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抹着眼泪的何安，孟九安下了新的吩咐。
“既然知道了死者是谁，那春爷你就去他们村子转一圈吧。问问那些村民，看看他们知不知道点什么。至于吴家，就辛苦我们满崽儿跑一趟了。”
“是，大人。”师徒两皆正色领了差事。
“那就这样，趁着天色还没晚你两去转一圈吧。回来要是晚了就明早再来汇报。”孟九安从圈椅上起身，不知不觉坐了大半天，他腰都酸了，眼睛也依旧不太舒服，忍不住就伸手按了按眼角。
正要跨出门槛的袁满眼尖地瞥见了他的动作，猛地一回头，道：“大人，您今天的针还没扎。”
孟九安按摩眼眶的动作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爱操心的小崽子。”一个两个的，都管的这么严，瞎操心。
顾桥趁机上前拖人：“走了九哥，回后院扎针。”
一众人分头行动。
袁满出了衙门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檐，几下就蹿过了好几个屋顶。赶路嘛，还是从天上走快一些。
他蹿屋顶速度快，到了算盘街日头都还挂在空中。金玉巷子依旧人来人往，不少商贩和店家都拉着板车、驾着马车进进出出的，烟火气十足。
吴家的大门上依旧挂着白绸、白灯笼，袁满几步上了台阶，敲了敲门。
“劳驾开门，县衙捕快袁满，有事寻访。”
“来了来了。”门里远远有人应和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打开了门。跟着门里又走出了一个中年人，正是吴家管家王旅。
“哟，袁公子。您怎么来了？”王管家疑惑的看着门口的袁满，“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袁满摇头，道：“今日不是为了我家铺子来的。我在县衙当差，现下是衙门有事想要问询一下贵府。”
“衙门？”王管家更疑惑了，怎么扯上衙门了，“那快请进，我迎您去正屋。”
“好。”
这吴府袁满已经来过一次了，这会儿跟着王管家进门很是轻车熟路。
不过今日的吴府内宅颇为安静，一路上甚至没碰见几个下人，袁满隐约感觉吴家好像少了很多人。
王管家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头问道：“不知衙门具体是有何事想要问询？我们老爷去北边分行送货尚未归家，如今家里只有我们夫人和老夫人两位主子在。”
“一会儿小的去内院请我家夫人出来。不过若是琳琅商行那头的事，怕是就解答不了了。”
袁满想起之前来送丧仪的时候吴当家就说起过近日要去北边送一批货，算算日子丧事那会到现在也才不到二十日。就是之后立刻出发，一来一回也确实应该还没回来。
“不妨事，今日前来，其实是想问一下贵府辞退的一位婢女，何翠的事情。”
“何翠？”王管家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何翠，翠……哦！是不是我家二小姐那个叫小翠的婢女？”
“对，应该是她。”袁满点头。
“她啊，她怎么了？犯事了？”王管家脑海里浮现出关于这个婢女的事情，“袁公子，她要是犯事可跟我们府上没关系啊，我们都辞退她好一阵了。”
“听起来王管家好像不太喜欢她？”袁满从王管家的口气里听出了不满，看起来这中间是好像有点什么。
“哎，一言难尽。”王管家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她这是犯了什么事了？竟然还惊动了官府来查。”
袁满直白道：“她死了。今早尸体刚被发现。”
“死、死了？”王管家这下可是一惊，脚步都凌乱了一瞬，差点左脚拌右脚给自己摔一跤。
“怎么就死、死了呢？”王管家站稳，瞪大眼睛结结巴巴，“这可真跟我们府上没关系啊，我们虽然辞了她，但可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而且我们辞退她的时候还给了点赏钱的。”
袁满缓声宽慰：“您别急，我们衙门只是例行公事问询，这不代表她的死就和贵府有关系。”
“哎，那就好，那就好。”王管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这人怎么就突然死了呢，真是吓人。
说话间两人到了吴家正院大堂，王管家请袁满坐下，吩咐了屋里的婢女给袁满上茶，自己则匆匆去内院请人了。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浅色衣裙，头上簪着一只素银簪子的吴张氏便被人扶了进来。
“吴娘子。”袁满起身行了个礼。
“袁公子。”吴张氏挺着肚子微微欠身回了个礼。
“事情我听王管家说了，不知袁公子来，是想问些什么？”吴张氏在婢女的搀扶下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
袁满等人坐稳了才问道：“吴娘子对何翠了解多少？”
吴张氏闻言摇了摇头：“我和她是没有多少交集的。她是我家秀秀的婢女。平日里都是跟着我家秀秀，我和她顶多也就偶尔打个照面，并不太熟。”
王管家立在了吴张氏身侧，补充道：“小翠那丫头平常都在二小姐房里伺候。我们二小姐身子不好，平日很少出门。小翠大多时候也就跟着小姐在屋里待着。”
“她这个人手巧，很会给人梳头，也会编些手绳、络子什么的。我们二小姐就很喜欢她，也用惯了她。老爷还因此给她涨了月钱，让她贴身伺候二小姐。活计也轻松，就是端个茶递个水煎个药什么的。”
袁满见状又问：“那她这人性格如何，可曾与人结仇？”
“对我她肯定是恭敬的。人看着还算内敛吧，平时话不多。至于有没有和人结仇我就不知道了。”吴张氏如实说道：“家里这些婢女小厮，其实平常王管家会管的更多一些。”
王管家点点头。
“那方便说说贵府为何辞退她吗？”
“这个啊，一方面是因为秀秀没了，她院子里的婢女小厮就多出来了。家里用不上这么多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吴张氏迟疑了一下，似是不太好说，抬头看了下王管家。
王管家会意，一挥手让屋子里站着伺候的几个婢女都出去：“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吴张氏才微微侧身对着袁满轻声说：“这事其实说来有些丢人，也怪我们吴家治家不严。辞退她其实是因为她偷东西。”
“偷东西？”袁满微微睁大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诧异。完全没想到何翠被辞退居然是因为这种事。
这和之前她哥哥嘴里那个对家里孝顺贴心，对主子尽心尽力的好形象俨然有点不符。
“对，这丫头偷东西。”王管家接过话茬，也不掩饰自己为何不喜其人了，直接说道：“其实这都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前几年她就偷过一回，是一些二小姐的首饰，不过还没拿出去卖就被二小姐院里眼尖的发现了。她好像有个情郎吧，前几年做什么生意欠了一屁股债，差点被人打死了。”
“然后这丫头就把自己攒的月钱全拿去给那情郎还债了，但估计是还不够，就又被偷了一些二小姐的首饰。”
王管家回忆着唏嘘道：“这事出了后吧，当时老爷就想把她给辞了。但是二小姐看她可怜，给拦了下来，还给了她些钱让她拿去还债。这丫头再三保证说绝不再犯，头都磕破了。老爷也就算了。后来她就挺安分的。”
吴张氏也跟着说道：“我家秀秀的身体本就不好，家里都是以她过得开心为重。既然秀秀留了人，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左右只是小钱。”
“但是这次二小姐一死，丧事还没办完呢，她又偷东西了，还被老爷抓着了。”王管家话锋一转，无奈地摇摇头，“小姐走了，她院里的人本来也要辞退一批的。她这样子做事，就直接给辞了呗。”
“不过我们老爷是个好人，都没报官追究，甚至还给她一点遣散用的赏钱。也算是好聚好散。”
“确实是这样。”吴张氏轻声细语地继续道：“本来老爷也没准备辞退太多人的。但是出了这事，老爷觉得秀秀心太软，怕她院里那些婢女小厮有样学样，就把大多数用不上的都辞退了，只留了几个得力的。顺道还辞退了家里一批手脚不麻利的人。”
袁满心道那怪不得他进吴家之后转了一圈都没遇到几个下人，原来是辞退了一大批啊。
“关于她这个情郎，王管家可知道是谁吗？”袁满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王管家摆摆手：“那具体的我可不知道。她这种私事也不会跟我一个大男人讲嘛。只听说好像是她邻村人吧，两个人前几年定亲了。”
袁满听完心里有了底，该问的都问了，应该也没什么遗漏。便起身道：“多谢告知，暂时没问题了。今日多有打扰，我这就告辞了。”
“袁公子客气了，能帮得上衙门便好。”吴张氏浅浅一笑，“王管家，代我送送袁公子。”
“哎。”王管家应了一声，“袁公子，我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