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星儿眼迷离,两颊绯红,颊上堆着傻笑,宝儿抱怨道:“明明喝不了许多,还要硬撑!”
醉酒人哼哼了一声,表达她的不满。
宝儿环抱过人,试图将她拖拽起,怎料那喝醉的人是一点也不配合,恼人不让她睡一个安心的好觉,一巴掌拍去了宝儿的手。
宝儿无奈,自己也是个小小身躯,怎么撑得起这傻大姐。
“我来,你退下吧。”
听着这言语,宝儿如见神兵,忙小心地放下人,任由她又趴伏在椅上。
殷离昏昏沉沉地,正要好眠,却感到有人轻柔地扶了她的头,她伸出手在半空中挥打了一番,却被一阵温热缚住,只听得一声低笑:“醉是醉了,脾气倒一点不小。”
她难耐地皱皱眉,许是听明白了这调侃,表示自己的不满,又许是此时的姿势僵持着难受,另一只手半支起了身子,此时却有温热的指节捏了她的下巴,她微侧过头,下意识躲避,便听见有人难得轻柔地说道:“喝了它就不难受了。”
偏偏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她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微微张开了嘴,唇上触及碗沿的温凉,她顺从地仰了头。
咕咚——咕咚——
涩味涌入口腔,她皱了眉头,及时闭了嘴巴,用空闲的手推拒着碗壁,那人又凑近她耳边,像哄小孩似的:“再喝一点,再喝一点。”
她嫌弃道:“不要,难喝的很。”
半晌,一丝冰凉点在唇上,鼻尖萦绕着桔香,她半张开唇,竟有一点甜渗进自己唇间。
伸出舌头,将那点甜纳入口中,还不满足地舔了舔拿着蜜饯金桔的指节,想将那点甜悉数收入。
沈冽只觉到指尖微温,一股神奇的触感,从他的指尖直贯彻全身——酥酥麻麻的,一时间胸室便燥热起来,他触电似地收回了手。
紧接着,像是恼羞成怒,趁着她咀嚼的空,将那碗醒酒汤尽数灌入她口中,殷离不料他突袭,他那力道不知轻重,半碗汤一口气灌了到底,她呛得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这刺激令人清醒了几分。
她半睁开眼,一张脸上薄怒尽显。
闪着星光的眼,红如晚霞的两颊,是女儿家羞怯的情态,因这醉态更带了点娇憨。
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她,那双多情目里头泛着水光,眼里的波光照着影,处处关情。
小而饱满的唇瓣上暧昧地沾了汤汁,唇红得像沁了胭脂,轻轻一咬,不知会渗出何等鲜妍的色。
殷离头热脑昏,半睁的眼眸中瞧见眼前的果然是沈冽,一只手便掐上这仇敌的脖颈,口中恨恨说道:“果然是你这……你这豺狼,我要,我要掐死你、”
她以为是用了十足力道的掐,其实是软弱无骨的轻抚,柔夷流连在人的颈肩,若非她此时醉着,这举止倒十足是个轻薄浪子的行径。
他本可以躲,可眼前那人嫣红着一张面凑近来,他却失了力气,任凭那双手在他脖颈间流连,带起他腰间的一阵痒,酥麻到心上。
他受了蛊惑一般地凑近她,鼻尖有意无意蹭上她一缕发,轻声说道:“这么恨我么?”
这引起她咯咯傻笑:“谁让你总欺负人。”
那酥麻感从耳内爬入,一点一点爬向他的脊柱,喧嚣着裹入他心房。
她双眼微醺,还要坚持给眼前这可恶的仇敌下战书:“沈、沈冽,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要收服你、”
她用左手抚上他的脸,想象着是要掌掴他,却变成了轻柔的抚摸,带着少女身上的甜香,裹上他的颊。
触到的那一瞬,他眼睫轻颤,被她触过的肌肤,又是一阵酥麻,他不适应这感觉,用自己的掌攥住了她的腕。
手中是细嫩的皮肤,白若素雪,有青紫的脉曲折蜿蜒而上,别家的女子,都要在腕上带上金腕钏,或是碧玉镯,这样美的腕,却什么也没有。
他不自觉地用指尖轻抚她的肤,像瓷,又像绸,拇指抚上她的脉,那里似是新生的雏,在细微跳动,带起他胸室内的一颗心打鼓地跳。
他再用力一点,就要捏碎了,于是放轻了力道,将这蝉翼擒于手中。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这样乖顺。
她的呼吸搅得他意乱神麻,那双眸子实在动人,似方落了雨的春杏,娇嫩欲滴,他另一只手磨着那腕,一点一点收紧。她红唇半张,是请君采撷,他受了蛊,一点一点低下头。
他俯身低低说道:“我等你——”
来收服我。
却终是用掌覆上那眼,怕是她再看一眼,他就再松不开手,彻底搅乱一潭清泉。
感受到掌心羽睫的颤动,覆着春眸的手张开时,美人已酣睡,他打横抱起,温香软玉在怀,蹭着她的软发,感受到她在脖间温热的呼吸,将这团红玉放置入塌。
能耐了,还学会美人计了。
*
赵宇这日又是与庄图南弈棋,照常向张有才问过了几位皇子的功课,对方在谈及五皇子时,皱了眉头,有言外之意。
赵宇瞥他一眼:“怎么了?直言即是。”
张有才说道:“前两日光华殿的王德贵来禀,说是五殿下近日所食甚少,自从那日华林书院回来后,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日整夜都在见花见月,垂首轻叹,望天远眺。”
庄图南执棋的手微滞。
赵宇挑了眉,“哦?有这回事?太医看过了么?”
张有才道:“梅太医已去过了,说是五殿下|体无大碍,这病症是心中成结,无法释解,从而情绪不乐,郁郁寡欢,心忧成疾。”
赵宇说道:“既无大碍,则是心中郁积,可知道是为何事所忧?”
张有才笑着说道:“五殿下整日只携着一块帕子,呆呆地看,奴婢斗胆一言,此病恐为相思症。”
赵宇笑了,“好啊,这小子,真是开了窍了,张有才,你去探探,那帕子是哪家姑娘的,那姑娘既能将贴身物件予了他,想是郎有情妾有意,朕亦是通情达理之人,不论这姑娘门第高低,朕都要许了他俩个这门好亲事。”
官家要查那帕子是哪家姑娘的,这一查,就查到这帕子是十样锦销金帕儿,也没什么奇异之处,缃阳女儿家都可买到的。
只是这帕儿用的是川都的花绫绢,这就查到唯有东市的一家彩帛铺供应这绢料,再往深了查,这料子来的少,只供了三户人家,庄府,陈府还有杨宅。
赵宇兴致勃勃:“五哥最近都去了何处?”
赵拓身边的侍从老实交代:“是华林书院,殿下那日去寻林老先生,途中与一位黄衣姑娘交谈甚欢,回来后就魂不守舍了。”
张有才也吞吞吐吐,这番探查后,合适的似乎就是那位庄府上的姑娘。
破案了,皇帝挽着庄图南的手,庄卿,我家这五儿子,对你家闺女,是上了心呐,你家闺女能把这样的贴身物件给人,也是用情至深。
庄图南敷衍着道:“许是不经意间失落,被五殿下寻到,待臣回府,便去问问小女,是否确有其事。”
赵宇却道:“此事倒不好直问,闺私予人,私相授受,女儿家面皮薄,哪里肯直言不讳,庄卿,你倒可旁敲侧击,询问当日之况,若是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也可窥见其中真意了。”
庄图南心内五味杂陈,回了府便往春醪居赶。
彼时殷离正偷食了一碗鱼羹,见着庄图南来,马上执了一本《说文》便做凝神垂思。
他故作轻松坐下,“近日见你都在读书,倒是用功。”
殷离放下书,“阿离资历尚浅,比之旁人,已是差了几分,只能勤学苦练,后天奋起。”她眨眨眼:“总不能丢了爹爹的脸面。”
庄图南笑道:“纵是学无所成,爹爹也不在意,只要你万事顺遂,体魄康健,安安稳稳,常伴身侧便足矣……还有,与你冽哥哥和谐共处,别总是吹胡子瞪眼的,爹爹就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
殷离心道,不可能的,他两个若有和谐共处的一日,不是她死,就是沈冽亡。
她笑眯眯道:“爹爹说的是,阿离与冽哥哥,还需多相处啊。”
庄图南试探道:“近几日在书院内,可遇见什么趣事?有无结交的新友?说与爹爹听听。”
殷离左右思想了一下,思想着倒也没什么稀奇事,于是道:“左不过就是听讲放课,倒也没什么新结交的好友。”
庄图南不死心:“哦?爹爹倒是听闻,前日你在书院,发生了些事端。”
殷离红了脸,支吾道:“是么?前日……前日就是起得迟了,未赶上讲学。”
庄图南心一沉,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继续试探:“单单这一样么?”
殷离支支吾吾:“还被……还被林老先生罚了站。”
庄图南瞧着她红脸,问道:“可曾丢了什么物件?”
她蹙眉思索,半晌不言语。
庄图南一个咯噔,所谓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就是如此了,女儿家面皮薄,如何肯实话实说,思绪展开,又有几分伤感。
他叹一口气,起身负手走出:“是长大了。”
“也罢,终归有这样一天。”
待庄图南徐徐离去,殷离忙唤了宝儿,吩咐去薛府一趟。
*
薛贵妃今日着了新装来明德殿请安,裙上绣了海棠双鸟,上头的绣画针线细密,不露边缝,一旁的嫔妃询问她是在尚功局做的还是在文绣院做的,薛贵妃笑笑:“是我那侄女做的,她女工巧,经她手的,文秀院的绣匠见了都要惊叹绣画难分。”
一个宫妃记着她这侄女的,“是薛府上三姑娘吧,妾记着的,模样儿顶俊俏,想不到女工也这样好。”
薛贵妃觉着也是在夸赞她,神色里带了几分骄傲,“可不是么,薛家的女儿,素来教养好。”
曹皇后瞧了瞧那精细的针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确是好技法,这三姑娘,有些时候未见她了,倒是记不清了,择日请来瞧瞧,本宫倒想绣几样佛经佛像,请托她帮忙。”
薛贵妃倒有些紧张,又听皇后道:“本宫倒听闻,这三姑娘也与那庄娘子走得近是么,不如届时一同请来,她俩姊妹,也好做个伴。”
薛贵妃才松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