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被云野半扶半架着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她便像脱力一般瘫坐在床上,全然不顾自己那高高浮肿、此刻还火烧火燎疼着的脸。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场景,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助。
她深知,若不想出应对之策,往后在家中怕是连一日都难捱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云霁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将林绝、李唐、赵颂三人拉进了一个小群,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的瞬间,看到林绝熟悉又关切的面容,云霁积攒许久的委屈“唰”地一下决堤了,眼眶瞬间红透,声音也带着哭腔:“林绝,我该怎么办啊”
林绝心疼地看着屏幕里狼狈不堪的云霁,恨不得穿过屏幕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道:“云霁,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有我在呢。”
这时,李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倒是有一计不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急如焚的云霁打断:“什么办法,你快说,只要能解决问题,我都愿意试试。”
李唐微微皱眉,目光变得幽深,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三人听完,瞬间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只有赵颂满脸质疑,忍不住出声道:“这能行吗?这也太冒险了吧。”
李唐却神色笃定,目光炯炯,沉声道:“此招虽险,但胜算却大。”
云霁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林绝,像是在寻求她的支持。
林绝咬了咬下唇,沉思片刻后,坚定地握住拳头说:“云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面对。”
听着林绝这番毫无保留的支持,云霁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林绝都会一直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这份深沉的爱意,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
晨曦熹微,光透过轻薄的窗帘,在云霁的房间里洒下几缕暖黄。
云霁早早从睡梦中苏醒,意识还带着几分朦胧,脑海里便浮现出阿勒泰草原上牛羊成群的画面,还有那被晨露打湿的牧草散发的清香。
恍惚间,她已经起身准备去放牧,可迈出的脚步却在看清房间熟悉又陌生的布置时猛地顿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寒昭,离开了生活四年的阿勒泰。
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云霁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向厨房。
昨晚的冲突如阴霾般笼罩在心头,可她还是决定做些什么,试图让这压抑的氛围缓和些许。
她手脚麻利地煮起麻辣小馄饨,厨房里很快弥漫起辛辣鲜香的气味。
锅里的馄饨翻滚着,如同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
煮好后,她看着碗里的馄饨,总觉得不够自己吃,犹豫片刻,还是披上外衣,顶着清晨的寒风来到车旁,将从阿勒泰带回的特产拿了回来,热上馥郁的奶茶,又把馕饼摆在桌上。
不多时,陈砚和云临风、云野和云恪都陆续走进餐厅。
众人在餐桌前落座,一时间,整个餐厅安静得只能听见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云霁低垂着眼帘,默默吃着馄饨,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掩盖住她那微微浮肿的脸庞。
她偷偷抬眼,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陈砚,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情绪,可陈砚只是沉默地喝着奶茶,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奶茶的香气和麻辣馄饨的味道交织在空气中,却无法驱散这一室的压抑。
每一口食物咽下,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云霁知道,昨晚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过去,就像这顿沉默的早餐。
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权衡着,等待着这场家庭风暴下一次的席卷 。
陈砚放下碗筷,率先起身,平静地对云临风说:“我就先去公司了。”
云临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他飞快地瞥了云霁一眼,那目光里藏着不容拒绝的暗示,似乎在提醒她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
云恪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意图,在一旁帮腔:“云霁,你去送送妈。”
云霁心中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昨晚被打的脸颊此刻还隐隐作痛,她很清楚,这送母亲的路上不会轻松。
但面对家人的要求,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默默点头。
云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些,然后起身去拿放在玄关处的揽胜车钥匙。
钥匙在她手中沉甸甸的,就像此刻她心里背负的压力。
她和陈砚并肩走出家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微微一颤。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云霁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砚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云霁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和母亲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昨晚的冲突,还有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种种矛盾和误解。
而这一趟短暂的车程,恐怕也无法让一切云开雾散 ,等待她的或许又是一场暴风雨般的责难 。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
云霁心烦意乱,指尖熟练地夹起一根雪茄,随着火苗蹿动,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腾。
很快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她又打开音乐,试图用激昂的旋律打破这让人几近窒息的沉默。
陈砚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隔绝在车外。
突然,她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这台车是你自己买的吗?云野之前送你的那辆黑武士呢?”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云霁心里 “咯噔” 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紧张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云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可话语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黑武士已经让人运回寒昭了,目前还在路上。”
说完,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陈砚,只见母亲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陈砚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将头靠向椅背,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云霁猜不透母亲此刻的心思,是不满她换了车,还是借这看似平常的问题,在暗暗试探着什么?
那简短的询问,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霁心中泛起层层不安的涟漪,而陈砚隐藏在平静外表下复杂的心情。
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让云霁愈发忐忑,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风暴 。
云霁正抽着雪茄,尼古丁带来的短暂慰藉让她稍稍舒缓紧绷神经。
可就在这时,陈砚冷不丁发声:“掐了,开窗。”
声音短促有力,不容一丝反驳。
云霁的手猛地一颤,烟灰抖落在了裤子上。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慌乱地把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动作急促又笨拙,火星溅起,差点烫到手指。
紧接着,她迅速按下开窗按钮,清晨的冷风 “呼” 地灌进车内,吹散了残留的烟雾。
关上车窗,云霁偷偷瞄了一眼陈砚,只见她目光平视前方,神色冷峻,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场。
云霁的心跳急速加快,她下意识地抓紧方向盘,指节泛白,心里不停琢磨着母亲突然发怒的原因。
是厌恶烟味,还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她更加不满,每一种猜测都让云霁愈发不安,仿佛正站在悬崖边缘,随时可能跌入未知的深渊 。
车稳稳停在公司大楼前,云霁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将城市的喧嚣与忙碌隔绝在外。
陈砚解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那利落的动作仿佛带着风,让云霁的心头又是一紧。
“等我开完会。”
陈砚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简短却不容置疑,像是给云霁下了一道禁锢的符咒。
云霁本已将车钥匙拿在手中,准备在母亲下车后便逃离这压抑的氛围,可听到这句话,她的手瞬间僵住,指尖泛白。
她望着陈砚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步伐间的雷厉风行,好似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在日光下,陈砚的身影渐渐融入大楼的阴影里,只留下云霁在车内,被一种无力的孤独感紧紧裹挟。
云霁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楼。
空旷的大堂,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忐忑不安的心上。
她走向陈砚的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就像隔开两个世界的屏障。
办公室内,窗帘半掩,光影斑驳地洒在办公桌上。
云霁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握,不时望向门口,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在提醒着她,
这未知的等待或许藏着更难以承受的风暴 。
在这寂静又压抑的办公室里,每一秒的等待都煎熬难耐。
云霁百无聊赖,目光在屋内四处游移,最终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她手指轻点,打开与林绝的聊天界面,那些以往的对话,每一句关心、每一个玩笑,此刻都成了她心灵的慰藉。
“我在我妈办公室等她,心里好慌。”
云霁输入这些字时,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把满心的不安都倾注其中。
发送消息后,她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期待着林绝的回复,就像在黑暗中盼着那一丝曙光。
不多时,手机屏幕亮起,林绝的消息跃入眼帘:“别怕,我一直都在,等你回家。”
看着这些字,云霁眼眶微微泛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林绝就陪伴在她身边,给予她力量。
困意渐渐袭来,云霁靠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旁的牛仔帽盖在脸上。
那顶帽子带着她在阿勒泰草原的回忆,有自由的风,还有与林绝互诉衷肠的夜晚。
在这陌生又压抑的环境里,帽子成了她最后的庇护。
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回到了阿勒泰的草原,林绝牵着她的手,在夕阳下漫步,笑声洒在广袤的草地上。
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余晖将她们的轮廓勾勒得温暖又美好。
而此刻,现实中的办公室与虚幻的草原重叠,唯一真实的,是她对林绝深沉的爱意,和林绝给予她的无尽温暖 ,支撑着她熬过这漫长又煎熬的等待 。
陈砚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云霁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沙发上熟睡的云霁身上,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看到云霁浮肿的脸庞,陈砚的心猛地揪紧,万千情绪在心底翻涌。
心疼如潮水般将她淹没,那高高肿起的脸颊,每一处都像是在刺痛她的神经,仿佛受伤的不是云霁,而是她自己。
她想起昨晚失控的场景,懊悔与自责如芒在背,冲动之下的行为,此刻都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刺。
可愤怒的余烬仍在心底燃烧,她气云霁的叛逆,气她这些年的任性与倔强,气她为何不能按自己规划的路安稳前行。
但看着女儿疲惫又憔悴的睡颜,所有的愤怒又都化为了无奈与叹息。
陈砚缓缓走近,在沙发旁蹲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抚上云霁的脸庞,动作里满是爱怜。
她轻轻摩挲着那浮肿之处,似乎想用这温柔的触碰,将女儿的伤痛一点点抚平。
她的目光温柔又复杂,满含歉意与疼惜,仿佛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能被她随意掌控的小孩。
而在这复杂的情感背后,是她对云霁深沉的爱,无论发生什么,这份爱从未改变 ,只是以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方式,在岁月的磨砺中愈发浓烈 。