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破绽,都要从裘钟接到那条“老板”的消息起。
那时,急于和秦医生联系的何处枝,借裘钟的手机通电话。
通话结束后,息屏的手机亮起,空白的头像,单单“老板”两个字映入眼帘,在职场摸爬滚打过的何处枝一瞬间条件反射,将那条消息误认为是老板找他干活了。
可是裘钟,哪来的什么老板呢?
便利店的工作,排班制,那时候他根本不在工作时间。
剧场里的工作,同样不在演出时间。
唯一的可能,不是裘钟的老板找他,而是那个白色的头像,在找他的老板!
何处枝慌乱之中,将那人发来的消息,错认成了裘钟给他的备注!
再加上后来探望小卓时,对方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提到“老板”。
张思文和她爸爸提到老板的压榨。
而小卓和张天长,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反复提到自己“不睡觉”,一切的一切,都跟何处枝身体失去意识后进入空白剧场的情形极为相似。
她很难不往一块儿想。
时间再往前追溯。
何处枝和万池白第一次见面那天,她拒绝了他不着调的星探挖掘,他也打电话请示过老板,而几乎同时,妈妈出车祸的消息传来……
她该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
答案是唯一解。
“处枝!”
那个何处枝放在“心里”的人来了。
裘钟推开成排的衣架,将里面的处枝“解救”出来。
“你没事儿吧……看到舞台上的你碎开,我都吓死……”
“抱……”
何处枝高举着双臂,眼波流转,眼尾含情,语调娇软可怜。
裘钟哪里见过何处枝这样主动过,看来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啊。
只不过,“难”是何处枝受的,“福”确是自己得了。
何处枝紧紧箍住裘钟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温温软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身上。
“裘钟……”
“嗯……”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她长吸一口气,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间,“你也只有我了,对吗……”
男人肌肉包裹下的骨头开始酥软,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这么抱着他。
当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时候,人总会怀疑它的真假。
裘钟半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呼吸也不敢说话,生怕惊走了怀里的这只刚被大雨淋湿的小鸟。
他的手臂悬空于何处枝的腰间,虚虚实实,将触未触。
她的腰窝似乎在冒热气,裘钟手臂上的汗毛感觉到了这股热流。
于是这一瞬间的战栗,从他的手臂,顺着他的筋骨,蔓延至全身,直至钻进他的心里。
裘钟收紧了手臂。
“我当然只有你……”
与这一瞬间的“幸福”相对应的,是万池白站在原地的呆滞。
何处枝的视线越过裘钟的肩膀和万池白的交错上,她语义绵绵,可眼神冷漠。
她在欺骗他,她在利用他,她在演一出不知目的为何的情景剧。
而这一些,万池白都看在眼里,他比谁都知道,何处枝已经发现“老板”是谁的事实。
只是,他不知道,何处枝将这一切的阴谋猜到了哪个程度。
万池白眼神闪躲,而何处枝的眼神却定定地毫不退缩。
就是万池白这一刻的闪躲,让何处枝下定了决心,她收紧了缠在裘钟脖颈上的手臂,想蛇吐着信子一样吐着热气说道。
“我只有你了……”
万池白不会拆穿她,何处枝笃定。
半晌过后,万池白终于安静的离开,留他们二人在这个衣架半围起的角落,诉说着衷肠。
何处枝望着万池白落寞的背影,她按着裘钟的肩膀,轻轻推开他。
她眼中是早已蓄好的的泪:“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你说。”裘钟以为是她妈妈的事情,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拒绝的托词。
可是他却听到那酸甜的嗓音说:“有人在空白剧场冒充你,冒充你杀了申有时,那个人在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冒充过别人,我和申有时的关系就是被他挑拨的……”
“你一定要帮我……”何处枝眼神热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住不让它掉下来,“你在空白剧场呆的时间久,你一定有办法……”
“你怎么能确定……”裘钟试探地问道,“那个人是假扮的呢?”
“我最开始也怀疑过……是你……但是!他的行为和你完全不一样,他就……他就是个登徒子!而你不是……”
当人在无比幸福的时候,总会有一丝斩不断的杂念缠绕在心头。
被幸福冲昏头的裘钟,不禁想起旷野剧场里,他做掉申有时后,一个疏忽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本色,对着独自一人的何处枝有了急火攻心的念头。
不过好在,她并不认为旷野里的他就是真实的他,裘钟心想,只需要在以后保持住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人设就可以了。
他们之间,再无阻碍。
其余的,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而他,等得起。
几个月前的裘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对无意中挑选的群演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哪那个平平无奇的保安剧场。
那时的裘钟,正面临着空白剧场的卖座率持续下跌的现状,急需寻找一个新的突破口。
于是在何处枝之前,他就通过“幸运观众”的模式,挑选过不少的短期演员,来试探观众的观演口味。。
那些被选中的演员,无一例外的,都在剧目结束后,被保安送到万池白的办公室签合同,然后陪着裘钟玩个几场的剧情后,就被他厌弃,被剧场扔几张票子草草了事。
只有何处枝,逃过了保安的围堵,拒绝了万池白伸出的橄榄枝,逼着裘钟不得不对症下药,拿捏住她的妈妈,从而让她顺利落入剧场这个无底洞一般的圈套。
对她,他费尽心机。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他满不在乎。挖空心思骗来的,他倒是无比上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哪一幕、哪一个剧情、哪一个瞬间,他发现他对何处枝的态度远远超出了“只是逗一逗、玩一玩”的心态。
他开始期待她在空白剧场的表现,开始预想着将她长期困在空白剧场,将她据为己有。
裘钟想得到的太多,他为此要付出的也就越多,他开始变得毫无底线。
对着何处枝唯一的软肋——她的妈妈,裘钟开始反复拿捏。
不可否认的,这是他困住何处枝的开始,这也是他失去她的开始……
“一定,我一定带你找到那个假冒我们的人。”
裘钟将她的头重新按回自己的颈窝。
不过是找一个替死鬼罢了,他心想,那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