化”,神闲张狂,老徐看了又看,忙把桃符挂于天禄居前。

小辈要孝敬长辈,庄图南什么都有,她思想着,上回给鹤仪打了把木梳送了,还留下好大块木头,于是也给庄图南打了一把。

庄图南见着那磕碜的木梳,满是欢喜,却在摩挲着材质时怀疑了几分,觉得很是熟悉,后笑着骂道:“孽障,我这紫檀木是上好的木材,尽被你给糟蹋了!”

殷离小心翼翼地将他给的压岁锞子藏在腰间,说道:“那木头再不用,得长毛了。”

沈冽倒给庄图南送了一幅他心心念念的文人字画,是个被贬谪的诗人,他的笔墨千金难求,庄图南见了心喜,眉眼都笑出了皱纹。

沈冽转过身,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漆盒子,那声音淡淡道:“给殷妹妹也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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