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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堪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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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芳然抬手倒酒,轻薄的柔纱滑落露出半截玉藕似的手臂,上面环着翠绿的手镯衬得肌肤越发雪白,再与厢房里的明亮精致交相掩映,端坐的许道寒越发觉得相形见绌。

她媚眼如丝,“别愣着啊?陪我喝一杯。”

许道寒隐忍道:“芳然姑娘,你我男女有别,同处一室不成体统…”

芳然听了只清脆一笑,“瞧你这话说的,再不成体统你不也跟我进来了?”

许道寒一时慌乱,抬眼看见芳然在笑,脸登时更红,心下又冒出隐约的恼怒。

多日前,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心悦自己,大张旗鼓的模样一时间将许道寒置于风口浪尖,她说:“许道寒,我看上你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吧,别去做那劳什子刽子手了。”

她明媚张扬的模样明明十分耀眼,许道寒却在那时觉得这“耀眼”变成了“刺眼”。

他只是一个刽子手,一个不愿被人记起提起的卑贱的刽子手,她却是淮胥城里艳名远扬的美艳老板娘。

她看上自己什么呢?满手血腥?沉默寡言?还是不值一提的相貌?自己怎么会跟她来鱼庄?他脸色又变回苍白,腾地站起身,有气无力道:“在下先走一步。”

“诶——我就是觉得月壁湖跟你遇上有缘,才哄你过来的,你要是不自在把门打开不就是了。”芳然一把拉住他,忍不住连哄带骗。

这人真有意思,不经逗,芳然状似苦恼地用织金团扇敲了敲额头,“我上次说的话是认真的,你可以来我鱼庄跑堂,怎么也比整日里风吹日晒的刽子手好。而且,我是真的看上你了。”前半句话她说的理所当然,说后半句话时眼神变得勾人炙热。

许道寒被她扯着衣袖,浑身僵硬。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芳然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睛,全然不顾对方的闪躲。

眼看她越凑越近,许道寒忍无可忍,急声道:“我不习惯……”

芳然挑眉,吐气如兰,“不习惯我看你吗?还是不想?这么小气啊……”

两人一个起了逗猫的心思,一个完全不知怎么应对扑面的炽热。

许道寒哽住,心中却是从未变过的绝望。

“芳然姑娘,你我身份有别,还是不要逗乐在下了。”他不再躲闪,和芳然对视,他半垂眼皮看人,芳然从中觉出一丝缱绻的思量来。

他似乎不解风情,接着说,“常常听闻芳然姑娘为人爽练,心地善良,这样的姑娘家想必求亲者直将门槛踏破,实在不知许某人有何长处能得到姐妹鱼庄的老板娘的青睐。我许家世代刽子手,满门皆沾染血腥,寻常人家避之不及,本来姐妹鱼庄的门我都是不能踏进的,就连我们自己都忌讳颇多,芳然姑娘若是觉得新奇有趣,许某人却无意玩乐。”

芳然闻言一笑,“你不用时时刻刻摆出低人一等的姿态,明明心里谁都不服,现在这儿又没别人,装给谁看呢……我三岁就在菜市口见过砍头了,并不觉得新奇或恐惧。”

她认真托腮,“我喜欢你,跟你是刽子手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成家!你不必纠缠!”眼看芳然越发气定神闲,许道寒越发坐不住,“姑娘,您的帕子我已经拾回,再次替我小弟向您赔不是。”

芳然闲适撑着脸颊,一双凤眼里全是笑意,刚刚还叫她芳然姑娘来着,现在只剩姑娘了。

许道寒不知芳然在想什么,耳边一直回响她方才那句话,目光仿似被烫了一般促然收回。

他不敢再停留一刻地走了。

芳然眼疾手快地扯下许道寒腰侧的玉佩,他好像正在气头上竟一时没发觉。

这人长的好看,性子又这么闷,还不经逗,这么想着芳然不自觉笑出了声。

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上她的?他们明明从未有过交集。

硬要说有,也不过是在她亲自来狱中送断头饭时自己藏在闸门后与她的惊鸿一瞥罢了。

后来他常常躲在阴影里看她,闲时也会思索老板娘怎么会亲自来送死囚的断头饭。

她的一时兴起吗?细细想来,他明明也是喜悦的。只是……

正想着,这才惊觉大堂内是诡异的沉默。许道寒扶住栏杆往下望去。

李近雪在桌下按住阿沛,倒是阿沛眉尖微动。

“久闻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多有赖于知州大人治理有方,缘何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官兵?”李近雪淡淡道:“真是扫兴之至。”

至于讲的什么理就是他说了算了。

李近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直让那群官兵将戒备抛之脑后,沉不住气大喊,“你!不过是江湖草莽,没有跟官爷我说话的资格!朝廷早晚整治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

一番话倒是把大堂里看戏的江湖客都得罪了个遍。

砚无伤微微侧首,一时辨不出说话者是何方神圣。李近雪本可以咬死不认,这是在替自己解围?

他们领命看着月壁湖夺魁者,却不知严大人具体指令,心想莫不是逮着了近来屡屡行刺之人。

竟就在鱼庄大堂内拔刀相向,李近雪指尖微动,一粒花生米如箭一般射出打落了为首者手中大刀。

一人挥刀砍来,阿沛用一根筷子抵住刀柄,来人去势竟被牢牢止住,下一瞬钢刀脱手,到了阿沛手里。

阿沛看见了刀背上的官印,反手斩掉对方一只耳朵,收刀带起的劲风扬起了李近雪垂落的衣摆,几滴鲜血飞溅过后,衣摆重新垂下雪白如初。

李近雪失声轻笑,心想还是她利落,随她去吧。

缓缓收手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带着凛冽的杀意,阿沛当时却满心滞闷,余光瞥向李近雪坐的淡然随性的肩背,还有那雪白的衣角。

为何会不愿污了他的白衣?

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砰——”钢刀仿若随手被阿沛掷了过来,精准无比地直直钉在桌面,隐在大堂内装作食客的真正的带头者面对眼前微颤的钢刀脸色一僵,缓缓收回袖中待发的钢镖。

一直到这时芳然才缓缓步下阶梯,“干什么呢?我姐妹鱼庄也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动刀动枪的地方吗?”说着用织金团扇点了点损坏的桌椅板凳。

“这些,这些,还有那儿,都得给老娘赔钱!听见没?!!你瞧瞧你们几个这丧气样儿,要是赔不起给老娘把裤衩当这!!”芳然拿扇子指着那些人,只装作不知是州府的人。

“真是晦气!净惹不痛快!”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不知道见过多少南来北往的人,寻常动静当然唬不住老板娘。

芳然气的猛摇扇子,“还有这位公子,您打扮得人模狗样,不知道管管自家下人,瞧瞧溅这一地血,好看吗?我问你好看吗??!”

李近雪从善如流地示意阿沛拿钱,待看到银子芳然语气这才缓和下来,“还是公子敞亮。”

真正领头的这时才从人群中上前,“少侠好身手,是他们不懂事了。”

芳然好像才看到他们的佩刀,连声奉承,“哟!原来是官爷,来咱们姐妹鱼庄也不提前通个气儿,瞧这闹的。”

领头人向李近雪拱手道:“都是误会一场,还请公子莫怪,下面的人只是看了这位少侠在月壁湖上的施展,有心切磋罢了。”

他沉吟半晌,存心挑衅阿沛,面上还做出一副恳切之态,“只是少侠未免出手太过,直接卸了我兄弟的耳朵。”

李近雪这才有了反应,刺耳一笑,“说是少侠不敢当,他只是在下的随行伴读罢了。”李近雪语气轻蔑,眼神都懒于给,“却说,卸一只耳万当不得太过,没取你们一条命已是留情。”

“她的意思即是在下的意思,她所做所为即是在下所思所想。”

即便气得咬牙,几人也不敢随意发作。

“是啊,这位公子说的对,几位官爷,技不如人就虚心请教喽,”芳然看了看地上的血,被斩下耳朵的官兵此时也不再叫嚣,她笑道:“这就当交学费了。”

领头人咬牙,笑得难看,“确实是误会一场,我等是奉州府严大人之命,请二位过府一叙。”

芳然芳绪不禁面色微变,州府是要拉拢这来历不明的主仆二人?

——

人迹渐去,店小二麻利地收拾狼藉厅堂,芳绪这才放下酒杯,脸上还带着恍然未定的神情。

姐妹两人换了地方说话。

芳绪:“州府又有什么动静?”

芳然缓缓摇头,严奇邀请素未谋面不知底细的两人入州府,未免有些离奇,却不知是什么打算。

“不管来的是人是鬼,皆会被斩于刀下……只是这两人,还是先避过为好。”芳然淡然说道,芳绪不禁腹诽自家姐姐的狠话放了没有一半就认命地审时度势起来。

芳然当然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又感叹道:“这狗官命也是真大。”

姐妹两人心照不宣一笑,转了话头。

“小四说看见你房里冲出来个青年,好像是被你气走的。说是那许道寒……”

“你不会来真的吧……”

芳然好笑的等她说完。

“……欺负了人家吧?”

芳然嗔怪地拿扇子敲她额头,调皮道:“怎会!我还想求他欺负欺负我呢。”

芳绪讪讪,“这话放眼全天下也没几个女子说的出口。”

她转着酒盏,“芳然,人家没看上你怎么办?我可不想你变得多愁善感啊。”

芳然美目流转,只唇边的笑越来越大。

芳绪打住话头,揶揄地朝自己姐姐挤眉弄眼。

芳然好似叹了口气,今夜月明星稀,清风缕缕……只可惜对面坐的是这不开窍的臭丫头。

不过妹妹陪伴也是极好的,芳然眼里跳跃着微光,没头没尾道:“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若是畏首畏尾还活什么活,奔着死去的那不如现在就去死!”

芳绪饮了几口酒,眼睛也水亮水亮的,她觉得这句话芳然不是冲她说的,她凑过去问,“那应该奔着什么活?”

“当然是情!”

织金团扇抵在额间,年轻的女子一时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情之一字,当然不光与爱人之间,还有与亲人,与友人,与世间周遭的一切,来这世上一遭她只想把所有都尝个遍。

“情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吗?”芳绪却以为姐姐说的便是与许道寒的情。

芳然好笑地摇头,“多去试试你就知道了。”看着妹妹疑惑的眼神,芳然续道:“多试试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芳绪半懵半懂地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倏地捏紧酒杯,复又松开。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芳然自顾自地对月自酌,也不管芳绪再问些什么。

情之一字,从来堪不破,又何必苦苦追问为何,怎会,竟会,如果,要是,可惜……

只一句我情愿,便能解答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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